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为了奖励她，江竹还特意用打工赚的钱买了件裙子送她。 裙子是当时流行的纱裙，杏色的, 一层又一层，腰后面是漂亮的蝴蝶结。唐葵开心极了，穿着裙子去上课，同桌羡慕地问她：“你mama在哪里买的呀？真好看。” 唐葵骄傲地昂头：“我哥哥送我的！” 班里人都知道她有个优秀的哥哥，又高又好看，每次放假回来，都会亲自过来接她回家。长到这个年纪的人，都有了分寸，不会再拿没有父亲这种话来欺负她。 但大概是小时候被欺负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唐葵在班级里始终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 不过她觉着自己也不需要——江竹会陪她玩呢！ 小升初考试是去镇上的初中进行的，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在这个暑假结束后，她也会去镇上的初中读书，然后努力加油，跟上江竹的步伐，考上省实验。 江竹就是她人生中的一个目标，一个理想。 小时候的唐葵什么也不懂，只知道要听从mama的话，好好学习，找一份好工作——像江竹那样的，是左邻右舍都说好的榜样。尚未明白高考残酷的小唐葵也下定了决心，也要考s医大！ 结束了小升初考试，唐葵开开心心地收拾好笔往外走，出了校门，左张右望，看不到江竹。忽然记起来，江竹昨天说过，今天要跟着老师做实验，大概回来的晚些。倒也不怎么难过，准备一个人回家。 但校门口，她眼尖地瞧见了mama。 “mama！” 唐葵一路跑过去，问：“你怎么来接我了啊？今天不工作吗？” 走的近了，才发现，眼前的mama，不仅重新烫了头发，衣服也是新买的，脸上也化着淡妆。是与往日不同的美丽。 “对呀，”唐mama拍拍她的脑袋，亲昵地说：“要不要跟着mama去a市？” “啊？”唐葵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回答：“我们家钱不够吧……” 她在安山镇住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要搬家？ “不怕，”唐mama接过她的背包，替她拿着，脚步轻快：“这里的东西也不用卖，你以后想回来住呢，mama再陪你回来。a市那边呢，mama有个朋友，已经替我们租好了房子，我们直接住进去就行……” “mama，你是不是又给我找了一个新爸爸？” 唐mama的脚步顿住，她声音有些不自然：“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猜的，”唐葵仰脸看她：“他人好不好？你会一直带着我吗？” 说这些话的时候，唐葵心中有些惶恐。 她不止一次地听胡同口的那些人议论，说自己mama长得漂亮，一定是守不住的人。迟早会再找个男人嫁出去……至于唐葵，也挺可怜的一小姑娘，人家愿意娶个二婚的就不错了，怎么还会捎带着养个唐葵？ 每当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就会对她施以恶意的怜悯，同情地说：“啊呀，真的是可惜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活下去呢。” 唐葵也读童话故事，里面的后妈，都是可怕且残忍的。但没有后爸的例子，她很担心，若是mama真的有一天再嫁，她该怎么办？ 没想到这担心，还是有成真的一天。 “他人很好，会很喜欢你的，”唐mama试图抱着唐葵，可唐葵年纪大了，体重也上来，她只抱了一小会，就气喘吁吁的，又将她放下来，“别怕，葵葵，我不会丢下你的。” 虽然唐mama这样向她保证，可这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唐葵迟疑开口：“我还没有向江竹哥哥告别……” “江竹就在a市读书呀，”唐mama说：“去了a市以后，你依然可以常常看到他。” 唐葵还是有些不开心，她垂着头，无精打采的。 回家一看，才发现mama几乎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一辆十分阔气的车停在她们胡同口——巷子太窄，车不方便开进去。周遭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看到唐mama牵着唐葵的手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想给江竹哥哥留一封信，可以吗？” 唐葵请求。 “可以，不过要快点哦，不然一会赶不上吃晚饭了。” 征得唐mama同意之后，唐葵从书包里找出练习本，撕下一页纸，趴在车盖前写起来。一想到再也不能住在这里，也再也吃不到江mama做的饭，小姑娘委屈的啪嗒啪嗒掉眼泪。伸手擦干，她捏着铅笔，端端正正的写：“江竹哥哥，我马上要跟着mama去a市了。我不知道自己要住在哪里，也没办法留下地址……我会去s医大找你的，你等着我呀。” 写完后，她四下看了看，找到江竹的mama，扑过去，抱着她，哭着叫了声“干妈”，惹得江mama也要掉泪了，拍着她的肩膀：“没事，以后再来看看我就行。” 唐葵把那写好的信交给江mama，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 开车的是个年纪很大的人，他称唐葵为小姐，这样奇怪的称呼让唐葵十分的不适应。一路上越想越舍不得，不停掉泪。 哭哭啼啼地到了唐宅，唐葵的一双眼睛都肿了起来。唐mama也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见到唐格，她的继子。 唐爸爸之前向她保证过很多次，说唐格性格温和，之前父子俩单独谈话的时候。唐爸爸提起再娶的意思，唐格也未曾反对，反而支持。 可唐mama也不清楚，唐爸爸这样说，是不是为了宽慰她。 房子很大，很漂亮，唐葵全然没有心情欣赏。她身上是江竹给她买的小纱裙，紧紧地攥着裙角，仿佛那样会给她带来一些勇气。 唐爸爸——她未来的父亲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他个子很高，看到她们母女，笑着就走下了台阶：“怎么来这么晚？都等你们好长时间了。” 唐mama说：“唐葵考试晚了些。” 唐爸爸主动去拉唐葵的手，笑眯眯：“这就是葵葵吧？听你mama说，开学就要上初中了吧，你想不想去省实验上初中？” 省实验？这是江竹曾经上过的学校哎。 唐葵迟疑地点点头，开口：“谢谢爸爸。” 她叫的不怎么自然，唐爸爸也不在意，推开门，带着她们去了餐厅，介绍：“我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这些是请明月阁的大师傅做的，我之前吃着味道还不错。” 餐厅里，两个少年并排坐着，都穿着省实验中学的校服。 来之前的路上，唐mama就告诉了她，她还会有一个哥哥，会像江竹一样对她好。 唐葵的目光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扫过，有些纠结。 她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那个“像江竹一样好”的哥哥。 一个稍瘦点的人站起来，笑着叫了声“姨”，又望向唐葵，亲切地说：“你就是我meimei葵葵？” 唐葵缩了一下，叫了声“哥哥”。 唐格笑着拍拍她脑袋，扭头对着唐爸爸说：“听说meimei要上初中了，您直接让她去上省实验呗。正好顺路，我和叶时言也能照顾着点她。” “我原本就是这个意思，”唐爸爸说：“你小子可得看好了，你meimei胆子小，别捉弄她。” “怎么会呢？”叶时言懒洋洋地开口，他常年睡不醒的模样，笑着挑眉：“刚才小叶还和我念叨着，终于有个meimei了。这好不容易来的meimei，宝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呢？” 唐格在旁连忙点头。 唐爸爸笑着骂了他句“混小子”，各自寻找位子坐下来吃饭。饭菜极其美味，但唐葵心里记挂着江竹，猜想这时候他大概已经到了家。吃的也很慢，唐爸爸注意到，问：“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他这话一出，叶时言与唐格也放下了筷子。唐格问：“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炒一个。” 唐葵摇摇头：“菜很好吃，就是我想起来江竹哥哥了。我来之前没有给他道别，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江竹是邻居家的孩子，平时一放假，就带着唐葵玩，”唐mama在旁边解释，“怪我，这次来的急，也没让他们见了面。” “多大点事情，”唐爸爸摆摆手：“明天有时间的话，我让老李送你们回去一趟。” 唐爸爸说到做到，第二日就让老李带着她们回去。唐mama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留在了家中。唐格与叶时言两个人，自告奋勇地带meimei。唐爸爸有意让他们兄妹多多相处，点头同意了。 唐格前一天熬夜看了不少“如何与meimei相处”之类的知识，可惜搜到的大部分都是德国骨科之类的yy，眼镜都要跌碎了一地。思前想后，今天对待唐葵的时候，就拿出来李莲英伺候慈禧太后的态度来。一会问她渴不渴，一会问她饿不饿，就差给她捏脚锤背了。 唐葵默默地坐在后面，面对着这个喋喋不休的哥哥，心想mama说错了。这根本就不是江竹一样的哥哥，这分明是翻版的妈啊！ 在唐格第三次问唐葵想不想喝水的时候，坐在副驾驶的叶时言把一瓶水递给他：“该喝水的人是你，说这么多了，还不渴？” 等到达安山镇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车刚停稳，唐格一打开车门，唐葵就跳下去跑了。 冲冲撞撞去了江竹的家里，大门开着，唐葵大叫：“哥哥！” 她跑的很快，差点摔倒，江竹扶了一下她，有些惊诧：“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葵说：“我昨天没有和你告别。” “不是留下信了吗？”江竹笑着拍她的脑袋：“怎么样，新家过的好吗？” “挺好的……” 后面叶时言与唐格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过来，看到江竹，唐格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唐格，是葵葵的哥哥。” 江竹也与他握手：“你好，我是江竹，也是葵葵的哥哥。” 唐格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江竹身上，仔细打量半天，“哦”的一声叫出来：“你之前在省实验上的高中对不对？” 江竹“嗯”一声，唐格笑：“原来是学长，现在那光荣墙上还有你的照片呢。” 既然千里迢迢的来了，总不能不吃饭就回去，唐葵还想和江竹多说说话——毕竟去了唐宅，除了唐mama，她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了。 唐格原本说要请他们吃饭，但叶时言龟毛到不行，去外面转了一圈，被卫生劝退。思来想去，自己去超市买了食材，带去了江竹家里。 江mama今天不在，回了江竹姥姥家。叶时言与唐葵两个人洗菜择菜，老李切rou，唐格与江竹掌勺，三大一老一小，做出来的菜味道竟然也不错。 唐格对江竹这个优秀的学长很是崇拜，在得知江竹如今仍旧在s医大读研之后，开心地问：“省实验离s医大不算远，以后等你有空了，我们打场篮球怎么样？” 江竹自然是答应下来，唐葵吞下口中的饭，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唐格说：“那你一定要带着我啊。” 说说笑笑，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唐葵才依依不舍地与江竹告别：“你有空了，一定要找我玩啊。” 江竹伸出手指，唐葵勾上去，晃了晃，郑重地说：“一定啊！” * 等到初中开学，唐葵很快就与同桌周盼盼熟悉起来。 周盼盼性格开朗，头脑灵活，数学题做的很溜，可就是英语不太好，唐葵与她互帮互助，借着学习，也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周盼盼十分羡慕唐葵的那三个哥哥，无论是江竹，还是唐格和叶时言，用周盼盼的话来讲，个个都是极品。又高又帅，前途无限。 周盼盼很爱读些小说，无论是恐怖推理，还是小言耽美，饶是省实验管理严格，她总能偷偷地夹带不少过来。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享的，她十分大方地分给唐葵看。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唐葵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们私下里也会讨论，班级里，或者整个一级部里，哪个男生比较好看。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统一的结论——还是唐葵那三个哥哥更帅一点。 少女时期，她们总是憧憬比自己年纪大些的学长们，总认为他们了解到的东西更多，这使他们更具有魅力。 对唐格和叶时言有些心思的妹子们也不在少数，得知他们meimei也在省实验读初中之后，有不少胆子大点的，开始迂回从唐葵这边下手——给她送些零食吃啦，再拜托她给捎个情书。 唐格只笑眯眯地告诉她：“给你吃你就吃，情书就不用带了，你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就成。” 托他们二人的福，周盼盼和唐葵就没怎么缺过零食。 唐格一直没交过女朋友，倒是叶时言，来来回回地换；周盼盼八卦地同唐葵说，要不是因为叶时言有女朋友，看唐格与叶时言形影不离的劲儿，她体内的腐女之魂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不知不觉，唐葵顺利升上省实验的高中——江竹研究生毕业之后，因成绩优秀，在导师的推荐下，进了省中医院。他依旧遵守着儿时的诺言，每逢周末或者假期，都会带唐葵一起玩。但随着她年纪的增大，以及江竹工作便忙，带她玩的地点，也变成了电影院和游乐园。 周盼盼这个时候，已经大概地了解到唐葵家里的情况了，暗搓搓地问她：“你说，你江竹哥哥对你这么好，是不是对你有点什么意思啊？” 唐葵一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驳：“你瞎说什么呢，他只是我哥哥而已。” 周盼盼观察着她的神色，摇头：“我看可不像……葵葵，你假想一下，假如你江竹哥哥有了女朋友，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