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可是,你也知道规矩,拍卖款项明日就要拨给九哥,你手头……”石咏是个什么家境,十六阿哥一清二楚。 “正是要请十六爷帮个小忙!”石咏说出了他的想法,“帮卑职争取个一两日,筹措银钱的机会。” 石咏说的办法很简单,这次就九阿哥拍卖玻璃,所得钱款数量巨大,所以拍卖行的佣金数目也不小,总在一万两上下。论理拍卖行明日付款,是将拍卖总金额扣除佣金之后的净额与九阿哥交割。石咏请十六阿哥帮的忙,便是让拍卖行先用佣金冲抵他这一批货的货款,回头等他筹到了钱,再将钱款付给拍卖行,作为这次拍卖行的佣金。这样只需要十六阿哥这个内务府总管点头,允许拍卖行迟两天上缴佣金即可。 “咳,茂行,”十六阿哥还道石咏当真想出了个空手套白狼的好主意,“可最后这一万多两,还不是落在你头上?其实你干嘛这么为爷考虑,大不了就流拍,佣金少两成便少两成,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不还是九哥那边的管事处事不当的缘故么?” 这一位到底还是以为石咏是为了内务府和拍卖行的名誉着想,才勉力拍下最后一批玻璃瓶的。 石咏却笑笑,没说话。 十六阿哥“咦”了一声,道:“哟,爷想岔了。看起来,你还是当真想要这一批货的啊?” 石咏点点头。十六阿哥登时长长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不早说,让爷替你担了半天的心事。” 早先九阿哥门下将那玻璃瓶的样品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脑海里已经朦朦胧胧的有了个想法,就是因为有这个想法在,才让他有勇气举了牌。 “怎么这次这么大的手笔?”十六阿哥听说石咏已经有了主意,登时来了兴趣。他这个手下想出来的生意迄今为止还从来没有不成过,因此他也很想打听打听,想要分一杯羹。 “没办法,从现在起,要开始给我家大姐儿攒嫁妆了啊。”石咏颇有感触地说。自从闺女落地的那天,他便觉得身上的责任更加重大。旗人家里重女孩儿,多是因为闺女嫁得好能够给家里带来地位权势,石咏却绝不会这样想,他只想让自家小闺女底气足足的,以后无论在哪儿都能过舒心日子,所以经济基础一定要夯实了才是。 十六阿哥颇有同感,点点头,又问起石咏的点子,石咏如今却只有个大概想法。只是他已经拍下这十万枚玻璃瓶,暂时是没退路了,但是这个想法风险依旧不小,他需要多花点时间好好思考,力争做出个完美的计划才是。 但在石咏制定出完美计划之前,他需要将这次的拍卖款先筹出来。于是石咏立刻着手筹钱,顺便盘点所有的人脉与渠道。石家大多数资产都是不动产,手里的现银肯定是不够的,多少得依靠外界的力量。 “头一件,这信合行的贷款肯定是不方便动用的。”石咏坐在自家东院东厢的书房里,一面望着眼前的清单,一面喃喃自语。 信合行主打对小本生意的小额贷款,要求完整的商业计划和严格的审批手续,石咏好不容易把这个商业模式推出来了,就不能因为自己的关系,随意改动信合行的标准。否则这生意便没法儿做下去了。 “琏二哥那里有些鞭长莫及,再者他在山西要用钱的地方也多。”石咏划去了向贾琏借钱这一选项,剩下的人中,目测比较靠谱的是薛家,只是前一阵子刚听说薛蝌带了一大批货南下,只不知道薛家的银两是否周转得过来,是否有这么些闲钱。 若是薛家不方便借,就要考虑城中的票号钱庄了,向这些地方借钱,便要承担比较高的利钱,甚至可能要将石家的房地契抵押出去。 石咏正在思考,忽听身边架上的文物“一捧雪”怯怯地发声,问:“咏哥儿在想着筹钱那!” 石咏“嗯”了一声,一捧雪便小心翼翼地问:“咏哥儿有没有想过那二十把扇子……” 那二十把令冷子兴疯魔的扇子? 石咏一听这话,便知对方心意,当即摇摇头道:“还没有必要动用的!” 一捧雪却说:“咏哥儿,不是我说,你家的排场,比我以前待过的那几家,都要小多啦!那二十把扇子,都已经在府上这好些年了,传了三代。那些财富应该就属你家没错儿。依我说,你找个机会,将扇子上的秘密好好勘察一番,就什么都有了!” 石咏一怔,心想也是,若真如一捧雪所言,那二十把旧扇子指向严嵩父子未列入《天水冰山录》上的宝藏,那他还愁什么一万两银子啊,他十万两,百万两财富都有机会纳入囊中。 可是真的得到了那样巨额的财富,又能怎样?他能守得住吗?只怕到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即便得到了珍宝,他也落不着好。 再退一万步,若他真的不劳而获,被天上掉下的财富砸中,那时他还能如眼下这般天天享受简单日常与平凡的快乐吗? 于是石咏坦然地道说:“扇子上的秘密,怕是要将扇子拆去才能发现,要毁了扇子才能找到珍宝……我反正是舍不得。” 一捧雪却一下子被石咏感动了,带着哭腔说:“咏哥儿,你真是个好人,对咱们这些物件儿都这么好……其实也不用真的拆扇子的,回头只要将扇面揭下来重新装裱就行。” 石咏:还有这种cao作? 他只得实话实说:“其实只是我觉得没必要罢了,这次不过是一万多两银子而已,我还玩得起,信我吧!” 他真的玩得起。石咏将他名下所有的资产都翻了一遍,很快敲定了这一万零五百两银子该如何筹措。 头一件,这次拍卖会上,他注意到不少行商都对九阿哥经营厂子和做生意的手段很是佩服,不少人起了结交攀附之心。他早年间从十三阿哥手中接过了九阿哥在直隶的玻璃产业五分的干股,有这些人在,石咏很快找到一家下家,将手中的干股作价五千两卖了出去。 若是九阿哥得知,石咏卖了自己厂子的干股,用来买自己积压库存的玻璃瓶,不知道会作何感想,估计会气得吐血,发誓以后再也不将石咏当个正经对手看。大约传说中的杀鸡取卵、涸泽而渔也不过如此吧。 除此之外,石家的几位女眷听说了此事,纷纷慷慨解囊,表示她们手中有钱,实在不需要石咏在外头借款。 石大娘与如英各出了两千两银子,一听说石咏要给大姐儿攒嫁妆,石大娘便乐呵呵地将攒了不少时候的积蓄拿出来,而如英则动用了一多半儿她自己嫁妆的压箱银子,毕竟是为了亲女着想。 王氏也出了五百两。石咏他们原本坚持不肯收二婶的银子的,王氏却说,她如今手头不缺银子花,以前石咏帮喻哥儿帮了多少,她都看在眼里,只是那时没能力回馈,如今手头有些小钱了,便想要再帮一回石咏。石咏只得接受了,心里暗暗盘算,若是这门生意最后能够有所成,一定要分给石家二房一些干股。 除了这几位以外,十六阿哥那里也慷慨解囊,自掏了一千两银子,算是无息借给石咏的。 “你这话都撂下了,说是要给闺女攒嫁妆,我这身为姑叔姥爷的,岂能没有表示?”十六阿哥笑嘻嘻地找了这借口,其实还是因为那二成佣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罢了。 “再者,茂行啊,你看爷都将银子给你捧来了,你好歹告诉爷,你这又在捣鼓着什么生意呢?” 石咏越是一个人在那儿前前后后想盘算得周密,十六阿哥便越是心痒难搔,想知道石咏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要不,这天也冷了,哪天请十六爷在聚贤居用白rou锅子吧!顺便将我想着的东西给您带去,请您品鉴品鉴。”石咏想了想,找了个首次推介产品的机会。 眼下天气已冷,晚间吃一顿热腾腾的锅子,出一身微汗,是极其舒爽的事儿。城中新进崛起的聚贤居,就是以白rou新鲜,酸菜可口,再加上店家提供自制的椒盐和蘸料,立马赢得了一众食客的欢心。 十六阿哥本是资深老饕,听了这个邀请哪里会不应?择日不如撞日,两人约定了当晚便去。 当晚聚贤居的雅间里,十六阿哥叫了白rou锅子,又要人多上些酸菜。若是纯吃白rou,他总觉腻得慌。 一时锅子上来,热气蒸腾,一团白雾之中,十六阿哥只见石咏取出一瓶通体透亮的玻璃瓶,又取了一柄螺丝形状的锐物将这玻璃瓶上塞着的木塞起开,随即给十六阿哥面前的酒杯里斟满。 十六阿哥瞪着杯中澄澈透明,略带青色的液体,问:“果酒?” 石咏笑笑,道:“卖个关子,您先尝尝看!” 第282章 十六阿哥瞅瞅杯中酒, 只见酒液澄透,酒色清爽, 凑近了闻闻, 登时“咦”的一声, 道:“茂行, 你可以啊!”他觉得这酒的酒香微妙而馥郁,令他脑海中接连联想起数种花果,因此十六阿哥毫不吝惜地赞了几句。 可是待他小心翼翼地品了一小口, 十六阿哥砸吧砸吧嘴, 抬眼望着石咏,眼里满是遗憾。“茂行, 酒香的确了不得, 但是酒味不行啊!” 石咏鼓励地道:“您再尝尝,觉得是什么味道, 都告诉我便是!” 十六阿哥便又品了一口, 道:“口感偏酸, 有一些涩,有些酒味,但是……并不是很好喝。茂行, 这是不是酿果子酒的时候酿坏了?” 石咏便笑, 心想:果然,头回喝这酒,大家都是同样的反应。他不急不忙,劝十六阿哥:“您先吃一口白rou, 再试这酒!” 时下流行的“白rou”,便真是焯过水的五花rou,肥瘦相间,在锅子里瞬间烫出油花,十分诱人。十六阿哥果然挟了一片,略蘸了点酱料,送入口中,嚼两口,又喝一口酒。 “唔,果然不同!”十六阿哥叹道,“佐rou极好,一点儿都不涩了,入口柔顺,而且能解白rou的肥腻!有了这个,就没酸菜什么事儿了!” 酸菜也是用来解腻的,如今有了这酒,十六阿哥就不再惦记着酸菜了。 “咦,这酒还有不错的回味!茂行,比昔日你庄上那甜水儿似的果酒好多了,这到底是什么酒?”十六阿哥问。 “十六爷,这确实是果酒,而且那酿酒的老实人酿出来之后,头一反应也是,是不是酿坏了。但我尝了却觉得甚好,于是用好几种果子酿出的酒,按比例调和,配成这种酒,十六爷是不是也觉得与这白rou锅子很配?” 十六阿哥点点头,伸手取了石咏手边的玻璃瓶,仔细看了看,问:“这是你上回拍下的玻璃瓶?” 他手中的玻璃瓶晶莹剔透,因此能将里面澄清的酒液看得一清二楚。 “好看是挺好看的!可是就这么个瓶子,你觉得就能卖上价钱了吗?” 石咏笑笑,顺手又拿出一只瓶子:“那您觉得这个呢?” 十六阿哥险些被眼前金灿灿的酒瓶晃花了眼。只见那酒瓶瓶身上贴着一张烫金的酒标,酒标上四个隶体大字:“金风玉露”。酒瓶的瓶口则是用细细的金箔包起来的。这酒瓶浑身上下都用真金装饰,玻璃瓶内可见那浅碧色的酒浆微微晃动,仿佛在表达,这“金风玉露”,名不虚传。 “哈哈!”十六阿哥登时笑了,道,“这个特别适合地主老财,蒙古王公们虽然未必喜欢这种淡淡的酒,但是这瓶子他们肯定喜欢。” 石咏转脸,又取出了一只瓶子,再次递给十六阿哥,“您看这只又怎么样?” 十六阿哥一瞅,见这只酒瓶则要朴素得多,瓶身上贴着的标签,则是印在上好熟宣上的小小一幅文人画图样,画上一枝寒梅怒放,旁边则是一行行草,写着“凌雪傲霜”。酒瓶瓶口处也换去了金箔,而是用浸了蜡的桑皮纸,将瓶口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的。 “是文人雅士范儿的!”十六阿哥点点头,又问,“两者口味可有区别?” 石咏摇摇头:“区别不大!‘金风玉露’口感更浓厚一点,‘凌雪傲霜’比较清淡。” 他指指这两瓶:“所以前者我打算留在京中发卖,并且贩少量贩到蒙古去。这‘凌雪傲霜’则打算南下卖到江南去。” 十六阿哥又问:“定价几何?”石咏指着“金风玉露”答:“这个十二两一瓶,‘凌雪傲霜’则要十五两!” 十六阿哥吃惊不小,实在是没想到后者会比前者卖得更贵。但他也是个聪明人,只稍想想,便立即领会了石咏的意图,江南人烟阜盛,文采风流,那里即便是富商巨贾,也一样崇尚风雅,以能沾上点儿文人风骨为荣。“凌雪傲霜”定价定得比“金风玉露”更贵,才会更合他们的胃口。 十六阿哥凭空想象了一下,伸手抱了早先石咏打开的那枚玻璃瓶在手里,仔细看过之后,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半天才说:“九哥一百个大钱卖给你的玻璃瓶,你却十二两、十五两地往外卖。要是他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儿啊?” 石咏颇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说:“原也没想着要给九爷添堵来着,只是产这些果酒的,正好是我家佃户和村里的乡亲。都以为这酒酿坏了,我却觉得很不错。您想,这专门用来佐餐的酒,市面上并不多见。又见这瓶子规格统一,虽然没有花色,可是质量也还是上乘的,心里一动,便生了这个主意。” 这酒的成本极低,李家的酒本是自酿的,而从村民手中收酒,也没用几个钱。如今树村的窖藏,在石咏看来,灌装个三万瓶应当不在话下。除此以外,石咏还安排了将收购回来的玻璃瓶用蒸汽熏蒸消毒,并且采购了软木与蜂蜡给瓶子封口。除此之外的成本,就是各种包装和运输费用了。所有的加起来,满打满算单瓶不会超过一两。说实话,这定价刚定下的时候,石咏还蛮有种做“jian商”的负疚感的。 他很清楚,这种酒,并不是国人所熟悉的传统口味,所以将这些产品推向市场,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是新事物也有新事物的好处,在市场上没有任何比较,这一领域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可以供他挥洒。 “十六爷,我生了这个主意,不仅是因为想帮帮我家的佃户,也是想尝试尝试,看看这果子酿酒,是否能推广开来,更多的人能看到果酒的好处,而减少用粮食酿酒。” 中华酿酒的历史渊源流长,酒因为其发酵过程而获得耐保存,不易腐败的特性,因此在卫生条件不发达的古代,酒水一直是比生水更加靠谱的饮品。适量饮酒,对人的身体也有一定好处。但是酿酒的材料则一直以粮食为主,高粱、小麦、大米……这些原本可以作为普通百姓口粮的作物,又是也被有财有势的人收来酿酒,用以谋取更高的利润。 前阵子石咏在雍亲王府教五阿哥弘昼读书的时候,曾听亲王府的幕僚戴铎说过一耳朵,如今北方数省不少地方都有大户屯粮酿酒,寻常百姓买不到粮食,只能买酿酒剩下的酒糟充饥。酿酒的利润比卖粮的利润高上很多,所以这些大户们竟可无视官府一而再、再而三所下的禁令,或是干脆官商勾结,得了重利之后,与地方官均分,大家心照不宣,闷声发大财。 石咏则认为,凡事堵不如疏,世上的人都是趋利的,一旦有果酒生意的利润率高过粮食酿酒,人们的眼光便会自然而然地转向果酒——也是这个原因,他必须从一开始,就给这果酒订一个非常高的基调才行。 十六阿哥熟知政事,知道石咏此举实在是悲天悯人之举,当即肃容点头,道:“茂行,你说说看,此事爷还有什么好帮你的?你尽管说,爷一定帮你!” 石咏一敛眉,笑道:“您既然如此说,我可就不跟您客气了。这种酒,初尝的人怕是不明白它的好处,需要有人大力宣扬才行。这一项,我想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您更合适的人选了!” 十六阿哥一听便笑得眉眼弯弯,拍着胸脯说:“知道,为你家大姐儿攒嫁妆的生意,我这做姑叔姥爷的自然要出一份力。” 石咏与十六阿哥商议停当,便各自去忙。十六阿哥负责向没有尝试过这种酒的人“推介”餐酒的重重好处,石咏则负责批量生产这酒的各种包装与宣传,力求“金风玉露”与“傲雪凌霜”一旦推向市面的时候,会是一种“现象级”的产品。 在石咏忙着张罗他的果酒生意的时候,九阿哥门下的管事,也按照九阿哥的要求,联络上市面上所有经手玻璃器皿生意的商家,要求他们绝对不能从石咏那里收购任何一只玻璃瓶,哪怕是对方压价压到最低,也一只都不能收。 然而时候不长,九阿哥门下的管事得到回馈,说是石咏那边放话出来,这玻璃瓶都是好东西,一件都不会往外发卖。不仅如此,石咏还派人上九阿哥的玻璃厂询问,问铸这一批玻璃瓶的模具还在不在。听他那意思,若是模具还在,他便还想再订一批这同样的玻璃瓶。 这管事一下子迷糊了:怎么着?石咏吃过一回亏还不够,还想接着吃亏吃下去? 他当真去问了玻璃厂,晓得当初生产这批玻璃瓶的模具已经被改掉,增加了些纹饰,去铸造更加“花哨”些的玻璃器皿去了。 “当时就是这么跟石大人反馈的,结果石大人便一脸轻松地走了。”玻璃厂的人也十分纳闷,与管事一道琢磨了一阵,都没琢磨出所以然来。 他们都不知道,这一批玻璃瓶虽然看着简单朴素,质量却是上乘的。那时九阿哥的玻璃厂还没有大肆压缩成本,简化工序。因此这一批玻璃瓶单论品相,不论花色装饰,其实比后来的产品略胜一筹。石咏拍下这产品虽然贵,但算是贵得有道理。 待这批玻璃瓶的生产模具一旦被改掉,这玻璃厂就再也生产不出与这批十万只玻璃瓶一模一样的产品了,也就是说,这十万只玻璃瓶,是独一无二的,这莫名就给石咏添了个“防伪标示”。即便有人能仿造他的“金风玉露”与“凌雪傲霜”,也仿不了这玻璃瓶子。 年节很快到来,与康熙五十八年的年末一并到来,除了欢欢喜喜的年节气氛之外,还有一种不显山不露水,悄悄在京中崭露头角的酒水。 九贝子府上,九阿哥是个老饕,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自不必说,面对佳肴美点,所配酒水也非常讲究。前年九阿哥府上来了个南边的厨子,擅长烹制鸡鸭与水产,也能做浓油赤酱的rou食,极得九阿哥的赏识。只是这样的美食,九阿哥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佳酿搭配。若是烈酒,入口如刀的烧刀子,饮过一口,菜肴的味道便都尝不出来了;若是黄酒,入口固然绵厚醇长,且更适合配一小碟子下酒的小菜慢慢细品,若是与餐食一道配合着饮用,好像既唐突了这好酒,又唐突了这饮食—— “总觉得哪里不搭!”九阿哥感叹一句。 直到这日,九贝子府上的厨子弄来了一种好酒,说是专门配合饮食的,佐餐时饮用才妙。九阿哥当即命人上了一道“八宝鸭”,菜式送上来,一旁侍候的仆从在九阿哥手边的瓷白小盅里斟上这种新酒。 “有意思,有意思!”九阿哥试过之后少不了赞叹一句。这种酒单饮平平,但是佐着那道八宝鸭子,却一下子显得大为出色,不仅酒的口感柔润、香气绵长,那鸭rou品在口中,似乎也更加鲜美。 “这是什么酒?”九阿哥随意问候在身边的厨子。 “回爷的话,这酒叫做‘傲雪凌霜’,是市面上刚出的新酒。这酒却是奇,刚饮时不觉得如何,唯有配着佳肴,才显得略好些,但是却能令菜肴的风味更加出色。不过奴才试过,却是是配鸡鸭与水产更好些,配rou菜则有些不如。”厨子恭恭敬敬地答话。 “也不止是略好些,陪了菜就好太多了!”九阿哥十分赞赏,“给爷再上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