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很难说，他是被这目光感染得怔住，还是这果真无比单纯的想法让他不禁失言。总而言之，法老王唇边始终挂着的笑意自悄然间消失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原来，你在为余担忧这种事啊。” 奥兹曼迪亚斯也盘膝坐了起来。 在短暂的沉默中，他干脆舍弃了原来的想法，没有依旧用不以为然的态度去声明：法老王本身的存在就是正确的，不需要庶民们来理解，若是期望他“好好相处”的对象里有那个黄金的家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余要向你道歉。” 他居然在道歉。 “能让余不得不为玩笑话低头的人，也就只有你了啊……那么，这些其他人永远也不可能听见的愧疚之词，好好聆听吧，一个字都不要漏下。” “实际上，余这次没有再大费周章的兴致，只不过是想大发慈悲筹备一场活动的同时，小小地逗弄你一下，看看你的反应而已——咳，结果这个反应，还真是出乎余的意料，失策了。” 奥兹曼迪亚斯直到这时，才把他故意隐藏了起来的真实意图说给艾尔利听。 克娄巴特拉的事情是最先讲述出来的，艾尔利也就因此了解到，克娄巴特拉那不为人知的、想要在得到法老认可后如释重负去达成的私愿，竟然是再度与生前给予她恩宠与爱恋的“凯撒大人”相见。 艾尔利听完，心间不由得被触动了些许。 “这样吗，想要再次与喜欢的人相见，就这么一个简单却又美好的愿望……愿意帮助她的奥兹曼迪亚斯，果然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奥兹曼迪亚斯毫不委婉地笑了笑，也将这番发自内心的夸赞一点也不心虚地领了过来：“嗯，余就是这么想的。策划一场看似阴谋实际上是完美结局的戏剧化活动，让余的仆人藤丸立香作为真相的最后揭穿者，也最合适不过了。” 他的计划就这么简单，伟大的法老王牺牲一下自己客串幕后黑手大魔王，再把藤丸立香那几个人拖到这个微小特异点来，热热闹闹地随他们怎样玩上一通——到最后，还能增添一些节日的气息。 “节日？” “是啊，余知晓的是‘万圣节’这个名字。” “哦，万圣——节，就是几天后吗？我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个节日，所以……” “万圣节”的字眼，对于艾尔利来说，也是相当陌生的。了解肯定是了解的，但也就只限于听说和了解的阶段。 他还真没庆祝过什么节日……不对，除了在西方世界中最为重要的圣诞之日。 “万圣节……” “嗯，万圣……” 不知怎么，就像一下子打开了隐藏的开关，艾尔利陷入了颇为长久的沉吟。而让他猛地回神的，也就是刹那间的灵光一闪。 “万圣节，也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吧？”他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掩饰的兴奋，但陡然间比刚才还要亮一些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很好，又一下子没忍得住，艾尔利一时激动，身子向前倾了倾，抓起了奥兹曼迪亚斯的手。 “给小孩子们送糖果，亲人和朋友、同伴，熟悉的人们都聚在一起，变装成吸血鬼，女巫，狼人，恶魔，还要享受丰盛的晚餐——之类的，很热闹，很开心的那种？” 奥兹曼迪亚斯：“嗯，是这样没错，从凡人们的庆典仪式演化过来的一年内最热闹的玩乐节日。” 法老王的目光略微下移，瞥到艾尔利在激动之下主动挨过来的手，那手就像是在反应主人的心境，就在他的眼下晃来晃去。 那就正好。 他也不犹豫，很是自然地反手握住，让他们的手指扣紧，而他自己的指腹下，就按住了还缠绕在艾尔利手上的金色链条。 艾尔利：“既然如此，不如让迦勒底的大家一起来加入，就当做……所有人在这里给master他们准备一个大惊喜，再来一起庆祝万圣节？” 奥兹曼迪亚斯：“唔……” 艾尔利：“一举两得，多好啊。如果能举办这么热闹的万圣节活动，我真的，十分期待呢。” 期待。 真的很期待啊。 全身上下包括眼睛都写着这一句闪亮亮的话。 沉默着受到这个冲击的奥兹曼迪亚斯：“……不必多说了。” “无论是从小部分参与升级到所有闲杂人等我全部参与，还是充斥着各种黑暗生物的化妆晚会，余——都准许了！” 期待的力量就是这般强大。 强大到，连奥兹曼迪亚斯王也仅仅能抵抗几秒钟。 虽然他很有可能在几分钟、几个小时、几天后深深地被自己做出的决定严重影响心情，但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后悔。 ——不就是除了第一个夜晚的温存，在那群吵吵嚷嚷大部分只会白吃白喝的庶民们一拥而来之后，他和王妃的二人世界完全不存在了，还会被碍眼的黄金的王冷嘲热讽时刻紧盯吗？ ——呵呵呵哈哈哈哈！王亲口做出的决定，绝·对·不·会·后·悔！ 就此，升级版的万圣节活动，正式开始筹备。 没过多久，除了个别必须要被瞒在鼓里的人物，迦勒底全员都知晓了这个计划，并且在惊奇之余，热火朝天地准备了起来。 那些被隐瞒的人也就是被选择为“勇者”的可怜……不对，幸运儿，成员：无论怎么都不可能逃得掉的藤丸立香，同样需要隐瞒的玛修，以及因为是必不可少的技术人员也需要隐瞒的dr.罗曼。 天草君实际上也是知情的。 他自愿接过为被硬带到特异点的勇者小队解释背景的任务，并且负责在意外发生时，将勇者们领向正确的“剧情”，也就相当于打入主角团队的卧底领路人。 这个计划其实已经很完善了。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在剧情正式开始之前，消失已久的梅林就以魔法梅莉的身份横空冒出！ 梅林此人，就算他们不把万圣节活动企划的内容告诉他，他肯定也早就“看”见了。 所以，突然杀出的魔法梅莉先是用花言巧语取得了罗曼的信任，并且成功激起了发现艾尔利又——又又又不见了的罗曼的怒火。 他还强行修改了原定剧本，把真正的主角藤丸立香挤到一边儿去，自己抢走了勇者的设定。 事实证明，“剧情”也就是在魔法梅莉出现的这一刻开始崩盘的，接下来的一连串“意外变故”来得更是猝不及防，让隐藏在主角团队里的领路人天草都没能控得住—— 因为，领路人自己都猝不及防地被梅林丢出去挡刀了。 具体的过程就不详说了，前面都有描述。总而言之……历经了这样那样的变故，忽略过程，万圣节活动倒也可以算是勉勉强强在最后一个步骤时回到了正轨。 在那个时候——被围住揍了一通的梅林不仅毫发无损，还悄悄逃走，狡猾地抱住了终于找来了的艾尔利。 “找到了~勇者的胜利奖励——啊，这是万圣节的变装对吧。” “让我看看……嗯，嗯，真可爱。” 将身后那一群人视若不见，白发的魔术师已是习以为常地抱起他，轻盈地转了一个圈。 艾尔利只要稍稍低头，就能看到魔术师那格外好看的笑脸。 “这位美丽的妖精先生呀，马上就要开始的舞会上，能和勇者·魔法梅莉跳一支开场舞么？” 艾尔利也笑：“梅林老师，你的自称越来越奇怪了啊。跳舞的话，当然没问题啊，我本来就想和你们跳舞呢。” 毕竟庆祝的万圣节，他在来的路上，也悄悄做了变装。 临时在自己原有的衣服上，加了一条蓝色的长围巾，缺了一截的羽织披在肩头，就像是红色的披肩，他还戴上了用魔术修复好的帽子……整一个不伦不类的打扮啊。 唯一与“万圣节”沾边的装饰，就是他此时正紧握在手中的糖果手杖——如果觉得眼熟就对了，糖果手杖的原型正是某位法老王从不离手的法杖，因为无论是形状还是长度都很合适，只在弯曲的那一处扎上糖果印文的丝带，就大功告成了。 哦，对了，由于接受到某三位王那恶狠狠的目光瞪视，在这里特别指出一下。别在艾尔利围巾上的金色南瓜胸针，是英雄王提供。 “嗯，我装扮的是糖果骑士。话说回来……只有我这么认真地准备了吗，你们为什么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这种由心而生的淡淡失落，来源于兴致冲冲想要融入团队、然后发现其他人无动于衷就只有自己在行动的寂寞感。 “…………” 全场沉默了一会儿。 “余装扮的就是法老——” “法老不行，除非是法老的木乃伊。” “……” “哼！本王能来参加这么无趣的杂种聚会就已经不错了，还有什么意——” “吉尔，你明明答应了我的……” “……” 两位王先后吃瘪，其他人自是看出了“糖果骑士”这突然较真起来的劲头，也很识趣地表示那我们就现场变个装吧。 然而，在大部分人思考怎么变装的时候，艾尔利已经被梅林拉到角落里——不，是直接将他拉出了金字塔，开始跳所谓的“开场舞”了。 梅林以最快的速度在自己的法杖上也扎了一个蝴蝶结，便正式变装为魔法梅莉。这个变装和他的勇者身份都得到了艾尔利的认可。 就像风悄然间自身边吹过。 下一刻，他们来到了森林，林间微寒的晚风也确实在擦身而过。 梅林拉着艾尔利的手，带着他走到了森林的最深处。 那里本来只是树木被火烧灼后留下的由焦土组成的漆黑空地，月光透不进来，四周同样是漆黑的。但是，艾尔利走到这里，却能够察觉到，脚下踩到是极其柔软的东西。 花之魔术师走过的地方，鲜花就在此破开土壤，悄然盛开，也铺就了一层花毯。 ——花因他生长。 ——被赋予了别的深意，那么，花就因他身后的他而绽放。 梅林终于停下了。 在这仿佛无法看清任何事物，看不清将他们的花海的黑暗里。 “就在这里，赐予勇者真正的奖励吧。让我悄悄地，第一个看到你的嫁衣。不让其他人先看，也不让这四周的除我之外的生灵看见。” “哈哈，这些话，也让我悄悄地对你说。” 许多人都说，梅林的话得选择性地听。 他有时候总是说些意义不明的话，有时候又是毒舌至极的嘲讽，还有的时候，又是难以辨明的真相。 那么，现在他悄悄、悄悄在艾尔利的耳边低语的这些低沉的字音，又属于哪一种呢？ “啊，如果这真的是勇者拯救公主的游戏，现在我是不是应该跪下来，向你求婚了？好的，跪下来了——” “艾尔呀，我很喜欢你。是可以上升到爱……我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那一种喜欢哦。” “换上你的嫁衣，就在这里，接受‘勇者’的求婚，成为‘勇者’的新娘——好不好？” …… …… 黑暗掩盖了他们的表情，只有细微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