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谁都知道，他这算是完了。 身后的其他人面面相窥，隐约间脸色都有些苍白。 韩齐居高临下地瞥了眼墙边缩着头的萧承皓，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郑重道，“不管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们都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小心掉脑袋。” 宣音暗暗松了口气，这步棋，果然没走错。以韩齐的性格，遇到这种事，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她悄然，站到了微微缩着身子的萧承皓身边，手一松，一个小纸包就掉进了他的怀里。 余光看到宣音这一动作的韩齐，暗笑了声，却也什么都没说。 注意到那一个小纸包的萧承皓，鼻尖嗅到一片淡淡的莲花香气，不自觉抬起头，巴掌大的小脸，瘦瘦小小的，还有些脏，但那双眼睛黑黝黝的，非常有神，就像只一颗漂亮的黑葡萄。 宣音悄悄地朝他眨了眨眼睛，藏在袖子里的手，比划了一个手势。 然后就在韩齐的催促下，回宫了。 萧承皓默默地注视着她带着一行宫人远去的身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才低头看向自己怀里的小纸包，打开，一股浓郁的饼香裹着莲花的气息扑面而来。 雪白的饼做成了莲花状，色香味俱全，令人口舌生津，肚子也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萧承皓并没有马上狼吞虎咽，而是先将糕点包好了，然后回了冷宫，在池子里洗了洗手，又找了个破碗，盛了水，放进几片桃花瓣，清水配着桃红色，十分的好看。 将碗放到了附近一棵柳树下的大石头上，然后自己坐在小石头上。 萧承皓这才从怀里掏出那一小包莲花馅饼，小心翼翼地捏了一朵花瓣，放进了口中，再喝了口桃花瓣的水，眼泪瞬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他边吃边无声地流着眼泪，每一口都吃得那么认真。 到最后。他连纸上那一点点碎屑，都是吃得干干净净。只有经历过饥饿，才知道什么叫珍惜。 咽下最后一口馅饼，萧承皓抬头望向永宁宫的方向，摸了摸胸口，那里前所未有的暖和，像是有颗太阳在里面。 永宁宫。 宣音大概将自己这些天做的梦，还有她发现现实和梦境竟然重叠的事讲完后，一脸不安地看着似乎在发呆的韩齐。 好一会，韩齐神色恍然道，“这些事。我得细细琢磨一下。” 宣音眼底光彩四溢，“哥哥这是信我？” 韩齐这才意识到meimei的心思，暗责了自己一句，才笑道，“那是自然。音音说什么我都信。” “谢谢哥哥。”宣音十分感动。 韩齐心底有些发虚地干咳了一声，“天色有些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要好好保重，另外……”想了想，韩齐最终还是没把不要靠近萧承皓这句话说出来。 如果可以。他还是更愿意站在萧承皓这边，皇位之争有些牺牲是必然的，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不过皇上的决定，又岂是他能左右。 “那哥哥晚上定要小心，不要受伤了。” 在宣音的嘱咐下，韩齐行了个礼，便离去了。 望着韩齐那孤傲清冷的身影，宣音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息了一声，便回了屋子歇下了。 一回屋，系统1010就迫不及待问道，“主人。这么做，韩齐真的会相信我们？” “他不信，也得信。”宣音气定神闲道，“只要我所预料的事，和我说的梦境，一模一样。就好了。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梦，大概是韩家列祖列宗保佑吧。” 她知道。韩齐，一定会相信她的。 第35章 是夜。 韩齐对宣音的梦, 左思右想, 都未能想出什么。虽然宣音十分肯定说自己梦里的事，几乎都发生了, 包括今日萧承皓的事情，但他还是心有怪异。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那不是代表宣音会……死。想到这个, 韩齐就心中难受得很。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宽慰了自己几句后, 韩齐洗漱完, 正准备上床歇息时, 突然, 心中一凛，一道寒光直逼自己而来。 “有刺客！” 韩齐迅速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那刀锋要抹上脖子时，他伸手一挡，硬是捏住了刀刃。 那刺客见行动失败，立刻从窗外跳了出去。 外面传来狗叫人声。 当韩齐追出去时，只见一团黑影猛地被掷了过来，韩齐一躲, 只听一声 ‘嗷’的惨叫。一只小狗已经被摔在地, 低声呜呜地小声哀叫着, 却始终站不起来。 那边的刺客已经被人团团围住，见自己逃不出去，就服毒自尽了。 早年就跟随韩齐的小亲兵往前一查看, 就愤然道，“将军。是北边的人。战场上打不过，就懂得一些阴私玩意……将军，您的手，快来人。将军的手受伤了。” 立即就有人拿着药箱小跑了过来。 望着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狗，再看向自己正被人包扎的手，韩齐脑海里尽是宣音再三嘱咐的那些话。 ‘夜里小心点，不要伤着手。’‘小一若是伤了，也只能说是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伤着。’‘近日我老做些奇奇怪怪的梦。’‘醒后竟发现梦境的事竟会实现。真的太吓人了。哥哥你晚上一定要小心。’ 宣音那关切焦虑的声音还犹在耳边，韩齐心中惊疑不定，大概是他看着小狗的时间太久。 那边已经让人将小狗小心带走的小亲兵，特意过来禀告道，“将军。那狗重得不算太重，诊治一番，调养些时日，应该无碍。” 韩齐这才怔怔回过神，“嗯。好好照顾小一。” 小亲兵眼睛微亮，稚气的脸上全是崇拜，“将军眼睛果然厉害，府里几条小狗长得差不多，除了负责养狗，其他人基本都认不出，也只有将军火眼金睛，一眼就看了出来。” 韩齐大惊失色，一把拽住小亲兵，“你刚说什么。” “……将军一眼就看了出来。” 顿时。韩齐如受重击般往后退了半步，满目震惊，“是了。我，我根本就没有告诉过宣音，小狗的名字。宣音却知道。那梦、那些梦境…莫非当真是真的？” ‘我……梦见自己……死了。’宣音这句话猛地出现在耳边。 韩齐只觉心脏处霍然一只手狠狠抓了过来，握得生疼，火光下，面色铁青。 吓得刚包扎好的仆人面露惊色，心想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 “将军？” “无事。刺客的事交于你们处理。”韩齐挥了挥手，便转身回了房间。 外面吵杂了会，就都散了。韩府又恢复了入夜后的平静。 而韩齐，却坐在房间里椅子上，怔望着手上的伤，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宫。永宁。一片静谧。 人人都知道当今皇后身体柔弱喜静，所以入了夜，这永宁宫，安静得墓地一样。 宣音半睡半醒地躺着，身体有些痛，那种痛，感觉就好像从骨子里蔓延出来，传给了血液，再由血液流遍整个身体，隐隐地痛着，不是很痛，可就是那样隐隐作痛着，让人难受得有些烦躁。 系统1010镇定有序地为宣音用生物电流轻轻按摩着，试图缓解她身体的痛。 他们都很清楚，这份痛，会随着时间越来越重，到后面会痛不欲生。 同时在毒素的影响下，她的视力、听力、嗅觉等等感官，都将慢慢迟钝起来，唯独痛觉就像是开了好几十倍的放大器。整个人，就像是待在绝望之地，独自受尽折磨痛苦。 “主人。韩齐那边似乎出了点事。”系统1010看到地图上面的情景，立马就向宣音汇报。 宣音淡淡地嗯了一声，张开了眼，坐了起来，“看来是没听我的话，该是受伤了吧。” “哼哼。主人都提醒他了。这回算他活该。不过这样他也该相信主人了。” 对此宣音笑着摇头，心道，“没那么简单。但是，他总会相信的。” 要知道韩齐这位哥哥，可是个 ‘妹控’啊。宣音轻笑着，摸了摸自己微弱的脉搏。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不在乎自己的荣耀，那么……meimei的命，总是会在乎的吧。 外面候着的宫女，一听到屋内的动静，就马上请示了一声，“娘娘。” 宣音看了看系统1010上的时间，便吩咐她们准备好一些容易消化的吃食，送进来后，就又让他们退了出去。 “主人。那萧承皓，他能看懂主人给他的手势么？” “他会懂的。而且不来也没关系，大不了明天在等。”宣音笑眯起眼，对对她好的人，她向来都很有耐心。经过的任务世界越多，她也越是知道，一颗真心有多可贵。 果然，萧承皓没让人失望。 没等一会，就听到了系统1010惊喜地提示，说萧承皓来了，正躲在那枝桃花的窗户外头。 等了等，见他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宣音便漫不经心地拿着一小碗燕窝羹，走到桃花枝前，唇角微翘地搅拌了几下燕窝羹，清淡的香气混合着浅浅的桃花香顺微风朝外面飘去。 听到窗下隐隐约约的咕噜声，宣音不禁失笑，也不逗他了，低声道，“好了。知道你来了。” 随后就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阴暗处钻了出来，明亮的烛光，映着他一小半边脸，小小的脸，漂亮的五官，精致秀气。黑亮黑亮的眼睛就像是天上最亮的星辰一般，静静地望着宣音，好似就这么看着她，就已然满足。 看得出来，他为了来见宣音，还特意洗了澡，换了衣服。这种初春时节，虽然春回大地了，但冷宫里又哪来的热水给他用。一定很冷吧。 宣音心头一暖，她将碗放到了一旁，朝他张开了手掌。 小男孩一愣，看着宣音那纤细修长的手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就像一只被惊吓到的小猫，似乎不敢相信宣音就这么在他面前毫无防备的张开手。他先是试探性地碰了下宣音的手，见宣音始终是笑着，这才将自己小小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宣音的掌心。 他的手，很小，但一点也不软，瘦瘦的，冰凉冰凉的，碰着它，如同碰着一块冰。 冰得让人心疼。 宣音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的手，这动作又轻又软，仿佛他是一块珍贵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弄坏。 她并不知道，当她握紧萧承皓的手时，对面的小男孩双眸如蒙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起来，让他忍不住地低下头，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眸光一片清澈。 “进来吧。”宣音笑着邀请他。 但萧承皓坚定地摇了摇头。宣音没有强求，端起旁边的燕窝羹放到了他手里，“这个给你。我吃不完。” 萧承皓没有拒绝，他双手捧着碗，站在宣音面前，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举止优雅好看得几乎看呆了系统1010。 “这小家伙才多大。” “是因为家教好吧。听说，他父母是出了名的才子佳人，两人可以说是佳偶天成，只可惜……败给了萧临风。”宣音在心底略为惋惜道，望向萧承皓的眼神，也更为柔和。 萧承皓吃得很慢，也吃得十分干净。 等他认真吃完后，放下碗，一对上宣音浅笑的眸子，脸不由红了红，低下头。 宣音转过身，又将一些软和好消化的小点心用干净的纸，层层包好了，放到了他手上，弯腰与其平视，笑说，“这些我都吃不完，所以帮我都吃完好吗？” 萧承皓张了下嘴，但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发出一个 ‘啊’的音节。 宣音理解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说，“我知道你想谢我。不过你帮我吃东西，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说着，她忽而往前面凑了凑，“谢谢你给我送的桃花。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