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书屋 - 历史小说 - 弃女成凰在线阅读 - 第173节

第173节

    黎夕妤正觉惊奇,想要前去探个究竟,身下的竹筏却突然间停住了。

    她立即回眸,却见司空堇宥双眉一凛,眼中竟有寒意射出。

    瞧见他这副模样,黎夕妤心头一紧,一股不好的预感顿时而生。

    她连忙又转回头,向前方的水面看去。

    此番,却见那十数根芦苇杆竟越靠越近,即将到得竹筏前。

    而水面之下,隐约能够瞧见几道漆黑的影,带着几分诡谲之气。

    下一刻,河面骤然水花大作,随后便有一道黑影窜起,伴着阵阵银光,向黎夕妤扑来。

    黎夕妤陡然间大骇,她连忙站起身,正要后退,腰肢却突然被人揽住,带着她迅速后退。

    随后,就在她先前所坐之处,一身穿黑袍的男子手执大刀而立,双颊各有一道深长且狰狞的疤痕,正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而瞧见此人时,黎夕妤发觉司空堇宥的气息陡然有了变化,变得愈发阴戾。

    他仿佛……认得这人?

    “你是受七皇子之命,前来杀我的?”只听司空堇宥阴沉着嗓音,冷冷地问。

    前方的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大刀,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回了两个字,“没错。”

    司空堇宥不由嗤鼻冷哼,却不动声色地将黎夕妤护在了身后,“想不到当年叱咤一时的怀化大将,竟也会甘愿为旁人卖命!”

    男子眉梢一挑,眼底有阴狠的暗芒闪过,“谁给我新生,我便忠于谁!谁害我至此,我便杀了谁!”

    “既然如此,便让我瞧瞧看,你究竟有什么能耐!”司空堇宥说着,已自腰间拔出利剑。

    与此同时,又有十数道黑影自水中高高跃起,手中皆拿着刀剑,齐齐向下挥来。

    司空堇宥见状,一把抓过黎夕妤的衣襟,竟将她扔了出去。

    随后他抓着手中利剑,高举于头顶,便挡下了那十数名杀手的攻击。

    而这时,抓着大刀的疤痕男脚踏竹筏,周遭溅起层层水花,挥舞着大刀便向司空堇宥攻了去。

    黎夕妤被司空堇宥扔到了另一只竹筏上,她仍旧光着脚丫,却险些未能站稳,好在荆子安眼疾手快,将她稳稳抓住。

    然她刚站定,便有四五名黑衣杀手高举着刀剑,自那只竹筏来到这只竹筏上,周身散着凛冽骇人的杀意。

    荆子安见状,无半点犹豫,拔剑便迎了上去。

    一时间,脚下竹筏开始无休止地晃动,荆子安与人杀作一团,很快便有血花飞溅,混合着滔滔不绝的江水,令人心悸。

    几乎是下意识的,黎夕妤已自袖中拔出了“羽晖”,锋利的刀刃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刺眼且森寒的光芒。

    “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司桃的惊呼传进了耳中,透着无边无尽的恐惧。

    黎夕妤立即伸出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司桃的手臂,与她站在一处,“小桃,你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已经历过无数次厮杀的黎夕妤丝毫不惧怕眼下这般境况,她相信司空堇宥的能力,也相信荆子安。

    只不过,脚下的竹筏晃动不休,她与司桃紧紧相握,唯有拼了命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鲜血的腥气灌进鼻中,杀手皆被荆子安拦截,无法靠近她们。

    黎夕妤便趁机望向前方的司空堇宥,见他周身的杀手正一个个地倒下,而他也将大半的心力都放在了那疤痕男身上。

    却突然,那疤痕男又是猛地一踏竹筏,随后便是水花四溅,也遮挡了黎夕妤的视线。

    她隐约能够瞧见几道身影正穿梭在水花之下,不时有鲜红的血液飞出,令她的一颗心不由得高高悬起。

    片刻后,水花纷纷落下,只见司空堇宥轻点脚尖,于半空中翻了个身。

    与此同时,那疤痕男的大刀正刺向司空堇宥方才所处之地,而此刻那处却也冲去了一名杀手。

    锋利的刀刃准确无误地刺进了杀手的心口,疤痕男竟面露惊异,似是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失了手。

    而也正是他惊异的这片刻间,司空堇宥也翻身而过,双脚快、准、狠,出其不意地踢在了疤痕男的双肩。

    那疤痕男突然受袭,又未能有何防备,身子便顺势向后仰去。

    司空堇宥便趁机挥剑,剑刃划过疤痕男的腰际,划出一道深红的血口。

    疤痕男的身子持续下坠,司空堇宥的身后又有两名杀手冲了来,他眉眼一暗,上身迅速后仰,刀剑便擦着他的鼻尖而过。

    而他手中的剑,却在两个挥动间,分别划过了那两名杀手的喉头。

    此时,司空堇宥脚下的竹筏之上,便再无杀手。

    他正要动身去搭助荆子安,脚下的竹筏却突又猛烈地晃动了起来。

    随后,只听“嚓嚓嚓”地几声响,竹筏突然从中断裂,又于顷刻间断成无数的小截!

    瞧见这一幕时,黎夕妤刚落下的一颗心便再度提了起来。

    却见司空堇宥赫然挥剑,剑尖挑起那长形包裹,随后他又踩在了两只短节竹身上,与那再度自水中窜起的疤痕男对上。

    而那放置着凤尾琴的包裹,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向着后方的黎夕妤飞来。

    黎夕妤见状,连忙收了匕首,抬起手臂便要去接凤尾琴。

    司桃知晓她的意图,连忙配合着她,二人齐齐伸手,最终那凤尾琴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黎夕妤的臂弯里。

    可却在这时,周身突有大量的水花溅起,脚下的竹筏开始倾斜,黎夕妤只觉脚心湿滑无比,身子便随着竹筏一同倾斜。

    忽而,这竹筏又是一震,转而又向着另一方倾斜。

    黎夕妤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双脚死死地扣着脚下的竹身,迫使自己踩在竹筏之上。

    “啊!”

    却突然,司桃一声惊呼,她竟一个不稳,向河水中跌落。

    而二人紧握的手掌也在先前接琴时松了开,黎夕妤听见司桃的呼声,立即便俯身,向她抓去。

    可她终究还是慢了一分,二人手指交错而过,她没能抓住司桃。

    司桃的身子直直下坠,她惊恐地挥舞着手臂,最终却抓住了竹筏的边沿。

    黎夕妤见状,立即伸手抓去,她将古琴压在自己身下,整个人都趴在了竹筏之上,双手却死死地抓着司桃的手腕。

    “小桃,抓紧我!”好在水中浮力较大,黎夕妤不必使太大的力气,便能将司桃稳稳抓住。

    然眼下唯一不利的,却是仍在晃动的竹筏。

    黎夕妤俯身趴着,不时便有河水灌进她的口鼻,伴着丝丝腥甜,也不知是何人的鲜血。

    突然,耳畔传来“铮”地一声响,也不知生了何事,竹筏突然就平稳了,不再晃动。

    “咳咳……”黎夕妤咳了几声,吐出几口河水,而司桃也随她一同咳着。

    二人脸上的黏土皆被河水冲刷散落,此刻竟是满脸的脏污。

    荆子安突然赶了来,将司桃自水中捞起。

    黎夕妤也觉腰间一紧,一股熟悉的力道将她抓了起来,而身侧之人,正是司空堇宥。

    她顺势将古琴抱了起来,衣襟早已湿透,光着双脚踩在湿漉漉的竹筏之上,望着司空堇宥,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司空堇宥,见他并未受伤,便也安了心。

    然他发觉司空堇宥的神色有些许异样,自他的眼眸之中瞧见了自己脏污的脸颊,便再度俯身,连忙以河水清洗着。

    即便如今这河水已被鲜血所染,她也不愿花着一张脸面对司空堇宥。

    清洗完毕后,她又转眸望向河面,瞧见原本该清澈透亮的河水已被鲜血染红了大片,几块黑布漂浮在水面之上,然杀手们的尸身,应已沉去了河底。

    黎夕妤怔了怔,不由出声问道,“少爷,先前那被毁了容貌的男子,也死了?”

    司空堇宥却摇了摇头,淡淡吐出两个字,“逃了。”

    听见这两个字,黎夕妤倒是半点也不惊讶,反倒那人若当真死了,她才会真的惊讶。

    “那人……便是庄暠?”黎夕妤又问。

    司空堇宥轻轻点头,眉眼幽深,“正是。”

    当年叱咤一时的怀化大将,除了庄暠,又能是谁?

    可世人怕是只当庄暠仍在狱中,却殊不知,他已被七皇子暗中放了出来!

    而今日司空堇宥与庄暠对阵,一个是当今蛮州将军,一个是当年怀化大将,究竟谁更胜一筹,已昭然若揭。

    只不过,这庄暠的身手虽不及司空堇宥,可他背后的乱党余孽,以及那错综复杂的势力,却令人不得不多加留意。

    而这一次,七皇子为了对付司空堇宥,竟敢将这罪大恶极的庄暠放出来,也当真是下了狠心。

    “少爷,如今庄暠出狱,他是否会再度作乱?是否会想方设法来对付你?”黎夕妤蹙眉问道,心下不免有些担忧。

    “这倒不必惧怕。依方才庄暠所言来看,他如今心中满是仇恨,而屈从于七皇子也未必是心甘情愿。他如今出狱了,最想做的事情,怕是找当年擒了他的三皇子报仇!”司空堇宥的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眼中竟有几分快意。

    他此生最想看见的,便是皇家子弟一一受到迫害。

    如今拜他所赐,太子、三皇子,及七皇子,这三人间必定会为了那皇位争个头破血流。

    他便能在远方遥遥观望,看着他的仇人,一个个倒下!

    四人皆湿了衣襟,竹筏也仅剩下一只。

    这一出惊险的刺杀显然没能打破此行的逍遥自在,就连原本胆小惊怕的司桃,也渐渐壮大了胆量。

    黎夕妤的长靴因先前的厮杀坠落河底,唯有两只布袜漂浮在水面上,却沾染了鲜血。

    她便唯有继续光着脚丫,站在竹筏上,无力地晒着太阳。

    四人同乘一只竹筏,便显得拥挤了许多,荆子安卖力地划动着竹竿,迅速向前方游去。

    他们很快便离开了峡谷,江面也陡然间变得宽敞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们终是到得一处渡口。

    这渡口仍旧位于应州一带,虽远离了应州城三十里,可这广袤的地狱,却仍旧属应州管辖。

    四人的衣物已干了大半,荆子安肩头扛着包袱,怀中抱着古琴,任劳任怨。

    眼看三人都已上了岸,黎夕妤却有些犯难了。

    她垂眸瞅着自己光丫丫的双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她踌躇不休时,司空堇宥突然蹲在了她面前,将那坚实宽阔的脊背留给了她。

    “少爷……”她轻唤出声,转而瞥了眼周遭往来之人,迟迟不肯趴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