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连翻书和笔尖的摩擦声都像被按了暂停键，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韦依的身影慢悠悠的晃过。方昱泽靠坐在课桌上，偏头看向窗外，走廊光线昏暗，透过玻璃，他只看得见她落寞而失落的侧脸，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 他渐渐拧起眉心，头顶的白炽灯突然亮的刺眼，穿过他额上的碎发，落尽他的眼里，尽是寒意。 窗外漆黑的夜色，好像有什么东西牵扯着他的眼球，他安静而沉默的盯着。 课桌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一条刚点开的短信。 十几分钟过去后，他还望着窗外的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某一刻，他突然微眯了下眼，好像做了一个非常难以抉择的决定。 课桌里的手机，再次呜呜震动起来，他伸手拿起电话，人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凳子被他一脚踢得哐当响，在寂静的教室尤显突兀。 他直接离开教室，偌大的教室再次归于平静，同学们懵然的面面相觑。 * 韦依直接被吴文辉带回了家。 她毕竟只是继女，吴文辉最多作为老师跟她讲几句道理和事情的利弊，而且考虑到有这方面的关系，话都没敢说太重。 就算是教训，也该由曹淑晴来。 而曹淑晴听吴文辉说，有可能会被开除，直接气到哭。 曹淑晴一边哭诉一边训斥，“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吴文辉说，“上次在校门口，我就觉得不对劲。当时我问你，你说没有，我就相信了。” 曹淑晴抽泣着问，“什么事？” “就是那个男孩子缠着依依，拉她。” “是不是韦依？”曹淑晴回头问她。 客厅里，韦依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至始至终一言不发。 见她不出声，曹淑晴急到几乎嘶吼，“你给我说话！” 韦依被吓的一抖，却还是继续沉默。 吴文辉安抚曹淑晴别激动，又跟韦依说，“如果真是他缠着你，明天他家长来学校，你就实话实说。责任在他，到时候我再跟领导沟通沟通，不至于会开除你。” 韦依一只手伸进衣袖里，手心里紧紧握着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那晚，他给她戴上，她便再没有取下来。每天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刚好藏进衣袖里，掩人耳目。 两人都看着她等她开口，她却充耳不闻。 吴文辉又说，“那个方昱泽，当初要不是看在他初中成绩不错，他爸又是校长的同学，我们是万万不会收的。来我们学校就没消停过！先是田晓芯跳楼，我找他爸谈了，老实了一段时间。我上次是不是跟你说过，离他远——” 吴文辉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旁边一直保持沉默的韦依，突然从兜里掏出手机。 她正准备接听，曹淑晴急冲冲起身走过来，看到上面来电显示的名字，一把打翻掉在地毯上。反手就打了韦依一巴掌，韦依捂住火辣辣疼的脸，一下就哭了出来。 “你还有没有点羞耻心？！”曹淑晴大骂道，“都这个时候，你还敢接他电话？” 魏淑晴还欲再打，吴文辉见状，赶紧上来拦住她，把她拉到一旁，“你别动手，我来跟她说。” 吴文辉走到韦依旁边坐下，语气也有些急了，“依依，你看他这么小小年纪，就把小姑娘骗到他公寓去，他不是下一个熊宁荣是什么？你说万一是出个什么事，他会不会负责？” “他没有骗我！”韦依突然尖叫一声。 屋子里静了一秒。 接着，韦依嚎啕大哭起来，嗓子抽噎着说，“是我......自己不.....听话！不....不该跟.....他......谈恋爱。” “死丫头，你还有脸哭？”曹淑晴气急攻心，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她骂，“人把你卖了，你还替人数钱就是说你这种蠢货！他爸是校长同学，到时候找点关系，开除你，有你哭的时候。” 地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对方挂断，通话时间：01：09。 * 第二天早上八点。 曹淑晴一夜未睡，坐在教职楼四楼会议室的会议桌上，胳膊支在桌面撑着剧痛的额头。 韦依惨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低头站在曹淑晴身后。 会议室里除了吴文辉，对面还坐着班主任徐老师和副校长。现在只差方昱泽跟他家长没到了。 很快，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敲门声。 曹淑晴放下手，坐正了身体，冷着脸望向门口，打起精神，俨然已经做好了兴师问罪的准备。 吴文辉，“请进。” 一屋子的人同时看向门口，然而推门进来的，并不是预想中的中年男人或女人，而是少年疲倦的青涩脸庞。 方昱泽在大家一致的灼灼注视下，推门走进会议室。而他的目光，从进屋，就直接落在了韦依的脸上，然后就拧起了眉心。 两人隔着会议桌，视线绞在一起。 吴文辉朝他身后望了眼，并没有其他人，问，“你家长呢？” 方昱泽视线移到吴文辉身上，“我妈马上到。” 吴文辉指了指对面的曹淑晴，“那是韦依mama。” 方昱泽目光又挪到曹淑晴身上，撞上她冰冷而憎恶的眼神。 但他还是礼貌的先打了声招呼，“阿姨，你好！” 曹淑晴冷漠的看着他，隔了几秒，忽然轻蔑的笑了一下，“老师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八点。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你父母连最基本的守时礼仪都不懂，也难怪会教出你这样的孩子。” 其他几位老师交换眼神。 韦依伸手拉了拉曹淑晴的衣袖，曹淑晴回头瞪了她一眼。 她又看向方昱泽，面对曹淑晴的刻薄言辞，他脸上没有丝毫的难堪，反而直视着曹淑晴的眼睛，依然不卑不亢道，“阿姨对我有成见，我能理解。但是请不要在言辞上诋毁我父母。”他又看向吴文辉，“我母亲今天迟到，是因为家里临时出了点事。” “那你母亲什么时候能到？”吴文辉问，“总不能让我们所有人一直等她是不是？” “昨晚父亲旧疾复发，现在正在医院抢救。我母亲已经在来得路上。”他极力维持着得体的态度，“如果校方有什么决定，可以直接告诉我。” 话音一落，老师们面面相觑，沉默了一瞬。 韦依安静的盯着他，少年的脸庞干净而冷冽，只是紧蹙的眉心，在说明，他此刻心事重重，并没有看上去这么若无其事。 徐老师出于关心，问了句，“你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谢谢。还在抢救中。”明明心中慌乱，外表却极为镇定，独自面对校领导和家长，承担他的责任，“如果校方有什么决定，告诉我就行。”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副校长才开口，“昨天你的班主任跟校长，分别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至于什么内容，也不用我多说了。”他顿了顿，又看向曹淑晴，“学校规章制度明言禁止早恋，校长在大会上也着重强调过，抓到绝对严惩！”他转而又看向方昱泽，“学校也不希望给你们弄个处分，这是陪你们一辈子的东西。” 方昱泽沉默的盯着副校长严厉的眼睛，等着他的后言。 “但这件事，总有一方需要承担责任。不然学校的规章制度算什么？以后怎么管理其他学生？ 副校长视线在方昱泽和曹淑晴之间转换，“今天请你们家长来，就是想你们自己商量。这事我们也不公开批评和处罚，所以，如果你们主要责任方主动退学，也不算是开除，档案上也不会留下污点。” “那当然是他退学。”曹淑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指向方昱泽坚定道，“是他骗我们家小孩。上次吴主任和几个老师，在校门口都看到了，他缠着韦依。” “妈。”韦依没忍住又拉了拉曹淑晴。 曹淑晴回头大声斥，“你给我老实站好！” 方昱泽视线轻轻扫过去，看她一眼，又淡淡的移开。 副校长看了吴文辉一眼，吴文辉现在除了是年级主任，还是韦依继父的身份。他就算作证，肯定算不得数。 “我觉得，这事还是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一个巴掌也拍不响，都有问题。”副校长说，“今天周三，周五之前，你们两可以自己到办公室找我。但有一点我必须跟你们说清楚，去年刚出了这种事，还不到一年，如果你们两方都推卸责任，诸事传开，学校公开处理，下周一升旗仪式，你们两个除了都会背处分，也可能都被开除。” “这事绝对是他的问题。”曹淑晴愤愤不平，“韦依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老师找家长。可这个男生在学校的以往事迹，我在今天来之前就听说了一些。学校去年不是有个女生还因为他跳楼？这种学生——” 会议室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所以人都一惊，看向门口。 年轻的男人，冒冒失失的闯进会议室，看了所以人一眼，喘着气道歉，“不好意思各位老师。” “你来做什么？！”方昱泽眉心狠狠一跳。 男人走到方昱泽面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等等！” 一直安静的站在曹淑晴身后的韦依，突然竭力喊出声，惊恐的望着门口的男人。 众人再次怔愣，看向韦依。 韦依盯着门口的男人，突然胸口剧烈起伏。下一秒，跑过去走到男人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男人疑惑的看她一眼，“你认识我？” 韦依又匪夷所思的看向方昱泽，“他是你哥？” 方昱泽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瞥开她的目光看向门外，无力的吐了口气。 韦依再次看向男人，通红着双眼，咬字异常清晰的说出三个字，“袁昱桓！” 男人皱眉看着韦依，实在想不起来了，“你是谁？” “我是谁？”韦依咬牙切齿道，“你坏事做多了，记不得我了吧？” 一屋子人都摸不清头脑。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还记得韦进吗？”韦依道，“当年被你陷害，判了十一年冤狱的韦进。”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大家觉得开除有点太严重了，但是我在网上百度问答，看到过一个真实案例，就是早恋被抓，副校长要开除主要责任方。想看可以微博私信，我发截图给你。 这里要开除他们，也是因为好几种原因。 也许没有发生‘熊宁荣事件’，不至于给他们这么重的处分....... 转折怕大家等得急，所以昨天赶着更新，有几个地方没有处理好，后面修改了会重新贴上来。 感谢支持！ 第42章 方昱泽站在会议室门口，咬牙仰头望着上空，极力的在隐忍，“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