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骆显皱眉:“怎么这般严重?” 正说着,舒慈一把推开他下地,往屏风后面疾步走去。 “哇……” 夏荷眉头紧锁地跟在后面,一会儿帮她拍背一会儿拿帕子热水,倒是把骆显给抛在一边了。 “呕……” 舒慈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像是有好几股力量在自己的胃里纠缠,翻天覆地,让她不得安宁。 在她吐完后,一双大手将她扶了起来,他没有丝毫的嫌弃,把人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吐了就好了,吐了就好了……” 任何人的呕吐物都不会好闻,即使是她的。 一股酸臭的气息在空中飘散,他抱着她,帮她按揉胃部,动作轻柔小心。 舒慈靠着他的肩膀,心里想:算了算了,就告诉他吧,他也有权利知晓啊。 “皇上……” “皇上,徐太医来了!”李江的声音更大,一下子就把她盖过去了。 舒慈从他怀里挣脱:“我不能见太医!” “放心,徐太医不会乱说话的。”骆显安慰她。 “不行,我不放心。”她皱眉,一脸的拒绝。 “你都这样了,还逞什么强?朕保证,徐季要是敢泄露你的秘密,除非是他全家都活腻了。” 舒慈抬头看他,眼神复杂。 “相信朕。”他握住她冰凉的手。 舒慈嘴唇一扯:“我可以信你吗?” “当然,朕一直把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不知怎么地,面对她澄净的目光,他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作为一个帝王,将一个女人的安危摆在首位,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其余的就只能往后顺延,比如他自己,他的家族,他的子民,他的天下。 如果是太后听见这番话,肯定会一刀把舒慈砍死,如果是朝臣听见这番话,肯定是以死相谏,请皇上不要沉湎于儿女情长。 但此时,幸运地是听见这番话的人是舒慈,只有她一个。 “好,让徐太医进来吧。”她点头,有种慷慨就义的郑重和决然。 骆显握着她的手,朝她扬起嘴角:“这就乖了。” 徐季被请了进来,他毕恭毕敬地对着上座行礼。舒慈坐在榻上,面前无任何遮挡,他一抬头,就这么直愣愣地见着了本应该在深宫里的女人。 “贵太妃娘娘……”喊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徐季觉得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已然分家。 骆显坐在一侧,两人握着的人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徐太医,请。”李江说道。 徐季不敢再乱瞟,上前,伸手把脉。 “别紧张,本宫不吃人。”舒慈轻笑一声,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促狭。 徐季稳住了发抖的手:“得见娘娘尊荣,微臣惶恐……” 舒慈扬唇:“不必惶恐,本宫现在也不过是个病人而已。” 徐季闭眼,摸着舒慈的脉搏,额角一抽…… “如何?”舒慈笑着问道。 “这、这……”徐季张口结舌。 “别慌,再认真探查一下。”舒慈说道。 徐季屏气凝神,重新感受了一番她的脉搏,然后…… 腿软,想死。 “娘娘请恕微臣死罪!”咚地一声,他的脑门着地,实打实地磕头。 舒慈的眸光闪了闪,收回手,幽幽叹道:“你是死罪,那本宫呢……” 骆显听着两人打哑谜似的对话,眼睛一眯:“徐季,你什么意思?” 徐季的脑袋抵在地下,半点儿不敢抬起。 舒慈侧头看他,笑道:“我怀孕了,他不敢说。” 轰—— 有什么东西,突然在他脑海里炸开了。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舒慈:“你说的可是真的?” 舒慈瞥了一眼徐季:“你看他被吓成了这幅样子,有假吗?” 骆显狂喜,他像是疯了一样,在船舱里来回踱步,一会儿仰头大笑,一会儿以拳击掌。 李江腿软,早已抖若筛糠了。 “太好了,太好了!”骆显喜上眉梢,“南秦有太子了,朕有后了!” 这句话说完,李江和夏荷也跪了。 唯独舒慈,坐在上座,看着这一屋子的乱相,心底前所未有的平静。 “歆儿。”某人发完疯,转头单膝跪在她的面前,握着她的手,眼中是遮挡不了的喜色,他一把抱住舒慈的腰,像是要与她合二为一。 “皇上。”舒慈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我们……” “你什么都别想,一切交给朕。” 说完,他起身,转头看徐季:“徐季,朕的太子就交到你手上了,如果有半点差池,别说你了,你们徐家满门也别想逃掉!” 徐季也缓过劲儿来了,作为一个浸yin宫中十几年的太医,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表忠心。 “臣一定竭尽全力,保住太子!” 骆显点头,目光一扫,李江和夏荷齐齐跪地。 “这件事,除了屋里这几位知道,便没有其他人了。如果有一天消息外露,别怪朕拿你们开刀!” “奴才婢不敢。” “徐季,现下胎儿如何?可有异样?”骆显问道。 徐季:“娘娘感觉到恶心想吐,皆是妇人有孕的常见征兆,请皇上放心。娘娘的脉搏沉稳有力,说明皇子身强体壮,在母体安好。” “可要开药?”骆显还记得舒慈刚刚吐得模样,心有余悸。 “娘娘有孕,为了皇子着想,少用药为佳。”徐季说。 骆显侧头看舒慈:“辛苦你了。” 舒慈轻笑一声,并不答话。 “你们都先下去。”骆显皱眉,挥手。 “是,臣告退。”徐季起身,和李江夏荷一起出了门。 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狂喜过后的骆显也恢复了正常,看出了舒慈的过于平静。 “我们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他问。 “高兴什么?”舒慈嘴角一扯,“跟我,他就是父不详,跟你,他就是母不详,何喜之有?” “怎么会呢?”骆显握住她搭在一侧的手,和她十指相缠,“他是咱们的儿子啊,他有父有母,怎么会不详?” “你要让他当太子?” “他是朕心爱的女子所生,朕自然要把最好的给他。”骆显抬手,吻她的手背,一腔深情。 舒慈摇头:“不,你只是想找个继承人而已。是我生还是其他人生,没什么区别。” 他嘴唇一顿,整个人僵住了。 “如果可以,我更想带他畅游山水,览遍这大好河山。”她低头,轻声笑道。 “朕的儿子,你要让他当个田舍翁?”骆显眯眼。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好吗?”她唇角扬起,“我平生最无奈的就是嫁进了你们骆家,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倒是愿意当一个笔帖式的夫人或是某个小将的夫人。” 他的手指收紧,夹得她生疼。 “可惜你的人生就是这样了。”他的表情变得肃穆严峻,嘲讽一笑,“你嫁给了朕的叔叔,又和朕有了肌肤之亲,现在还怀了朕的皇儿,你的一生,注定要跟姓骆的绑在一起。” 她的丈夫姓骆,情人姓骆,肚子里这颗小豆苗也姓骆。他说的对,无论有多不甘,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朕会给你的一个名分。”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信朕,总信权势和地位吧?中宫之位,朕许给你。” 舒慈诧异,抬起头:“你说什么?” “站在朕身边的位置,朕只留给你。” 情对她无用,那权呢?她在后宫争斗十年,不就是为了那个一开始就和她擦肩而过的位置吗? 舒慈站了起来,和他对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昏君。”她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指责。 “如果只有朕一个人,流芳百世又有什么意思?但如果能和你绑在一起,朕愿意在史书上遗臭万年!” 舒慈错愕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从未认识过的男人。 如此趋利避害,善于权谋,算无遗策的男人,他的野心和雄心,就这样送到她手里让她断送。 眼睛一眨,眼泪滚落了下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哭。 “你好好休息,朕还有政事。”他说完转身,抬腿准备离开。 “你站住!”她大叫了一声。 骆显迈开的腿停在了原地,他的背影一向高大,如今只是放大了他的寂寥和孤单,显得无奈又颓靡。 “你说得对,我是一个向往权势的女人。因为注定没了爱情,所以只有寄托于权力。”她上前一步,形单影只,看起来并不比他好上多少,“但我也没有拉别人下水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