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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想再和宋广峰说下去,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床尾一丢,他翻身陷进枕头里,痛苦地呜鸣。 过了半小时,路倩然在门口敲门。 “小既,在睡觉吗?我早上煮了甜汤,冰镇过了,出来喝点儿?” 林既相失去意识一样,十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慢吞吞地爬起来,疲惫地应了一声。他用力拍了一下脸颊,直到发麻发热,他才过去开门,在面对路倩然,他必须是轻松平静的林既。 路倩然温柔地看着他,仅仅能看着他吃着甜汤,她心里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等会儿还出去吗?”路倩然问,“你好久都没在家吃饭了。” 林既顿了顿,低声说:“今天要上班。” 他没看到路倩然眼中划过深深的愧疚,她说:“你太累了,妈真心疼,要不我不做化疗了……” “妈!”林既扬高了声音,“化疗不能停。” “可……”路倩然难过地皱眉,她的身体是最大的拖累。 林既不想她陷入自责中,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妈,今天吴老师打电话给我了。” “是吗?他说什么了?”路倩然问。 林既煎熬绝望的灵魂,被一双名为意志的手,死死按进水里,不得见世。他像一个被设置了温暖和微笑程序的机器人,缓和地说:“吴老师说我的奖学金到账了,有五千块呢。他还说,九月份就能去冕大报道,是……农学专业。” “那太好了。”路倩然的眼底被喜悦取代,她满怀自豪,“我儿子要成为大学生了。” 林既看着母亲,化疗让她的头发变得稀少,身体也比以前瘦弱,曾经保养得当的肌肤变得苍白松弛,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老了十岁。 林既眼睛酸涩,胸口有被撕扯的感觉。他很没用,给不了路倩然舒适的生活。 翻涌的灵魂渐渐安定下来。 无论做什么,无论有多难有多累,他也要撑着,他要保护路倩然,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他的人。 之后的日子,林既隔三差五都能接到宋广峰打过来嘘寒问暖的电话,他对林既是真心的愧疚,一下往之前给林既的那张卡里打了一万块,但林既没动。 “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没必要给我这些钱。”林既的口吻生疏,“你要是真的觉得愧疚,就别再打电话给我,让我不断回忆起你做的事情。” “小林啊,宋哥在外省不方便,等回去的时候一定请你出来吃饭。”宋广峰捶胸顿足道,他自顾自的说着能减免自己的自责感的话,“钱你一定拿着,这是宋哥欠你的,不够再管我要。” 林既忍不住刻薄道:“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我要找你要钱?我要一亿你给吗?” 宋广峰讪讪道:“一亿太多了吧?要不你跟我干?我这行可挣钱了,你……” 林既忍无可忍没挂了电话。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八月渐渐走到中旬,林既意识到一件严重的事。 九月份,他就要离开家,用新的谎言去填补旧的谎言。 可他能去哪里? 林既想了好久,最保守的一个办法就是他和会所重新签订劳务合同,正式成为全日制员工,那么就可以被安排员工宿舍,他的食宿问题就解决了。 可是…… 他真的不想永远都屈居在服务员这个岗位上,这样的人生颠覆他之前十八年所受教育的赋予的理想,他无法接受。 他想出人头地,想事业有成,想拥有灿烂成功的人生。 最便捷的一条路坍塌了,他找不到第二条。 这样的惶恐与焦虑让林既失眠一星期,他本来身型就瘦,这样一消沉,就消瘦得骇人了,路倩然连忙给他补了几天rou,让他那青白的脸色红润起来才罢休。 “快开学了,再把身体搞砸了怎么行?”路倩然担忧道,“开学不是要军训吗?你瞧瞧你这身板,怎么受的了?” 林既苦涩一笑,继而他带着些许小心的试探问:“妈,要是我因为学业忙,顾不上回家怎么办?” 路倩然说:“忙点儿好,学习上忙是有意义的,别像为了……”她的话中断了一下,再开口就是另一句,“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 “你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林既问。 路倩然摇头,“不疼,好久都没疼了。” “那就好。”林既说,“妈,我上学的时候,给你请个保姆吧?这样能接送你去医院,还可以煮饭给你吃。” “别别别!”路倩然叠声说,“哪用花这些冤枉钱啊?我一个人就行了!” 林既态度很坚决,“你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有个人做个伴也挺好,我明晚就去打听。” “你这孩子,怎么说得跟以后都不回来似的?” 林既心中一惊,他低下头吃了几口饭,含糊说:“不会的……” 路倩然却温情地看着他,声音很低,夹杂着叹息,“不回来也可以,毕竟,这个家像吸血虫一样……” 当晚,林既下定决心,打出了一个电话。 “……喂,我是林既。你上次说的,跟你挣钱,靠谱吗?” 八月底,林既要“开学”了,他收拾早早收拾好行李,一个箱一个包,简单轻便。 路倩然总想往他的包里塞更多的东西,比如说花露水,防晒霜,一个包得很结实的红包,还有她亲手腌制的rou酱。林既只拿了rou酱,其余不需要的他趁路倩然不注意,又悄悄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