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艾琳望着红发小姑娘跑走的背影，“她也是担心你。” “我知道，但我不能让露丝因为说出了某些不该说的话被有心人惦记上——谁也不知道会不会隔墙有耳，哪怕是在家里。”杰克的神色终于没那么紧绷了，而是带了些令人心惊胆寒的战意，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太有歧义，他压低声音解释道，“艾琳，我不是指你……我们的外公外婆是犹太人，他们死在了集中营。” 艾琳了然。 犹太人在二战中被纳粹疯狂屠杀，露丝会这么激动很难说是不是想到了那曾经疼爱她，却在集中营被折磨致死的两位老人家。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们打算把娃娃生意让出去？”因为背景牵涉到退位的前任国王，艾琳觉得汉克斯家很有可能选择偃旗息鼓，毕竟他们现在的行为看着就像是息事宁人。 或许她该感谢那些自诩高贵的男人们没有把专注于“女人们的小爱好”的普林斯家看在眼里，不然的话，怎么会只有一个爱德华兹家跳出来打擂台？ “不，当然不。”杰克脸色沉沉，“是的，他们打着前国王的旗号欺压民众，我们没法反抗，连诺兰伯爵都不好多说什么。但——我得让他们知道，英镑不是那么好赚的。” 艾琳挑眉，“你的意思是？” “他们不是会偷设计图，会抢新系列吗？”杰克冷笑，“那我们就再做一个新系列好了——我要堂堂正正的打败他们！” “很好。”艾琳手动点赞，“有什么想法了吗？” 然后她就看到杰克亮晶晶的目光凝在了她身上。 艾琳：“……”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工作室的设计师被他们挖走了一大半，现在留下的造成一个系列的全部设计至少需要三个月。三个月，”杰克抿了抿嘴，“伦敦还记不记得'露丝娃娃'都很难说了——我知道你的时装公司事情很多，上个月你拿来了好几十张图纸，我没有来得及去备案，结果现在被偷走了，这全是因为我的疏忽，但这不该让整个玩具作坊的工人来买单。”如果作坊倒闭，工人自然也要另寻出路了，偏偏汉克斯家一直是跟着普林斯的脚步，所以对待劳工十分优厚，雇佣关系也很和谐。 少年的表情沮丧难过又后悔。 “现在我手上要出的设计图太多了，”时装公司的研发部人员都没有到位，更别说还没影的设计部了，所有高定服也好，大众装也罢，还有高跟鞋方面，甚至刚出品没多久的童装设计图基本来自艾琳一个人，她实在是自顾不暇，娃娃系列衣服不难，难的是配套的小家具和小配饰，那些小小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最花心思的，毕竟每一件都要贴合系列主题，既要精致又要有趣，才能充分调动购买欲不是？所以艾琳对于杰克的提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过这不意味着她会看着尚未完全站稳脚跟就被打压的汉克斯家一蹶不振，“为什么不考虑出一个2.0版？” “什么2.0？”杰克愣了，“2个一起出售？” 艾琳也愣了一下，“两个半价么？这倒也是种出售思路——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解释说，“2.0么，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升级版的'露丝娃娃'，也可以理解成比现在的娃娃更精致、更卓越的娃娃。现在的'露丝娃娃'只有换衣服的功能，如果它们的胳膊和腿都能动呢？只能换衣服的娃娃和不仅能换衣服，还能摆出各种动作的娃娃，她们会更喜欢哪一种？” 杰克的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当然是能动的娃娃！噢上帝！你简直就是天才！——我是说，这太简单了，那些工人已经抱怨过很多次制作模具的麻烦了！做四肢的话再拼起来——太棒了！” 他看起来很想给艾琳一个熊抱。 艾琳连忙退了几步，“那你好好琢磨一下吧，我先去看看露丝。” 露丝小姑娘出乎意料地没有能在被子里哭，艾琳敲门进入的时候，她正嘟着嘴把玩着那个专属于她的红发娃娃，试图给她穿上一件特别紧的礼服裙。 “嘿，露丝，”艾琳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姑娘，“你在生气吗？” “不，没有。我只是觉得，杰克他太辛苦了——你们聊完了？”露丝没有抬头，“既然你们聊完了，这件事应该就能得到解决了。” 艾琳认真地看了看她，竟然无法确定她是不是言不由衷：看来通过这件事得到成长的不止是杰克，还有露丝。 “艾琳，我知道你很厉害，”露丝放下手中的娃娃，“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我希望以后能帮上杰克的忙。”她捂住脸，“我真害怕他又被人带走了。”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事情就是明知道自己关心的人遇上了危机，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 艾琳不知该说怎么，她不过是重生了一次比别人多了点见识，又能教别人什么？ 只是—— 艾琳想，当时露丝一定很担心哥哥回不来吧？ 她突然无比地遗憾汉克斯家一个巫师都没有，不然的话，杰克怎么会遭遇那样的危险？ 有些时候，巫师的力量的确挺方便的。 艾琳在心里叹了口气，“你想学什么？” 如果是在她能力范围内的，她尽可以帮助他们。 露丝抬起头，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 “算啦，我就是说说而已，难道让你教我读书吗？”露丝忽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我打算去报个跆拳道班！还有杰克也得一起去！这样以后就不怕打不过别人了！” 艾琳想了想，没再多说。 汉克斯家毕竟不像时装公司那样实时都在艾琳眼皮底下，而且两家只是合作关系，她过问太多人家还以为她想插手汉克斯家的经营，所以有时候信息不太流通，譬如这次，要不是罗拉说起，她都不知道汉克斯家出了这样的事。 不过好在汉克斯家是普通人，请保镖太夸张，学点防身的功夫倒是很实用，只是如果遇上的是枪子，就算是魔法界的防御首饰也挡不住啊。 “不如再学学射击吧。”艾琳建议——就算不能保证躲过枪子，好歹也能有那么个意识，知道枪是怎么玩的，说不定就能躲过去了呢？ “好主意！或许还能随身配一把枪？”露丝异想天开地说，“再遇到坏人，就直接干掉他！” 艾琳：“……”这气势搁在霍格沃茨一定是个格兰芬多。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搬家的一天~感觉自己在蜕皮~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邻居大叔 艾琳的新邻居是个长相很地中海的“大叔”, 大叔家里是做什么的, 艾琳不清楚, 但从普利斯一家搬到这条路来, 那位维克先生主动上门拜访并且热情好客地赠送了他们一年的免费报纸后，艾琳觉得他的职业大概和报业系统离不开关系。 维克先生其实年纪不大, 只是喜欢留着很浓密的胡子，大半张脸都藏在胡子下, 只能看见那异常深邃的眼窝和高挺的山根——因为这个, 艾琳一直怀疑他有中东血统。 “嘿，艾琳！” 每天傍晚艾琳在花园里打理那些药草时，维克先生就会隔着一条马路在对面和她打招呼——不在庄园住就这一点不好，和邻居们离得太近了。 不过今天，维克先生的脸色很不好, 看到艾琳时那热情的笑容也很勉强。 “晚上好, 艾琳。” “晚上好, 维克先生。” 不知是不是错觉，艾琳觉得这个大男人深邃的眼睛一直在似有若无的打量她。 她的心里升起了一丝警惕。 好在这位先生并没有让艾琳疑惑太久。 “艾琳, ”男人穿过小马路, 走到艾琳家的篱笆墙外，期期艾艾的问, “你的祖父在家吗？” 艾琳眨了下眼睛，“在啊。” “我可以见一见他吗？”维克的表情中透出一股叫做期盼的神色来，“我保证，只需要一点点时间！” 艾琳故作思考了一会, 邀请了他进来，又把他带到了二楼的书房，伊恩就在那里。 等到维克先生结结巴巴地说完自己的来意后，祖孙俩交换了个原来如此的眼神。 原来这位大叔是办报纸的啊。 英国是世界近代现代报业的发源地，早在1702年，伦敦舰队街就诞生了世界上最早的报纸——《每日报》，英国报纸在世界上的知名度以其极高的专业程度为各国同行所推崇。 英国人对报纸有精确的划分，他们把报纸分为上、中、下游三个等级，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竞争激烈的报业经纪让产权渐渐集中，二十世纪初期已隐隐有些日后那四大巨头分割市场份额的局面出现，在日渐庞大的报纸供应量和日益狭小的市场空间的冲击下，不少小报社无法维持日常开支，只能选择破产倒闭，维克的《生活报》就是其中的一份。 事实上，艾琳觉得在政府以宏观经济手段来调控报纸行业，甚至为了节约稀有资源，保证公平分配而推广了新闻用纸配给制，明显是支持报业发展的前提下，维克还能把报社给弄砸，不得不说也是种本事了。 不过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生活报》的发行量太小，每期只能维持在不到1万份的销售额实在无法满足广告公司的需要，没有足够的广告收入来源，光靠卖报纸的钱完全无法实现日常所需，长此以往可不就是负债增多资产缩水吗？ 维克来到普林斯家，其实是想寻求资金援助的——他观察过这户人家了，不是有什么不轨的企图，而是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的职业惯性个，他们总会试图观察那些让他觉得有故事的，而普林斯家的这对祖孙既然是他的新邻居，自然也就成了他的观察对象。 在维克看来，普林斯家的家境应该不错——不然的话也买不了这里的房子，老祖父在弗洛里男爵的实验室工作，小孙女儿白天基本不在家，可能是外出学习了？好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人很有钱，因为他曾无意间见过那位如今名cao伦敦的、普林斯时装公司的总经理托马斯先生和伊恩·普林斯一起吃过饭，而伊恩·普林斯，不正是姓普林斯吗？ 所以，当报社出了问题后，维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很有可能是普林斯时装公司幕后老板的、“有钱的普林斯”。 “你是希望我们收购你的报社，还是注资？”老伊恩沉吟了一会问道，“这里面的差别可是很大的，小伙子。” “是的，我知道，”维克藏在浓密胡须下的脸有点发红，“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您能注资，不过，收购的话也可以。” 目前报社的财务状况太差了，只谈注资不给经营权的话他自己都不太好意思。 一边旁听的艾琳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生活报》主要是做什么方面的内容？”她怎么决定这份报纸听起来有些耳熟？ 维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很想缩到地缝里去，不过他还是低低地说，“是生活方面的，一些日常琐事和奇闻异事什么的。” 艾琳却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耳熟了——《生活报》！不就是维克免费赠送了一年服务期的报纸吗！ 不是她说，那报纸不仅排版有问题，七七八八的信息堆在一起就像大幅的宣传单，而且内容也很凌乱，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所以她看过一次就没再看了。坦白说，艾琳十分怀疑那几千份的销量都是维克送出去的…… “你是想表达什么内容呢？”艾琳问，“你的主题是什么？” “主题？”维克疑惑地挠了挠下巴，“我不知道……我只是希望大家能了解伦敦的生活状态，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那你为什么不做时政新闻？”那样不是更犀利更能揭露社会现状吗？ “我没有那么强的针对性，”维克尴尬的抓了抓胡子，“我希望大家了解的是生活，而不是时政。” 看来维克是个很有坚持的人，只是这种坚持放在不合适的地方与时机里，或许就不是一件好事了，“你希望大家知道什么？吃喝玩乐？” “啊……”维克似乎很想反驳，但他只是不自觉的挺了下身子，却很快又松懈下来，还带了些丧气，“是的，我觉得这是和我们切身相关的，政治什么的，离我们的生活太远了。” 点点头，艾琳对这个观点表示赞同，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发行杂志？” “有的，”维克说，“我是希望能从报纸开始，一步步累积读者，最后试试看能不能做成杂志，并且，我还事先申请了杂志的刊号，只是——”他耸肩，“显然我的第一步不怎么成功。” 他隐晦的看了自从艾琳开口后就没有再说话的伊恩，心里掠过一个令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的念头：普林斯先生是在锻炼小孙女儿吗？还是说，普林斯家当家做主的竟然就是这个小丫头？ 不，应该只是锻炼吧，他对自己说，毕竟艾琳太小了不是吗？谁会把那么大的事交给一个小姑娘呢？是的，他的确听说艾琳很聪明，可再聪明也是有上限的，他不觉得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能考虑到那么周全的未来。 于是他将视线从艾琳身上移开，重新转向伊恩，“普林斯先生，如果您同意的话，我可以接受一切条件，只希望您能让我继续在报社工作。” “我不管这些事。”伊恩笑着摆手，“你直接和艾琳商量吧。” 伊恩这话一说，维克就明白了，竟然真的让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来和他接洽合作的事——就算她表现得再成熟，她也只是个孩子啊！普林斯家要锻炼小辈，也不用这样羞辱他吧？！ 可到底是做了好几年老板的人，维克心中翻腾，面上却是不露声色，“我很抱歉。” 艾琳不知有没有看出他的情绪，只是她没有多在意，而是说，“既然这样，那就合作吧。” 一听这话，维克也不顾艾琳到底是年纪大还是年纪小了，那一点点小心思也丢到了一边，激动地坐直了身子，“真的？” “真的，”艾琳点头，“也不用办什么报纸了，直接开杂志吧。” 维克更激动了，“杂志！omg——这真是令人惊喜！我是说，这实在是太棒了！——真的吗？杂志？不是报纸？” “是的，杂志，”艾琳笑了下，“你觉得办什么杂志好？” 维克迟疑了一下，“……生活类？” 艾琳追问，“还是像你之前的报纸那样？” 到底还是无法忽略艾琳只是个孩子的事，维克的心里五味陈杂，实在无法对一个小孩摆出恭敬的姿态来，维克忍不住飞快的撇了下嘴，才又正色问，“那样有什么不好？” “那样没有读者。”艾琳对维克的小表情不以为意，她知道年纪是她的优势也是她如今最大的劣势，不然怎么会去公司的时候都会提前喝下增龄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