第89节
顺着那束刀尖,是绝望凄楚的双眼,那双眼聚满泪水。 他总是很讨厌看到她眼眶里的泪水,讨厌死了。 缓缓伸手,想把让他讨厌的物件消灭掉。 一触,溢满泪水的双眼消失不见。 闭上眼睛。 在那句“嘉澍,疼,太疼了,我是……是第一次。”更早之前她说过说“嘉澍,不要,起码不能是现在。”当时他为什么就听不进去呢。 小画眉,当时为什么就听不进去呢? 放任在耳畔的哭诉声变成一拨又一拨的浪潮声,狂奔,向前,怒吼,拍向海岸。 “连嘉澍,你怎么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我要杀了你。” 林馥蓁,睚眦必报。 那个瞬间,在那个瞬间。 似乎有一双拳头狠狠砸在心灵的窗门上。 很有劲。 很疼。 这是连嘉第一次从那个方位接触来自于疼痛的讯息。 在夜里低声哭泣的声线就像羊羔:“嘉澍,疼,太疼了,我是……是第一次。” 额头处,有一颗汗水滴落。 眼角处,也有一颗。 远处,有船只驶离港湾,在日出之前,渔民们得把渔网洒向海面。 在日出之前—— 小画眉,早安。 ☆、飞蛾与火 落日余晖从那只朝着天空展开的手手指缝穿过, 以条纹形式落在林馥蓁的脸上。 那是一双二十岁的手,这双手在十三个小时前握过一把刀,那把刀曾经为孩子们切过蛋糕。 问她用那把刀用来做什么呢? 能用来做什么,自然是用来给连嘉澍的胸膛开出一口子,在他以一种野蛮而又粗暴的方式强行进入她时,她就想过那把刀。 清晨, 林馥蓁找到刀, 她也把所有在脑子里形成的想法付诸行动, 甚至于怕体力不够她还吃了一杯碳酸饮料。 但, 就差最后一步,真得是差最后一步了,刀尖真的对准一刀致命的方位。 现在想想, 连嘉澍应该要谢谢造物者给他一张漂亮的脸蛋,薄薄的晨曦透过那扇门落在连嘉澍的脸上, 每一条纹理都精致绝伦。 为, 天生尤物。 这应该是她下不了手了的原因。 要是她杀了他, 琳达肯定是第一个朝她拼命的, 而林馥蓁这个名字也许将被载入史册,她因爱生恨,毁了这个时代的最完美偶像之一。 是那样吗?林馥蓁想起了老旧的站台靠在咖啡贩卖机叫她“小甜心”的男人。 初春来临, 她去远方旅行,在不知名的站台,站台和候车厅有一扇感应门。 距离车到站还有大把时间,突发奇想, 她要问第一百名从那扇感应门进来的人一个问题。 数数从一开始。 第九十九名从感应门进来的是满脸横rou的壮汉,心里庆幸着,幸好不是这位老兄,眨眼间,那扇感应门又打开了。 是亚裔面孔,和她一样黄肤黑发黑瞳,眉开眼笑,这真是上帝的安排。 第一百名穿过感应门进入站台的是三十岁左右的亚洲男人。 男人背着印有二零零零年份的双肩包,穿工装外套。 林馥蓁跟着工装外套男人来到了咖啡贩卖机。 黄昏时刻,站台很旧,男人在喝咖啡。 她肆无忌惮看着那男人的脸,纸杯丢进垃圾桶,男人肩靠在咖啡机上,瞅着她。 男人有一双极为温和的眼睛,在凝望你时让你心生:我和这个人前生一定见过。 “小甜心,离家出走了?因为mama又偷翻你手机通话纪录,或者是悄悄登录你的邮箱了?”男人如是说。 很奇怪,“小甜心”再配说话内容应该显得轻浮才对。 可林馥蓁压根没觉得男人话有一丝一毫的轻浮。 摆正表情,她问他:“先生,您能告诉我二十岁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代表什么?” 那时,距离她二十岁还有三天。 “十九岁,看邻居不顺眼,你拿起车钥匙把刮花他的车,十九岁,经过那颗苹果树下,想都不想摘下了近在眼前的那颗苹果,摘完你又考虑到苹果也许还残留农药成分,随手一扔,头也不回。” “二十岁时,刮花邻居家的车,把原本不是属于自己的苹果放进兜里这些只能存在于你的脑海中,明明邻居的脸依然让你觉得作呕,结在苹果树上的苹果看着依然让人垂涎三尺。”男人和她说。 “为什么?”她问他。 “因为,你心里多了一个盒子,那个盒子名字就叫做自我约束能力,盒子颜色是黑色的,黑色象征着两大派别,恐惧和敬畏。” 列车进站的鸣笛声响起,她从第六个车厢进入,他从第十二个车厢进入,她是买了短途票根的乘客,他是拿着终点站票根的乘客。 列车的终点是苏黎世。 下车前五分钟,她找到那个男人。 她说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男人给了她一枚印有二零零零年年份的硬币,说下次再见到时,如果她还保留着那枚硬币,就告诉她他的名字。 切,谁稀罕。 林馥蓁没去接那枚硬币。 拉着脸,转身,走了几步。 背后—— “小甜心。” 下意识间回头。 一样东西往她脸上飞过来,本能伸手。 印有二零零零年的硬币被她牢牢握在手掌心里。 那枚硬币被她带回家。 但此刻,林馥蓁已然想不起男人的脸。 但她记住那个黑色盒子。 林馥蓁在胡西昂的房子坐落于半山腰处,黄昏的日光落在红色泥土,红色房子上,像油画像。 在油画像的色彩里头,林馥蓁想起给她硬币的男人,以及在极度无聊的时刻问及的那个问题:“二十岁代表什么?” 二十岁代表着心里多了一个黑色盒子。 黑色盒子装着自我约束力。 拿着蛋糕刀的清晨,林馥蓁隐隐约约间触摸到那个黑色盒子。 所以这个清晨,她表现得异常冷静,找出对讲机,让酒店经理送衣服进来,去接衣服时不忘给酒店经理挤眼,想传达的已经很清楚了:你明白的,我和男友一时间情不自禁。 穿好衣服,离开酒店。 离开前还不忘交代酒店经理:“我男友还在休息室里,希望你们不要打扰到他。” 离开酒店,林馥蓁去了一趟私人诊所。 琳达蒙对一半,她是生病了,但也就轻微发烧而已,在她的暗示下,医生在诊断书写了个人建议,病人需要休息一个礼拜。 对了,林馥蓁还让医生给了她二十四小时避孕药。 拿着诊断书林馥蓁向学院要了十天病假。 再之后,在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等索菲亚,咖啡馆主人把她认出了,为了表达对她和连嘉澍恋情的支持,咖啡馆主人免了她的账单,还给她亲手做了水果蛋糕。 “yann怎么没陪你。”咖啡馆主人问她。 把水果蛋糕的味道赞美了一番,回:“他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 索菲亚来了,给她送来了新手机。 有几通电话必须打。 第一通电话打给黛西阿姨。 和连家联姻是罗斯家族一直乐于所见,黛西阿姨在电话里也就感叹了几句“薇安长大了,什么事情都不需要经过黛西阿姨了。”最后她还是表示出了祝福。 在电话即将前,黛西阿姨又忽然问起她这样一个问题。 “小书呆子,你真的喜欢连家的那个孩子吗?” 一呆,随之说:“当然,嘉澍多漂亮。” 电话彼端传来叹息声。 第二通电话打给薇安官网的负责人,第三通电话打给了朵拉之家的总负责人。 三通电话打完,林馥蓁把诊断书摊开索菲亚面前,和索菲亚撒起娇来。 最终,法国女人无奈地说出“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我不会把你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人,也包括ya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