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几人合力拉伸, 又有电梯重压而下,金刚笼的栏杆竟真被拉弯了些许, 宋书明身材瘦削, 先将头伸了出去,小松半口气,又侧着身子屏住呼吸, 生生从栏杆之中钻了出来! 宋书明还欲再救花面灵狸,却哪里还能来得及! 那电梯一直未停,金刚笼被越压越低,眼看就要砸向笼内的灵狸。 花面灵狸感到宋书明钻了出去,又知道幼狸被他妥妥帖帖放在肩头, 终于松开一直紧咬的金刚笼栏杆,冲着林愫所在的方向凄凄叫了数声, 便一头向上, 撞在了徐徐压下的电梯仓底,血光四散,脑浆迸溅。 林愫伤痛难抑,痛哭出声, 硬生生被宋书明和老李强拉回了几人方才顺着软梯下来的电梯口。 那软梯早已坠在地下不能用,好在电梯口距离地面不算太高, 两米有余, 宋书明站在老李身上先翻身上去,又转身用力将老李拉上。 宋书明和老李分毫不敢在此停留,顺着来时的仓库大门拼命往外跑。 三人连爬三层楼, 到了地面才看到外面消防车和警察已经来了两辆,楼外聚集着许多从夜总会中疏散出来的群众。 老李这才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出声道:“奇怪,明明刚才有人想用电梯压死我们,为什么一路上来却不见人影?渡鸦精和人皮罗刹,难道都已经被我们杀尽了?” 宋书明也觉得有些不解,说:“可能是因为警察到了,人多起来,所以又逃走了?” 两人正在说话,许大生从远处看到他们,急急跑来,说:“你们三人这样狼狈,赶紧上车。” 大生一路疾驶,先送老李,再将宋书明和林愫送回家中。 宋书明不愿多事,悄悄将幼狸裹在外套里,等到了家才将外套解开。 幼狸从他怀中一跃而出,冲着阳台的子鼠便冲了过去。 子鼠先是嗷呜一声惨叫往窝中猛钻,待见到幼狸身形尚小,连牙都还没长齐,还是只吃奶的小花猫,这才壮着胆子从窝中钻出,将自己团成一个球,直撞得幼狸几个趔趄。 林愫叹口气,上前将一鼠一狸隔开,边摸着幼狸柔嫩的小脑瓜,一边喃喃对宋书明说:“花面灵狸总归是灵兽。它临死之前冲我叫的那几声,很有几分深意,何况它心中诸多挂牵,大仇还未得报。我总觉得,它会很快回来的吧。” 宋书明不忍打击她,拦住她肩头,温言抚慰:“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他说这话,不过是安慰她而已,自己也不甚相信。 可冬至那天,他下班从办公室回家,却遇到了一只流浪橘猫,趴在他车的轮胎上睡得香甜。 两月左右的初生幼猫,黄底褐斑,鼻尖一道极浅的,几不可见的,莲花似的,褐色胎记。 宋书明抱起小橘奶猫,眼眶微湿,说:“你果然回来了。” 言毕,又微微一笑,说:“子鼠,会疯的吧。” 原本只有一人一鼠的房间,前后两年不到,又多了一人一猫一狸,显得格外逼仄。 宋书明与林愫商议,等到房子到期之后重新再租一间靠近林愫学校的。 林愫东西不多,搬家的时候也不麻烦,宋书明开车来回四五趟,就将东西清空。 唯独带橘猫的时候惹了些麻烦。 那橘猫,死活不愿意上宋书明的车。 威逼利诱,猫罐头猫粮小鱼干,什么都试过了,橘猫极通人性又聪明,半点也不上当。 宋书明无奈:“实在不行,网上下单买点猫薄荷?” 林愫嘴角微微扬了扬,想了想,叹口气,说:“估摸着是缩骨术的时候遭了罪,现在虽然重又投胎,前尘往事不怎么记得,但潜意识里多少还是有些印象。” “也不知渡鸦精是用了什么法子折磨花面灵狸,估计是与车有关,才会将灵狸吓成这个样子。”宋书明感慨。 说到渡鸦精,林愫难压心头恨意,说:“渡鸦精自己可做不来捉花面灵狸这事。背后的人到底是谁,老李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他们几个当日逃得匆忙,等第二天老李带人再去查访,超市的仓库早都被收拾得一干二净,一点证据都没有留下。 “渡鸦精所在的夜总会,和当初杨兴转移财产的那家公司情况相似,法人代表都在境外,真出事了也找不到人,何况当日火警只是幌子,并没有真的出事。” “老李到底权限有限,现在看来,也只能慢慢查了。”宋书明想了想,又问林愫,“话又说回来,花面灵狸最终是被制成了元皿,那元皿到底有何神奇之处,需要这样大张旗鼓地炼制?” 按林愫当日解释那样,元皿不过就是只装满了怨气的碗罢了。找什么样的容器去装怨气不行,为什么非要找花面灵狸去当这只盛怨气的“碗”呢? 宋书明百思不得其解。 林愫摇头,说:“元皿不是一只装怨气的碗。” “恰恰相反,元皿是一只用怨气炼化的碗。这只碗,装的,是魂。” “魂有七灵,痛、怨、念、悔、痴、恨、癫,惟中怨灵阴气最盛。” “用东南西北中,男女老少幼连续五只怨灵炼化元皿,是为了去除容器之上的所有阳气。” “瓦陶原本便属至阴之物,以怨灵炼化之后,就可一丝一缕阳气也无。” “人死如灯灭,死后不复生,魂魄七七之后便会散尽,再无法留存这阳世之间。可若有了元皿,人死之后就可将魂魄留存在阴气极盛的元皿之中,避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来勾魂。” 宋书明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由这怨灵所炼的元皿,竟然如此厉害,可以将魂魄保存: “这玩意,就像个冰箱一样,能把魂魄留住?那能留多久呢?” 林愫被他这比喻逗得微微一笑,想了想,点头说:“倒还真的有点像冰箱。” “瓦陶制成元皿,魂魄放置其中,最多不过保存两个小时。” “民间以往用这法子储魂,都是为了配冥婚的。” 老林自来十分痛恨冥婚一事,若是有人求他来牵线作法,不论给出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许诺多少丰厚的报酬,都是要被他打出门外去的。 不为别的,多半还是因为元皿阴毒,需要炼化怨灵方可得。 “现在的冥婚,都是娃娃过家家一般。算个八字,卜个吉时,把棺材摆在一处,再把坟迁好,吹吹打打一番,就算是结成冥婚了?”老林敲着烟袋,满眼都是不屑,“我要真做这样糊弄事,就是毁了一辈子的招牌。” “姻缘百年,结发夫妻,那是要灵rou合一的。” “灵rou合一懂不懂啊,有rou,还要有灵。别说你只是把坟迁去了一处,你就是把骨灰混在一起糊成一团泥巴,灵魂没有相交,两人到了地底下,不过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老林语带深意说。 “可缘分这种事情,自来都是天早注定。这两人无缘,生前不得相见,从未有过了解,又何来灵魂相交呢?” “真正的冥婚,不单单只是迁坟算八字做个假模假样的婚礼,再烧个纸糊的新房。” “还须得,趁着一对新人将将死去的时候,将两个亡人的魂魄安置保存在这同一元皿之中,给他们时间空间好生相处。” “魂魄在这元皿之中相处融洽,若是毫不流连,一同离开这人世间,这才能算得冥婚已成。”老林越说越是来劲,恨不得让林愫拿起纸笔将他一字一句都好生记下。 “就连阎王爷都知道盲婚哑嫁要不得,灵rou合一,方是眷侣。真不知道现如今的小两口,话都说不到一处去,三天两头吵架,又如何能灵rou合一,如何能做得夫妻?” 老林瞪着林愫,毫不客气说,“你以后也得记得,四条腿的□□少见,两条腿的男人可多。” “挑当家,千万要挑个说得来的,懂你的。就算停了电,黑灯瞎火,俩人在一处躺着也有话说,不然闷都闷死了,早晚要散伙。” 这话放在现在,就是教导她要“嫁给爱情”。 林愫那时年龄还小,哪里能想那么多?隔天扎了个娃娃,剪了老林几件白褂子,说是搞冥婚办仪式,要给女娃娃穿白婚纱,气得老林吹胡子瞪眼,几天见她都没好脸。 宋书明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又问林愫:“既然用瓦片就可制得元皿,为什么又要用花面灵狸这么麻烦?” 林愫皱起眉头,在屋中来回走动:“瓦片不过是土泥,摔地即碎,又无灵力。” “可猫却有九命,更何况灵兽,花面灵狸。” “花面灵狸刚一送命,就能投胎再生小橘猫,如果继续为善转世,总归有天又能修炼成为灵兽。” “这般强劲的生命力,比瓦陶不知厉害多少倍。” “若是,以花面灵狸制成元皿,想必储魂,就不仅仅只能储存一个时辰这么短暂了。” 这话说来,倒十分有道理。宋书明思索一番,仍是有些疑惑:“可是光有魂魄,没有尸体,也没有用啊。储魂要储那么久,难道是为了多配几桩冥婚?” 林愫猛地转身,眸色骤然一暗,像是被点醒了一般,说:“詹台。” 作者有话要说: 花面灵狸是灵兽嘛,灵兽是很牛的,何况猫有九条命。 林愫和宋书明养的小动物越来越多了,希望大家不要再伤心了。 一猫一狸一鼠,会很开心的。 呃..也许子鼠没那么开心。 詹台那里埋了个伏笔。可以猜猜。 猜到双更。 ☆、 爱豆 宋书明吓了一跳, 这与詹台有什么关系? 林愫摇头:“不,是詹台曾经说过。” “他说, 西南有人, 收冰花如意饲喂鳌蟒。” 宋书明瞬间明白了林愫言外之意,站起身来直直盯着她,说:“鳌蟒招财, 又是一具极为名贵的药材断续。” “断续,可助伤残之人断肢再生,瘫痪之人再行站起,失明盲人重见光明,健康常人服用可延年益寿。 “最重要的是, 若是死人含断续在口中,更可助尸身千年不腐, 面容栩栩如生。” 元皿储魂, 鳌蟒保尸。 敬阿姨的女儿极有可能为了喂养鳌蟒死于冰花如意,而詹台也曾经说过,西南有人正在饲喂鳌蟒。 而鳌蟒此物,十二年饮黑猪血, 十二年吸白虎髓,十二年饮食人血。三次蜕皮, 每次七日, 非菁丝花露不能成活。 “现在想来,渡鸦精和人皮罗刹为人所用,赚得大笔钱财, 却去向不明。” “饲养鳌蟒极为烧钱,三十六年方能功成,非有雄厚财力不能支持。” “如果人皮罗刹和渡鸦精赚来的钱,俱是为了饲养鳌蟒呢?” 这背后的人,一边利用人皮罗刹和渡鸦精赚取大批钱财饲喂鳌蟒,一边又抓花面灵狸炼成元皿,一个储魂,一个保尸,这到底,是想做什么? “借尸还魂吗?”宋书明猜测。 林愫本还在苦苦思索,听他这么一说,扑哧一笑,叱他:“无稽之谈。” “生死有命,死了就是死了,活着就是活着。rou身和魂魄相离之后,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死而复生,借尸还魂。” “喏,你之前也见识过的,就连湘西蠡偈的注魂,也只是注到僵尸体内,远远算不得活了过来。” 可如果不是借尸还魂,那一系列幕后黑手,又养鳌蟒保存尸体,又炼元皿保存魂魄,是为了什么呢?鳌蟒和元皿的案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个幕后黑手呢? 林愫摇摇头:“现在这些,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究竟是与不是,也只能继续查探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