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最近难得来一趟苗圃的喻臻正在给玫瑰树松土,却不想手突然一抖,花铲掉到了地上,然后心慌感铺天盖地传来。 他愣住,哗一下站起身,朝坐在不远处陪他的殷炎看去。 修士身上出现的所有莫名情绪都是某种征兆和指引,刚刚那阵心慌感来得莫名其妙,他和殷炎都在这,没发生什么事,所以不可能是情绪互相影响,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家里有人出事了。 殷炎已经站起了身,眉头微拢,感应了一下,说道:“是小乐。” 喻臻二话不说开始摘帽子脱工作服,急得额头冒出了汗。 心慌感太强烈,他有些怕。 小乐今天是一个人出门的,万一、万一…… “别急,不是大事。”殷炎边靠近他边拿出了手机,静静等待几秒,果然有电话打了进来,却是步莲。 他安抚地按住喻臻的肩膀,接通了电话。 “喂?” “炎哥!快来学校,殷乐和人打起来了!拉都拉不住,都出血了,炎哥你快来!” 步莲的声音有些发颤,还带着哭音,背景音很嘈杂,隐隐能听到殷乐的声音高喊着“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之类的话。 “通知老师和学校保卫,我马上过来。”殷炎冷静吩咐,挂断电话抱住喻臻,直接带着他缩地成寸来到位于苗圃门口的车边,安抚道:“别急,只是学生打架,不是大事。” “可是小莲说都出血了。” 喻臻还是急,心慌感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强烈起来,甚至连血脉都涌动澎湃起来,像是在催促他快点去到殷乐身边。 第55章 父子┃是小偷。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殷乐学校, 路上步莲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表示老师和学校保卫已经赶过来把局面控制住了,但殷乐胳膊受了伤, 被划了一道大约五厘米长的口子, 正在医务室包扎。 喻臻听得越发担心,大概是情绪影响身体, 身上突然一阵一阵发起热来。 车稳稳停在了学校门口,喻臻立刻想拉门下车, 却发现车门居然被锁上了, 又急又懵地回头, 问道:“殷炎,你怎么……唔。” 一颗丸子被喂了过来,被担忧扰得乱糟糟的思绪立刻冷静下来, 于是身上莫名出现的发热现象变得越发明显和诡异起来。 喻臻傻住,低头看自己身体,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的血脉感知被激活了。”殷炎拉过他的手,取出一根银色丝线缠到他的手腕上, 用灵气一扣,肯定说道:“这栋学校里有你的血脉亲人存在,你的血脉在呼唤他们。” 丝线扣上手腕的瞬间, 发热的身体就冷静了下来,连带着神经似乎都放松了。 喻臻被他的话震得不轻,说道:“可我就只有爷爷一个亲人,父母早就意外去……” 他说到一半陡然想起在入道时看到的那些幻象, 嘴巴微张,说不下去了。 父母早亡的事情是爷爷告诉他的,他对此一直坚信不疑,但这段时间遇到的事情告诉他,爷爷说的话并不一定全是真的。而且在那些幻象里,他清楚看到,他是被父母抛弃的。 如果那些幻象是真……他心脏一抖,思绪瞬间乱了。 虽然在当时他就已经想通,就算自己真的是被父母抛弃的,那被抛弃就被抛弃吧,反正在他心里,只有爷爷才是亲人,其他人怎样都和他没关系。 但想通是一回事,现在可能和对方产生交集又是另一回事。以他目前的人生阅历,还做不到彻底的淡定和不在意。 殷炎摸了摸他的脸,确定他的血脉感知已经被封住,不会勾起煞气之后,松开他的手下车,绕过车头把他牵下来,安抚道:“别多想,你是残魂,命盘特殊,与血脉亲人本就无缘,这是天命,就算遇到他们也不用过多在意,当陌生人即可。先去找小乐,你的血脉感知突然觉醒肯定有一个契机,大概率和小乐的这次出事有关。” 也只有当出事双方都是与己有关的人时,产生的感应才会强烈到不仅仅只是影响情绪。 ……本就无缘。 喻臻却只注意到了这句话,被他牵着被动往前,突然想起爷爷曾经对他的批命——亲缘断绝。 他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就注定没有亲人缘分。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但其实老天又很厚待他,他虽然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相伴左右,但却有爷爷这个无血缘亲人护他长大成人。 现在还有了殷家人。 浮躁的心慢慢踏实了下来,他看向牵着他往前走的殷炎,回握住他的手,突然加快速度,说道:“也不知道小乐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先去医务室看他。” 牵和被牵的身份换了一下,殷炎感应到从他那传来的开悟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医务室里挤满了人,最外层的是学校保卫,中间层的是医生护士,里层的则是老师和当事学生们,他们挤占了房内所有空间,让外面的人完全没法进去。 两人刚到门口就听到了殷乐的声音,中气十足的,一点都不像是受了伤。 “老师,是他先偷了我的东西,还死不承认想跑,我迫不得已才拉住他的,不是故意挑事!” “一个破木头剑有什么好值得我去偷的,都说了是我捡到的,捡你明不明白?早知道就不把木剑还给你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另一道声音偏低的少年音响起,语气满是不忿和嘲讽。 “你好心?你好心会把木剑掉包,换个假的给我?能弄个这么真的假货过来,可见你早就觊觎上了我的东西,你还说不是你偷的!王八蛋林邹伟,把我的真木剑还给我!还给我!” “什么假的真的,你到底要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老师,你看他还想打我。” “我打你怎么了,小偷!无耻的骗子!我不打你,你早带着木剑跑了!还说你不是蓄谋,找这种大家高考完分道扬镳的日子偷东西,你卑鄙!” “殷乐你有完没完,别逼我再动手。” “谁不动手谁是孙子,来啊,谁怕谁。” “我艹你……” 拉扯声和老师的喝止声混着响起,殷炎松手,早就在听到殷乐声音时就已经忍不住想冲进去的喻臻立刻迈步进屋,仗着修士的灵活,穿过人群挤入内圈,提高声音喊道:“小乐,不许打架!小心扯动伤口。” 殷炎看着他无意间使出的断续简化版缩地成寸,迈步跟了上去。 圈内的殷乐听到喻臻的声音,立刻顺着老师的阻止与林邹伟分开,狠狠瞪一眼对方,挣开老师的手,边往喻臻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边试图找点东西遮住胳膊上的包扎痕迹。 “你现在知道怕了?之前打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注意一点。别遮了,那么大块纱布,瞎子才看不到。”步莲在旁边皱眉嘀咕。 殷乐小声反驳:“我那不是打架,是缓兵之计。”说着扯起床上的薄被把胳膊遮住,十分欲盖弥彰。 缓兵缓到进医务室,这可真厉害。 步莲气得不想提醒他这样很智障,扭头不看他。 老师也听到了喻臻的声音,见总算有家长赶到,大大松了口气,忙招呼房内的人散散,把家长让进来。 喻臻顺势挤进内圈,视线直直定在殷乐身上,无视他脸上堪称谄媚的笑,板着脸把他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然后上前,无情扯开他身上的薄被。 殷乐:“……” “呵呵。”步莲嘲讽一笑。 “喻哥,我可以解释。”殷乐看着喻臻担心着急的样子,心虚又窝心,伸手扯他袖子。 喻臻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皱眉嘱咐道:“你别动,伤口深不深?医生怎么说?会留疤吗?” “没事,疤痕是男人的勋章,喻哥你不用……” 接触到喻臻不赞同的视线,殷乐默默把另类的安慰话语咽下,讨好地笑:“不深不深,就只是不小心被书包拉链刮了道口子,针都不用缝,上点药养几天就好了。” 步莲默默把垃圾桶踢过来,里面医生包扎时换下来的带血纱布挤在一起,看起来触目惊心。 喻臻的表情rou眼可见地变了,殷乐脸皱成一团,侧头看步莲。 步莲翻他一个白眼。 “你们眉来眼去的够了没有?恶心的亲情大戏要演到什么时候,rou麻不rou麻?”旁边被拉开的林邹伟忍不住出声,一副被他们恶心到的样子。 喻臻皱眉,侧头朝对方看去。 林邹伟注意到他的视线,稍显挑衅地回看,还冷哼了一声。 殷乐气得又想起身揍他了,却被后一步过来的殷炎按住了肩膀。 客观来讲,林邹伟的长相是很不错的,虽然与已经慢慢骨架长开的殷乐相比要单薄一些,身高也差一点,但五官柔和,脸型标准,穿着打扮也十分时尚,很是养眼。 而且,有些眼熟。 喻臻想起解决猫妖那件事时,那个曾在步莲小区外纠缠步莲的坏脾气少年,仔细观察了一下林邹伟的长相和身形,很快确定了就是一个人,只不过换了夏衣和发型,心里对他的印象直线降到了负以下。 被惯坏了的熊孩子。 殷炎的视线也在林邹伟身上转了一圈,看的却不是长相,而是面相和命盘。 看普通人的面相和命盘对他来说很简单,只几秒的时间他就收回了视线,手指微动,轻轻在喻臻身上点了一下。 喻臻一愣,感应到一股灵气从被碰的地方传来,迅速朝着眼睛钻去,条件反射闭眼,再睁眼时,就发现他和那个名为林邹伟的少年之间多了一条心口相连的半透明红线。 【他是你弟弟,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 喻臻手指一颤,逼自己收回了视线。 【就是他激活了你的血脉感知,他碰过你做的桃木剑,沾染上了你的灵气。】 所以这个坏脾气少年果然偷了小乐的东西。 是小偷。 “不。”他抿紧唇,抬手,在眼前轻轻一抹,消去那抹灵气,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他只是个陌生人。” 从被父母抛弃的那刻起,他就没有父母了,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姐妹。 “喻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殷乐并不能听到殷炎的传音入密,见喻臻回头说话,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边疑惑询问边慢慢往前倾身,试图脱离殷炎放在他肩膀上的魔爪。 喻臻低头看他,朝他笑了笑,摇头表示没什么。 殷炎看穿他的意图,手一紧把他拽回来,同时上前一步把喻臻挡在自己身后,隔开林邹伟的视线,没管林邹伟,看向老师说道:“你好,我是殷乐的哥哥殷炎。” 老师连忙回了招呼,自我介绍后尽量简单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表示是他们做老师的疏忽,让孩子们在学校打了起来,还受了伤。 殷炎表示没事,然后问道:“报警了吗?” 老师有些懵,问道:“什么?” “我弟弟的桃木剑坠子是用红宝石做的,价值不菲,如果他们只是学生之间的普通摩擦打闹,那自然不用报警,但既然已经牵扯到了钱财纠纷,那还是报警处理一下比较好。” 殷炎说得合情合理,老师听得满额头冷汗。 红、红宝石,他还以为那木剑的坠子就是个红色玻璃珠。之前为了挡开两个学生,让两人别再打架,那个被殷乐说是假,林邹伟坚持是真的罪魁祸首小桃木剑被他当场强制没收了,现在可还躺在他的口袋里。 突然觉得口袋有千斤重。 他忙把手揣入口袋,小心取出桃木剑递给殷炎,说道:“桃木剑就在这,您先看看,万一真的是殷同学看错了,那……” “本来就是他看错了!如果那红宝石是假的,我出门就被车撞死!”林邹伟突然开口,一副被冤枉到气极了的样子,冷冷说道:“我敢发毒誓,你们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