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纪天音真开始觉得布洛德真有点傻乎乎的…… 飞船内部的主色调是柔和的淡绿，空气中也带着清新花香，一路走来只看见几个戴着头盔的侍从。 待客室的大门感应到有人接近自动打开，露出侍立在内部的熟悉面孔。 “……齐杉？”纪天音看见那只有着幸运异能的菜鸟新人有些意外。 齐杉在抓捕双胞胎归队时勇气可嘉，被举荐进入雅典娜军校……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本应该安心进修的小齐同学见到熟人同样眼睛一亮，飞快解释：“我被派过来实习，本以为终于能上战场了，结果还是做端茶送水的工作……” 抱怨的神情和大企业里的实习生没什么区别，看见上司克诺修斯立刻紧张地闭嘴，乖乖拿出三个杯子泡茶。 没办法，“幸运”的异能充满不可控元素，实在不适合投入实战，元素系这类攻击性明显的能力才有资格直接进入战场，像是言陵刚毕业就来到第一师团了。 长发披肩的克诺修斯指了指门口，姿态优雅地坐在主位沙发上：“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出去吧。” “遵命。”齐杉气鼓鼓又不敢抗议地将倒好红茶的杯子放在茶几上，沿墙角离开。 大皇子喜好自然材料，沙发表面采用细软的竹纤维编织，垫子则是天然乳胶，散发原始的气息，衬得主人更像在森林里自由游荡的精灵。 纪天音在他对面坐下，直奔正题：“殿下有什么事？” 布洛德不以为然地扯了扯唇角：“肯定是叫我们回去向陛下道歉——先说好，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这里比帝都自在多了。” “不，我是来索取报酬的。”克诺修斯意有所指。 纪天音看了眼舷窗外的明亮白昼：“击退蜘蛛的报酬？” 如此顺利的剿灭卜特族没有大量正规军帮忙做不到，让七英杰动手自然也可以，只是伊甸人的死伤会更加惨重，狐狸果然不吃亏，一坐下就考虑怎么回本了。 “不，是不追究你们叛国罪的报酬。”克诺修斯打开光脑，似乎打算让他们看些东西，“陛下对你们宣布脱离帝国的行为非常愤怒，所以才派兵攻打伊甸星……没错，那些舰队是来收编这颗星球的，能够不违反《星际战争法》而逼你们就范的方式很多，给你检查陛下签署的调兵令证明我没说谎。” 他接到匿名的通知信后知晓七英杰的所在之处，阿萨大帝却勃然大怒，正规军和精良的战舰不是过来帮忙剿灭敌人，而是将武器对准叛逃的子民。 布洛德下意识握住伴侣的手：“你说什么？兄长，如果这是玩笑的话太过分了。” “不，我相信他。”纪天音死死皱起眉头。 算上七英杰五年前的逃离行为，他们已经两度反抗帝国。第二次的态度更是决绝，不仅没有在宇宙找个荒僻的角落聊度余生，反而大张旗鼓的注册了一颗星球，宣布彻底独立。 阿萨大帝被激怒也是理所应当：军人是最应该忠诚于他的，居然集体叛逃？况且这群人是为了抵抗他的命令而逃走，根本不想再回到战场上！ 派出舰队虽然不代表要攻打伊甸，却是态度坚决的告诉七英杰什么叫帝王之威。 只要在星球散布病毒或者击碎附近的星球制造陨石雨破坏地表生态，这群人就不得不低头。 “陛下的宽容本来就有限。”克诺修斯俯身，发现离纪天音差了点距离，再俯身，比平常男人更细的腰弯得都可以给她鞠躬了。 他在布洛德戒备的眼刀飞扫下毫不在意地凑近omega：“更何况他如此期待你为他征服整个银河……不，或许是整个宇宙吧，谁知道陛下的野心蔓延到哪里了。” “兄长，你要干什么？”布洛德一巴掌拍在他的额头，将不安分的哥哥推回去，“你从来没有反抗过陛下，今天来是要逼她归顺？” “你觉得呢，难道我大老远跑过来还能跟她求婚吗？”克诺修斯意味深长地笑着，转向长着柔和下垂眼的小小生物，“纪上将，你已经当过第一将军了，不过这种职位更替的那么快，想不想成为强大帝国永恒的皇妃？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 纪天音冷淡地移开视线：“没兴趣。” “兄长！”布洛德恼怒地打断他，“挖墙脚是不道德的！” 克诺修斯没有半分被拒绝的挫败感，云淡风轻地坐了回去端起茶杯：“这才叫开玩笑，不过我突然觉得很有实践价值——你只有成为皇族的一份子才会让陛下放心，当然，不能是布洛德这个已经背叛过的家伙。” “如果你遵从陛下命令，根本不会说这些。”纪天音沉吟片刻，没有被他的发言干扰。 为皇族打了这么多年工，对老板的两个儿子性格多少有些了解，大皇子相对沉敛，没有布洛德直白外露的张扬和性感，本质却也跳脱不定难以捉摸。 除此之外，就是“政客”。 追逐权势，玩弄权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不会惹真正的上位者厌烦，这么多年一直被阿萨陛下无比信任。 政客克诺修斯晃了晃精致的茶杯，茶叶在热水下缓缓舒展，氤氲出浓红的颜色：“你对阿萨的决定没有异议吗？尽职尽责的守护帝国几十年，却在最后一丝价值被榨干前都无法逃离这个地狱，如果回去未来就是脖子套上项圈沦为战争工具，用来满足阿萨的野心——无穷无尽的发动战争本来就是个错误，想想历史上多少出名的大帝最终都死于膨胀的欲望。” 言辞之间，出现了极为微妙的转变。 纪天音注意到，他已经不再称呼亥亚的皇帝为“陛下”。 “殿下想让我干什么？” 克诺修斯的暗示毫无效果，煽动的语气讲目的挑明：“你还可以毁掉帝国，只要它不存在了，就没有人会追捕你和七英杰，也没有人逼你们做任何事。” “……！” 纪天音陷入沉默的震惊，片刻后才恢复正常：“这个建议比蛛人的计划还不现实！” “你没有用‘我不会这么做’的理由拒绝，那么就……”克诺修斯敏锐地抓住重点，神色如常说出深水炸.弹一般的重磅发言，“和我一起颠覆亥亚吧。” 颠覆帝国…… 纪天音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这一次是真正的无言以对。 ——难道克诺修斯终于神经失常了？ 那个永远精明睿智、绝对遵从皇帝意志的大皇子，竟然打的是这种主意！作为皇位的第一顺位顺位继承人，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兄长……”布洛德像不认识他一般喃喃，“你要毁了奥尔维亚？” “如果是作为皇族的奥尔维亚，那么的确没有存在价值。”克诺修斯抚过象征着皇族的银色长发，“君主制只是蓝星进入大宇宙时代为了发展而不得不团结的一种模式，而几千年过去，亥亚不会被强大的敌人毁灭，这种制度就明显落后于星际了……身为政客的我想来点变化，让你们很惊讶吗？” 岂止惊讶，简直在怀疑这是做梦！ 他竟然想主动放弃奥尔维亚抓在手里的权力？ “我本来打算在阿萨退位后顺理成章的接管帝国，但现状告诉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克诺修斯模仿中二病重症患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断冷笑，“毁掉这个腐烂的政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克诺修斯，走在反封建皇权第一线的斗士 （瞧瞧人家的觉悟 第123章 专擅权术的政客算计手中的每张牌, 如今却将筹码尽数销毁，真正诠释了什么叫“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 纪天音用注视陌生人的奇异视线观察克诺修斯，许久之后才消化掉他说的事情：“你觉得帝国现在的制度已经过时, 所以才要将其毁灭……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不相信吗？”克诺修斯轻轻托腮, 恢复惯常的镇定。 纪天音的确不相信。 满脑子阴谋诡计的大皇子哪怕咳嗽一声都带着肠子的千回百转, 居然会有如此直白的一天？ 而且一直以来都无比忠诚于陛下, 若说是布洛德起了反心倒更能说服人，他究竟什么时候有了疯狂的念头？ 克诺修斯从她眼中读到疑问，眨了眨眼睛：“那个精神系异能者不在呢，只好我自己说了……打算改换国制是很久以前的想法，久到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真正打算实施却是在见到你以后。” 纪天音不解：“我？” “阴险的大狐狸可是很会看人的。”克诺修斯指指湛蓝剔透的双眼，“历代第一装甲师团长皆已好战闻名，而你是个例外……战争是保障和平的手段，毁灭也是, 第一将军战功赫赫横扫宇宙，可我就是觉得你与历任前辈不同。” 她是清醒的。 锐利坚毅的纯黑眉眼从来没有沉溺于欲望之中，为了时刻保持清醒, 她甚至连一滴酒都不碰。 如果将这样心志坚定的人拉入自己的阵营，一定会是个好帮手, 哪怕军部绝对忠诚于阿萨大帝，克诺修斯也想试一试。 让这个女alpha知道他的政治抱负，知道他不止是皇命忠心的执行者……她一定会帮助他。 “不过以前拉拢了你几次都没有明确反应, 白送了那么多昂贵礼物，真让人失望。”克诺修斯说着，暧昧地扫了眼布洛德，“早知道送钱没用，就直接把我弟捆起来扔你床上，还能省一大笔开销。” 什么叫英雄难过美人关，什么叫温柔乡乃英雄冢，什么叫百炼刚抵不过绕指柔……果决的女alpha被他弟迷得神魂颠倒，估计整天处于危险的堕落边缘。 一脸懊恼的布洛德：“兄长，你为什么不早点这么做！” 克诺修斯：“……” 合着你还挺期待的？ 顿了顿，决定不理这个给家族蒙羞的愚蠢弟弟，转向纪天音：“如果我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有信心说服你辅佐我进行和平改革，毕竟这种变化也需要镇压不听话的权贵，相当于多了最保险的一环，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傻弟弟之前忤逆的那次差点让他送命，却让我接手了他的权力。但阿萨并未决定退位，扩张疆域的野心反而越来越大，我等不了那么久，否则接手的就是一个在战火下元气耗尽只能休养而不适合发展的帝国，如今要做的唯有四个字。” 克诺修斯深沉的眼眸深处折射明亮光彩，话内含义不喻而明。 ——夺.权，篡位。 纪天音不置可否的伸手拿起泡得略浓的茶水：“殿下想让我做的事是逼宫？” 克诺修斯痛快承认：“可以这么说，虽然你离开了帝都五年，仍然属于我计划的一部分。” 布洛德紧张地将omega护在怀里：“什么叫仍是计划的一部分？那时候她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上！” 克诺修斯潇洒地摊手：“起初我真以为纪上将意外身亡，并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现任第一将军吉顿身上，不过拉拢他的可能性更低。幸好过了没多久，你从一副死棺材瓤子的样子里振作起来……我开始怀疑她还活着，原计划可以继续执行，就这么简单。” 那时他想了很多种可能，比如当年的纪天音是假死脱身，比如布洛德将她藏起来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回来。 还好事态没有超乎他的意料。 真正的政客步步为营，将计划拟定得天衣无缝，只等一个说出口的机会。 “那么，你要帮忙吗？”克诺修斯带着淡淡的笑意询问，仿佛之前中二病只是幻影，“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到时候权力在握，谁还有心思追究你的反叛？” 偷衣带玉钩的人要处死，篡夺政权的人反而成为诸侯，世上一切都是如此不合理，权看做的人胆子大到什么程度。 纪天音玩味地琢磨着那句古语，末了反问：“殿下在我帮忙后会许诺我什么权力？” “啊，事实上什么权力都没有，不过你和七英杰绝对不会被我掐着脖子扔进战场。”克诺修斯一秒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冷淡表情，“虽然我也用这种借口拉拢beta御九家的人，但夺.权后第一件事就是削弱他们对经济的把控，然后是各地世袭的领主，最后废除奥尔维亚作为皇族的特权，没了。” 语气懒懒的，说话时连个修饰词也不加，十足坦诚，完全在忽悠她做没有任何好处的事。 纪天音思考几秒：“好吧，我同意。” 连点辛苦费都不一定给，板上钉钉的赔本买卖，可她就是想做，七英杰的想法暂时还不清楚，等会儿和他们商量一下好了。 对这件事没兴趣的人退出也可以，不过即便退出，克诺修斯掌权后也不会追究他们曾经犯下的过错。 “——不行！” 率先做出反应的却是布洛德，而且态度相当强硬。 纪天音颇为意外：“为什么不行，因为没有许诺给我好处？” 他不是利益至上主义者，面对兄长的请求竟然会不同意？ “总之你不要回帝都，不要掺和他的事！”布洛德难得态度果决地愤愤起身，“绝对绝对不要被他的话骗了，这个人一向阴险，说不定会要你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