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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肚子火不知该怎么发,愣在原地,思忖片刻,才找了个极其“人类”,浮夸又牵强的理由:“但我对这完全没有印象!我可能是被洗脑或是催眠了!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签下的名字!这样的签名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我司曾经遇到过此类情况,”o114又完全社交式地推了推眼镜,“为了避免引发纠纷,在比较敏感的案例中——比如,像o419这样,还完全在服役期,状态良好没有外部损坏的仿生人拆解案例——都要求仿生人的拥有人,手持身份证录一段证明签名有效的视频,作为辅助证据。这是您的录像。” o114说着,把手里的pad重新放到秦彦手中。 pad屏幕上,显出家的书房,先是书柜,然后是他布满文件的书桌,最后是秦彦本人伏案工作的背影。 “主人。”秦彦听到o419的声音。 下意识地想要回应,才记起o419已经不在了——这是视频里的声音。 他看到视频里的自己应声回头:“小九?怎么?” “这文件的签名,需要拍一个视频,证明它是您签的,并且是在意志自由的情况下签的,具有完全的法律效应……” “哈?”视频里的秦彦露出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事到如今还哪个机构这么不变通?银行贷款、资金理财不都交给你办了好多年了?那几个私人经理不是早就见你如见我了吗?”他嘀咕着,随手把o419顺便一起带上来的茶点塞进嘴里,全然没有意识到,他正在拍的是一个严肃的、决定他的仿生人命运的视频。 o419没有回答。 只是沉默地把拍摄镜头对准他。 “好了好了,不要为难,我来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彦就无法放任o419孤独沉默了,这一天也不例外,只见他的手越过了拍摄范围,把拿着摄像机的o419一起捞进镜头里,对着屏幕外挥挥手,“hello,这是o419,我家的仿生人,他所持有的一切我的签名,准确无误都是我自己签的——这样没问题了?” “嗯,谢谢您。” 屏幕暗下去。 秦彦的记忆亮起来。 是的,o419的确让他拍摄过证实签名真实性的视频。就在一周之前。他甚至还记得视频里吃的那种小甜心清甜的口味…… 只是他断然不会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再见到这一段视频…… 这么想来,文件上的签名也很有可能的确是他亲手签下的—— o419和他共同生活多年,不止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也帮助他打理工作、处理杂物。 仿生人是不会背叛、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主人的行为的。它们内部共有、法定必须安装的服从指令,决定了它们在服役期内,都是主人忠心耿耿的仆役。 因此,秦彦总是很放心地把一切都交给o419。 起初几年,是想吃什么就让o419做什么,想穿什么就叫o419买什么,需要做什么工作,就让o419学什么。 最近几年,渐渐进化或曰退化成为:o419给什么就吃什么,o419安排什么就穿什么,o419让做什么工作就做什么工作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o419想要让他签一份计划外的文件太容易了。 甚至都不需要什么心思缜密的计划,只要趁他忙的时候,把那文件夹在一批待签的事项中交给他就…… 问题是,如果这真是o419的手笔,那么,它为什么要这样做? 它想“杀死”自己? 它想让自己被拆解吗? 它…… “是不是……最近有什么,”秦彦皱着眉,试探着问,“比较重要的同型号仿生人坏了,没有替换零件?或者,有什么故事特别悲惨,主人特别需要它,没有我家o419的零件就活不过来的那种仿生人……” 他的o419什么都好,但就是性格太过“圣母”。 是的,仿生人也会有“性格”。 尽管它们的“性格”,在一般人类的认知中,不过是一堆复杂的数据,这一堆和那一堆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在拥有它们的主人眼中,却是天壤之别。 哪怕失去了重要零部件,甚至失去了整个身体,只要作为“灵魂”的数据组还在,主人们就可以在纷繁复杂的“0”和“1”的中认出属于自己的那个仿生人。 o419是教科书般乐于自我牺牲型的仿生人。 十年间秦彦无数次调整它的共情模块,还是没有办法改变它那种为敏感、纤细、容易为别人牺牲自己的出厂设置。 “为其他仿生人的幸福,贡献出自己的零件”——秦彦只能想到这一个看似合理的自行拆解原因了。 然而……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和他这个主人说一声? 难道其他仿生人的幸福,比主人的利益还重要吗? 就算是这个原因也不能接受! 并且,这仅有的原因,也很快被o114女士否定了:“并不是。o419的零件,全部都是网络拍卖,价高者得。现在售出的部分,购得者全部都是随机的,地域、年龄、职业的分布都很分散,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连这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好好的忽然就…… 秦彦像一只受伤之后被缚在原地得困兽,皱着眉绞紧了双手,不知不觉就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声。 接待用的仿生人当然不会详细分辨人类究竟是在“交谈”,还是在“自言自语”,听到“提问”,就尽忠职守地开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