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他哪来的时间?”谢灏挑眉问女儿。 谢知把秦纮的计划跟父亲说了一遍:“他给自己找了个替身。” 谢灏微微颔首,他是武将,城中庶务有长史官和阿菀接走,是可以偷溜一段时间,“他准备再去革岛?” “他想去,准备等过年跟大人商量后再说。”谢知说,这种大事必须要跟秦家长辈商量后再做决定。谢知听柔娘提过,好像秦八这次回来提了一个管理革岛的建议,秦家长辈要商量后才能决定。 谢灏闻言也没多问,谢家只管革岛的分红,不插手革岛内务。不过革岛纸币发行和大部分粮食都是谢家提供,这些秦家都要花金子来买。 谢知又问谢灏:“阿耶,我看汝南王似乎对四娘格外好?”汝南王走后,谢知跟四娘聊了一会,听说汝南王居然天天来府里上课,上课前还会给四娘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谢知就确定自己不是草木皆兵,汝南王对四娘太殷勤了。四娘或许不在意,只把汝南王当弟弟看,可谢知从来不小觑皇家的孩子。他被拓跋曜派遣到平城,从此远离京城,跟谢家联姻是最好的不脱离京城的法子。 谢灏说:“他想娶四娘为妃。”汝南王或许在同龄人中属于城府颇深的,可怎么可能瞒得过谢灏? 谢知问:“阿耶你愿意?” 谢灏莞尔:“我都赔上一个孙女,难道还要再赔一个女儿?”谢灏可不准备让自己女儿入宫。 “孙女?”谢知吃惊的问谢灏,“大父准备送我哪个侄女入宫?” “这也不是你大父决定的,是你嫂子和你侄女自己求来的。”谢灏淡淡道,他唯一的嫡子年纪尚小,长子是父亲养大的,跟嫡出也没区别,谢宝珠作为谢家的长孙女,又是公主之女,身份高贵,等闲人家她肯定是看不上的。加上太皇太后有意撮合,谢宝珠满心满眼的只有太子,一心要当太子妃。 “可是太子不是——”拓跋曜不是要废太子吗?谢知之前就跟祖父说过这件事。 “太子事关国本,岂可轻易废立,陛下纵有废太子之心,也不一定能成事。”谢灏说着谢简的顾忌,即使谢知说拓跋曜可能废太子,谢简也要考虑现实的可行性,“且这是太皇太后主动提出的,若我们拒绝,谢家跟崔家就没和解的可能。你嫂子和你侄女也不会听我们的劝告。”让宝珠当太子妃,不仅可以跟崔家暂时和解,同时也是陛下迷惑太皇太后的招数,谢家在陛下的船上下不来了,莫说陛下只要一个太子妃,就是要谢家人的命谢家也只能受着。 谢知匪夷所思:“她们就不担心杀母立子的传统?” “如果宝珠真能成太子妃,她就是魏国立国迄今唯一一个由正门迎入的太子妃、你以为谁都是你,连皇后的荣耀都能放弃。”谢灏意味深长的说,“杀母立子又如何?他目前还只是太子,等他真正登基还不知道要多少年。”不是所有人都有阿菀这份放弃荣华富贵魄力的。 谢知冷笑:“崔老太会让宝珠当太子妃?我看顶天一个良媛,弄不好还要跟别家贵女并立良媛,就算当了太子妃又如何?太子妃又不是一定要是未来国母。这点大兄还看不透?”魏国本就是鲜卑当政,他们再汉化,也不是汉人,对汉人礼仪没那么重视,就算是汉人皇帝,也有不立正妻为后的事例。 “他看透有何用?宝珠又听不进去。”谢灏见过谢宝珠两次,两次印象都很不好,他也不太在意这孙女。这也不能说他无情,感情本来就是处出来的,谢灏自己本身子女够多,孙子孙女更多,谁会在乎一个只见过两次面,几乎等于陌生人的孙女? 谢知想到高平的脾气不由微微摇头,贵为公主的她定以谢家未来的冢妇自居,当年她没离开京城时,她就自诩自己长子长女是谢家嫡长子、嫡长女,就她这种自高自傲的想法,让宝珠当太子妃完全可以理解。 谢家对女孩子本就放纵,女孩子本身愿意学就有人教,不愿意学,舒舒服服的过日子也没人说你。宝珠想要嫁太子,高平支持,大兄估计劝过几次,见实在劝不来,他可能也不管了。当父母都不管,祖父祖母更不会管,祖父甚至是乐见其成,这对谢家有好处,横竖一个曾孙女,谢家又不缺女儿。 谢知忧心忡忡的问:“四娘会不会被汝南王引诱过去?”谢知没见过谢宝珠,对她感情肯定比不上四娘。谢宝珠的爹娘都不担心,她身为姑姑更没立场担心她,她还是关注四娘吧。谢家权势够大了,不需要再出个未来皇后锦上添花。汝南王现在就可以算计四娘为自己谋福利,将来也能为压制谢家而冷落废掉四娘。四娘那么单纯的孩子怎么能经受得住这种情况? “不会。” 谢知狐疑的望着阿耶,他语气这么肯定,四娘这是心里有人了? 谢灏说:“我不许,她怎么嫁?”他又不是蠢儿子,连妻子都管不来。四娘是独孤氏唯一亲自养大的孩子,她嘴上重男轻女,总把女儿压在儿子下面,但四娘要真出什么事,独孤氏估计都活不下去,谢灏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且除了阿菀,四丫头也是他费心最多的孩子了,谢灏也不忍看这傻丫头走绝路。 有了父亲的保证,谢知放心了,“阿耶,你觉得汝南王脾气如何?”不准备嫁女,不代表不投资,“要不要让几个弟弟来平城给汝南王当伴读?”也不一定非要后宫安插个棋子,朝堂有个天子近臣也挺好的,就像祖父跟拓跋曜。 “我已经让你几个弟弟来平城。”谢灏说,女儿能想到的,他早想到了,思及汝南王这些天的行事,“以一个半大的孩子而言,汝南王行事心智都不错。”在没有人督促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天天不拉功课,这是连一般成年人都做不到的。 谢知问:“怎么说?” 谢灏意味不明的一笑,“他入住行宫第一天,他的内给事韦庆就打杀一个小内侍。” 谢知一怔:“为何?”皇族杀人不用受惩罚,但任何一个有意太子之位的皇子都不会担上滥杀无辜的名声。韦庆是汝南王的人,他行事就代表汝南王。 “杖毙的内侍是京兆王派过去试探的棋子……”谢灏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要是汝南王在肯定很奇怪,因为谢灏说的经过仿佛他亲自看到的一样。 谢知疑惑的问:“您在汝南王身边安插了人手?”不然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谢灏说:“你大父的人。”汝南王来平城后,父亲就把汝南王身边人员的名单给他了。 谢知感慨:“皇家的孩子果然没一个是简单的。” “所以我不想四娘跟皇子有纠缠。”四娘根本玩不过汝南王。 “那不能让他们现在分开吗?”谢知问,这么相处下去,谢知担心两人日久生情。 “现在这么做太明显,汝南王年纪还小,等他大一点再说。”谢灏说,不行就让四娘早点成亲。 谢知忍不住再次感慨:“果然是皇宫里出来的孩子。”才十一岁的娃娃就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婚事打算,她只能说不愧是拓跋曜的儿子,拓跋曜当年也是这么早熟的。 谢知在来的路上就跟阿生说,以后要长住阿翁家里,不过她会时常来陪他,阿婆也会经常过来,阿生舍不得阿娘,抱着阿娘哭了好多次。幸好谢灏对外孙很有耐心,知道他被他爹娘养的娇,平时闲暇就带着他玩,晚上也跟孙子睡一屋。经过谢灏一个多月的努力,阿生渐渐开始依赖起阿翁、阿婆,独孤氏本就娇惯孩子,阿生聪明伶俐又乖巧可爱,一声声阿婆叫的独孤氏心都化了,恨不得把阿生捧在手里呵护,连谢灏一时都退了一射之地。 谢知见状彻底放心儿子留在父亲这里,就是赶来的秦纮都想不到岳父对阿生居然有这么耐心。 因汝南王在,秦纮也不好长期待在秦家,只能暂时住在客栈,甚至都不敢出现在阿生面前,生怕他不小心说漏嘴。谢知见夫君可怜,儿子又开始黏糊自己父亲,便提早离开,她生完阿生后就没出去玩过了,好容易碰到两人都有空的时,她要跟五哥培养感情。 女儿的话让谢灏夫妻面面相觑,独孤氏对谢灏道:“阿菀真有趣。”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三岁了,还要培养什么感情? 谢灏啼笑皆非,“从小就属这丫头鬼主意最多。” 谢知不知道阿耶对自己的腹诽,她正甜蜜蜜的跟五哥合骑一匹在郊外散步,两人都换了便装,侍卫们都远远的跟在后面,没有凑上来当煞风景蜡烛。谢知戴着轻薄的羃离仰头对秦纮甜甜微笑,秦纮不动声色的四处观望,见四处没人,低头隔着羃离在妻子脸上印下一吻。 谢知轻笑着往秦纮怀里靠,秦纮一手搂着她,一手握着缰绳策马徐行。古代工业不发达,到处都是现代人推崇的自然风光,可如果不穿越成贵族,平民的生活,现代人一天都过不下去。她现在特别能了解某位诗人为何会称赞冒烟的巨大烟囱是盛开着文明的黑牡丹。不过现在跟五哥一起走,就算是臭水沟她都觉得美,“五哥,我们这两天慢慢走过去好不好?”五哥不能离开驻地太久,这就当他们蜜月旅行了。 “好。”谢知开口,秦纮哪有不答应的,“你累了就跟我说。”阿菀骑术好,但耐力一般,没法子长期骑马,秦纮担心她会受累。 正如秦纮所料,谢知骑了一个多时辰,就觉得双腿受不住,她皱着眉头看着四处,“五哥,我累了,附近有休息的地方吗?” 不比谢知这种在家都不怎么分得清东南西北的废材,秦纮对附近的路段都很熟悉,附近没有暂时可以借宿的坞堡,但有一块可以露宿的荒地。秦纮取出哨子吹了一声,远远跟在两人的身后的侍卫听到哨声忙策马赶来,一行人快马往荒地驰去。 秦纮说的荒地是他们行军来回时偶尔会露宿的一块平地,大约可以供四五百人露宿,附近有一条河流,四周挖了深深的防火沟渠,如果荒地上杂草过多,可以先放火烧草。 谢知没想他们到荒地时,已经有人在荒地露宿了,是一群约有百人左右的贫民,大部□□上都没有穿衣服,偶尔有几个身上披烂布的人已属于其中衣衫整齐的人。谢知不由轻轻的“啊”了一声,毕竟这么多裸|体男女突然出现,对她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秦纮连忙捂住妻子的眼睛,示意亲卫们去别的地方挖沟渠暂宿,阿菀心善,肯定不会允许他们把这些逃奴赶走的。秦纮不比谢知,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应该是某个世家的逃奴。 亲卫们也早习惯女君行事,下马利索的往防火渠引水烧草,秦纮出来带了五百亲卫,五百壮劳力很快就把所有的事办好,他们在草上浇了些酒精,然后跨过沟渠,把火把往草地里丢。草地里有酒精助燃,火势一下极旺,谢知和秦纮站在上风口,她远远见那些贫民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们,时不时的有幼儿的哭声响起,她心生恻隐,“阿兄,我们还有吃的吗?” 秦纮没回答谢知的话,而是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远处似乎有一队骑兵驰来。亲卫中的一人伏地听了片刻,对秦纮说:“郎君,约有一百人左右。” 秦纮示意卫兵列队防御,他则跟谢知换了一匹先前没负重的马骑,这种时候他不会让阿菀去驼车上,万一骆驼受惊怎么办?她跟着自己最安全。 “来了!”随着马蹄声渐进,逃奴们也听到了,他们面露绝望,不少人失声痛哭。 一名身上裹了几条破布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与其让他们抓回扒皮,还不如跟他们拼了!能杀几个就是几个!到了地下我们也赚了!” 第206章 逃奴 “扒皮?”谢知听到这人的叫声, 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仰头看着秦纮, “五哥,他们是谁?”这些人穿着这么少, 一个个面黄肌瘦的, 总不会是附近的流寇。 “他们应该是逃奴。”秦纮看着这些人身上大半溃烂的奴隶烙印,“追来的骑兵是他们的主家。” 谢知心中一沉,逃奴在这个时代是可以被人随意滥杀的, 她抓紧秦纮的手, “五哥, 能先问清他们做了什么事吗?”如果这些人不是因为作jian犯科而逃离的话, 谢知想救他们一命。 “放心。”秦纮示意亲卫举起秦家的旗帜,在六镇平城附近, 任何势力的主人可以不认字,但不会不认识秦家的旗帜, 这事关他们的性命。 果然那些骑兵看到秦家的旗帜,立刻放缓骑速, 远远的停在几百米之外不敢靠近。生怕被秦家兵定义为他们要攻击而将他们灭杀。谢知见这些骑兵只有为首几人身上有盔甲和武器,别的人手中都只手持木棍,不由心头一松,这样的武装亲卫抬手就可解决。秦纮让王虎去跟他们沟通。谢知则亲卫把逃奴中那位要跟追兵同归于尽的男子叫来,问问他们为何要逃。 秦山从包裹中随意抽了一件换下来的脏衣服丢在逃奴身上, 用刀示意他跟自己走。逃奴也知道自己逃不了, 战战兢兢的跟着秦山去谢知处, 他对自己主家还有几分血性,对装备精良的秦家军是一点反抗勇气都没有。要不是之前见秦家军并没有驱散他们,他猜秦家军的主人可能是怜弱惜贫的,他也不可能鼓起勇气说跟主家追兵同归于尽的话,他们这些贱民算什么?马冲上来人就成rou泥了,凭什么跟这些贵人同归于尽? 谢知又不傻,自然明白这人说的这些话是对自己说的,所以她才让他过来,至少这人还有些胆子,别的人早被亲卫和追兵吓破胆了。不过那人的胆量也只是一时,待他感觉自己获救时他就瘫软在地上,直到秦山的刀才让他清醒过来,他双股战战的看着秦山锋利厚重的刀锋,他这是要被人杀了吗?他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无意识的跟秦山跌跌撞撞的走到谢知面前,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谢知温声对他说:“抬起头来。” 那人趴在地上簇簇发抖,完全没听到谢知的话,他已经被吓傻了,要不是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恐怕就要露出丑态,还是秦山用刀鞘把他下巴抬了起来。 谢知仔细打量着这人,看着身高有一米六左右,是这些逃奴中最高的人,显然是壮劳力,他头发乱如杂草,皮肤太阳晒得黝黑,脸上有着深深的刻痕,一口烂牙,看着起码要三四十岁模样,但谢知很清楚这人年纪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胳膊和后背有部分皮肤溃烂,她先前只当他们有皮肤病,现在看来应该是烙得奴隶印没养好,导致的皮肤溃烂,也就是说他们的奴隶印是最近才烙上去的。谢知已猜到这些人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问那人道,“你们以前是良民?为何要做逃奴?” 逃奴的烂牙并不是扶桑贵族女把牙齿涂黑,让人误以为是烂牙,而是真正的烂牙。从古迄今,任何国家,一口洁白的牙齿都是贵族的标志,因为白牙要用青盐维持,盐是奢侈品。谢知所见的大部分中小贵族牙齿都不白,因为他们只刷牙,并没有太多维护牙齿的手段。而平民和奴隶是不刷牙的,他们没有这概念,也没有这种闲情逸致,光是生存就足够让他们精疲力尽。 逃奴听了谢知的话,差点放声大哭,这位贵人居然没有因为他们是逃奴而杀了他们,反而还问他们缘由,他抽噎的把他们身上的遭遇说了一遍。他们本是住在柔玄镇附近的良民,自家有田地,这几年没什么天灾人祸,他们日子过得也不错,勉强可填饱肚子,即使家里偶尔青黄不接,靠着卖儿卖女也能活下去。但是去年年初他们被一队流寇从家中抓走,被贩卖到这里当奴隶。 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吃也吃不饱,主家去年冬天甚至不许他们烧火,衣服也不给他们,他的妻子就是去年冻死的。去年再难熬好歹一天还有两顿饭吃,今年他们一天只能吃一顿谷糠稀饭,前段时间有几个奴隶因为肚子饿得实在受不住,去厨房偷了一点麦屑,被主家发现后,主家将他们杀了剖腹取出刚吃下的麦屑喂牲口,还把他们的皮都剥下来挂在麦田里,他们几个奴隶实在受不住才跑的。 逃奴说着说着就哭了,谢知沉默了好一会问:“你的孩子呢?都卖了?” 逃奴木然道:“以前卖了两个,最小的两个人家嫌碍事,当场就杀了,还有两个大的被卖到别的地方去了吧?我现在的主家不要女人孩子。”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谢知疑惑的问:“不要女人孩子?那你怎么知道你妻子是冻死的?” “那是我来这里后,主家配给我们的妻子。”逃奴说,主家不要外面买来的逃奴,但是他们要从小养大的奴隶,这样的孩子最忠心。 谢知听得不寒而栗,她不想相信事实是自己所猜想的那样,但那人麻木的模样,她就明白自己没猜错,逃奴的主人把这些奴隶当牲口一样在配种。事实上自己盐场也有这种共妻的情况,盐场女人少,几个感情好的兄弟共娶一个妻子的情况比比皆是。 谢知曾想取缔这种情况,但思及现实最后还是无奈的放弃,只能尽量的提升女人和婴儿的待遇,尽可能多的给女人提供工作机会。甚至还有人觉得自己既然要收养孤儿,为何不让奴隶配种,这样就不用去外面收养孤儿了,被谢知怒斥了一顿,众人才知道女君很反感这种事,故大家都不在谢知面前提起这种事。 秦纮并不想让妻子接触这一面,他搂着谢知的肩膀道:“我已经让王虎把他们买下来了。” 王虎比秦山圆滑百倍不止,他知道女君心善,所以对那些人很和善,先客气的表明自己身份,然后取出重金表示要买下这些奴隶。追兵听说是秦家少郎君、少女君出游,就猜可能是少女君看这些奴隶可怜,一时心软才会买下这些奴隶,追兵很豪爽的表示要把这些逃奴送给少郎君。王虎坚持不受,最后来人取了一半钱便离开了,离开时明显心情极好,用这些逃奴换来秦家少郎君的关注指了。以后拜访也有这个由头了。 谢知问逃奴:“你是想跟我回去,还是自己离开?” 逃奴茫然的看着谢知,不很明白她话语里的意思。 谢知说:“你想离开,我就把卖身契还给你们,要是想留下,就随我们回农庄干活,至少可以让你们不饿肚子。”谢知盐场和农场里的奴隶每天都可以吃饱饭,一个月可以吃一次炒菜,每年元旦可以吃一次rou。不过谢知暂时不跟这些人说自己奴隶待遇,免得他们认为自己要他们做什么送命的事。毕竟谢知给奴隶提供的待遇是普通良民都无法达到的待遇。 “我随贵人回去。”逃奴立刻道,他身上都烙下奴隶印记了,他又能逃到哪里去?看到秦家的亲卫和赶来的追兵,逃奴一股子跟人功归于尽的气早xiele,就算谢知不让他们吃饱,只要肯给他们一条活路,他们也愿意随她走。 谢知叹了一口气,对摇光说:“老规矩,先养一段时间,等他们恢复些了就送到建德去。” 摇光应声退下,又让人架起铁锅给这些奴隶煮了一锅厚厚的麦屑粥,吃的这么逃奴眼泪都下来了,他们自被人抓成奴隶后就再也没有吃过麦屑粥了。 王虎也打听到这些逃奴的主人,是平城一小官吏,品阶不高,但家族是平城大户,跟几个王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谢知偏头问秦纮:“五哥,现在这种事很多吗?” 秦纮犹豫了一会,颔首说:“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别说是普通平民,就是寻常有些小家产的富户都随时有被人抢光家财,掠夺成奴隶的危险。 谢知问:“怀荒和建德有吗?” “有,但情况不多。”秦纮说,怀荒和建德势力最大的就是他们秦家,秦家已经不需要靠掠夺良民来成为奴隶,他们本身养的人足够用,别人又畏惧秦家权势,不敢明目张胆的在秦家地盘抢人。 谢知闻言心里多少有点欣慰,至少她做的努力还是有成效的,她轻叹一声,“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代绝大部分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部分被朝廷以各种名义收走,辛苦一年勉强足够饱腹,间或还要卖上几个孩子才能活下去,这是风调雨顺的太平年间的生活。如果遇到天灾人祸,家破人亡,全家死光的不在少数。 最怕的还是战时征兵役,被征走当兵的人,从此以后再难跟家人有联系,绝对部分人客死异乡,无人收尸。底层的百姓因活不下去而去当兵,几年回乡已经是立战功的老兵,那是碧水种田文和点娘争霸文的男主,现实则是十五从军征: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就这还是幸运的,他至少还活着。 谢知垂目低头,她庆幸自己投胎到谢家,让她享尽荣华富贵,让她不用受这些绝对大部分人都受过的痛苦。来这个时代越长,她越感激现代的生活,越感激给他们带来那么幸福的生活的先辈。她或许做不到先辈那么舍生忘死,可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改变时下的现状。 但还不是时候……她穿越的时代太早,如果她穿越到明朝,还有几分搞工业革命的可能,毕竟那时候各方面发展都挺到位,可现在各种科技只在萌芽状态,任何改革都不能违背时代,违背时代只会落到王莽的下场。谢知心中暗暗叹息,还是照着自己的计划,先推进农耕方式的改革,尽快的提高粮食产量,先填饱人的肚子,然后才能做更多的事。 秦纮见她面露抑郁,轻哄道:“你要是不开心,我派人去给他一个教训。” 谢知摇头:“不要。”从魏国律法来说,逃奴的主人并未做错什么,贱民类比牲口,甚至单个的人还没牲口值钱,主人有权决定奴隶的生死,五哥所谓的惩罚肯定是私下行为。谢知又不知道这家的脾气,要是他们吃了亏,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到别的奴隶身上怎么办? 这不是一家的问题,而是社会的问题,她一己之力,能对天下大势有什么影响?更别说她现在身上连个诰命都没有,要对天下大势有影响,起码也要崔老太的地位。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出钱买下这些逃奴,她管不了天下百姓,就在自己眼前的人她还是能管的。谢知不想因为自己让五哥跟自己一起不开心,她仰头对秦纮笑道:“五哥,我们今晚吃什么?要不要去采野果?” 秦纮莞尔:“这附近没什么野果,你想看我打猎吗?” “不想。”谢知很干脆的拒绝,她以前对打猎也挺有兴趣的,虽然她从不动手杀猎物,可看到别人射箭、找猎物还是挺有意思的,但等到怀荒看到五哥打猎,她才知道她以前玩的是打猎游戏,山林里的猎物是有人放养的,数量多到随手可射,根本不用找。而真正的打猎大部分时间都在等待猎物上,往往有可能白等一天都没猎物,谢知自觉没有当个好猎人的天赋。 秦纮轻笑一声,让她先回车上休息,亲卫们部分去湖边取水,部分整顿烧完的野草,大部分还是留在秦纮和谢知身边守卫。 “五哥。”谢知刚坐上马车,又想起一件事,掀起车帘探头喊着秦纮,“我们要不要路过贺楼家?能去看看初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