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不是，老太太您这可就为难人了，省城那么多做贸易的，大公司小公司没有上千也得八百，你让我怎么着？”刘瑜觉得这简直是大海捞针，“您直接问他在哪上班不就行了吗？” 做长辈的随口问一句, 不算是太过分吧？ 陈敏答非所问, “估摸着不是什么大公司, 不然他会不跟我说？不过也不会太差吧？他跟我说之前还培训了一段时间。” 刘瑜低头扒饭, 等他抬起头来，对面坐着的人甩甩手走了，活脱脱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 可不是要做甩手掌柜吗？陈敏觉得自己这段时日过得紧张又辛苦, 如今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些让人头疼的事情就让刘瑜去做好了。 谁让他是她儿子呢？ 午休休息的天昏地暗的陈敏是被门铃声叫醒的，她这些天准备考试精神压力还是有那么一点的，今天完全是打破过往习惯大睡了一觉，只不过睡多了浑身没劲。 “谁呀？”她从卧室出来就是听到门铃声，可真是有耐心。 透过猫眼看了眼，陈敏发现站在外面的人有些好奇，自从上次那不欢而散的相亲事件后，赵主任有点见着她都躲着走的意思，怎么今天还送上门来了？ 开门请人进来，赵主任也是一脸的笑，这次她是进门说事，还真没客气。 “我还想着要不要给陈老师你打个电话，明明听楼下的说您没出去，怎么叫门还没人应呢。” 陈敏有些尴尬，不过赵主任也没多纠结这件事，说了一句就是切入正题，“这次来打扰陈老师也是上面有任务，所以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不……” 接过了赵主任递过来的文件，陈敏觉得头大。 “这是群众活动，党员肯定得起带头作用的，最近这天气也凉快多了，陈老师您看……” 陈敏还真是纳闷，怎么之前赵主任号召动员的舞蹈大赛怎么就成了整个区的活动，而且区政府这边还特意为此下发了文件。 她倒不觉得是赵主任能量大，不过这事可真是有意思，“这现在练习，也赶不上国庆节呀？” “能凑多少是多少吧，反正就是凑个热闹。”赵主任其实也郁闷，不过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来安慰，“庆祝活动其实就是个表面上的说法，说到底这还不是为了号召全民运动吗？” 这说辞，陈敏觉得赵主任说的都有些心虚，她把倒好的水递了过去，“这倒是，不过我怕到时候再拖后腿。” 她真不觉得自己是跳广场舞的高手，偏生这时候还下来了文件，虽然没明说，但那意思可不就是党员同志起模范带头作用吗？ “没关系的，到时候我找个老手带陈老师。”赵主任觉得这次算是敲定了，她多少放心了些。端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低头研究文件的人，赵主任清了清嗓子，“陈老师，上次那件事真是对不住。” “啊？”陈敏没反应过来，她还在想着跳广场舞这事。 “就是上次你们家刘瑜相亲那事。”赵主任说起来也是一脸尴尬，因为这件事，她平日里躲着陈敏走，她们家老曹在单位里也是躲着刘瑜，跟之前肖爱芬母子俩倒是有些相似。 陈敏也被勾起了回忆，忍不住笑了下，“小薛那孩子是挺特立独行的。”这里，贬义词。 “被家里宠坏了，要月亮给她星星都不成，您也知道我们这跟家里也不是多来往，想着亲戚家的孩子还能差到哪里去？多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哪想到这孩子真是……”赵主任觉得自己也是长了见识，她是真没想到，曹爱党那大哥也是个厚道人，放在身边养的外孙女竟然养成了这副熊样子。 跟自己说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呢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玩意。那薛亚琪活了二十多年，祸害家里人还不够，还害得自己一把年纪丢人现眼…… 陈敏笑了笑，没再接话。 赵主任其实就是传达活动通知，然后再跟陈敏顺便解释那么一句，她有错，错在之前没怎么考察薛亚琪就是介绍给了刘瑜，但绝对不是包庇薛亚琪。 她得跟陈敏表明自己的态度，毕竟这一个小区的邻居还得做几十年，总不能自己往后就存着这事，看到陈敏就心虚吧？她还得处理街道上的一些事情呢，这样子往后工作都没办法展开。 “你说这事也是我办的不敞亮，回头再给刘瑜介绍对象的时候，肯定好好的摸一下底细。” 陈敏：“……” 还要介绍吗？陈敏觉得下次再出现什么情况，刘瑜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可不敢保证。 送走了赵主任，陈敏那懒洋洋的劲头也差不多走干净了，看着赵主任留下的文件复印件，陈敏去书房给自己找视频。 刘瑜回来的时候就是听到了那熟悉的旋律，他忍不住哆嗦了下，“老太太，您不是向来喜欢阳春白雪吗？怎么这会儿……” 怎么这会儿还喜欢这下里巴人了？刘瑜看着液晶电视上的跳动的画面，眼角都在抽搐。 他连忙拿遥控器把电视机给关了。 陈敏也觉得自己解脱了，她找了这广场舞的视频，已经看了一个半，哦，两个小时了，她觉得自己眼前的人都在打架。 “您这是怎么了？”刘瑜从水果盘里拿了个水蜜桃递了过去。 “生无可恋。”陈敏嘟囔了一句，然后抓着那文件递给了刘瑜。 这词都用上了，刘瑜看了文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还真是。” 他真心觉得这就是为难人，自家老太太虽说不至于嘴上嫌弃那些流行歌曲，可骨子里还带着几分老派作风，就算是听歌也是听听那些红色歌曲，当然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听那些曲子，早前是听各种民族乐器，后来卫子睿胎教听钢琴曲，她就是接触西洋乐器。 如今要听这些广场舞歌曲，还是挺为难人的。 不过再怎么为难迎头也得上呀，“要不我给您做点好吃的，咱们鼓足干劲，也就是这十几二十来天的时间嘛。熬一熬就过去了。” “那行吧，我点个龙筋汤补补。”陈敏啃了口水蜜桃，觉得这桃子有点酸。 “您还吃凤髓呢，得了吧，咱们就炖点鸡汤喝好了。”他之前炖过一大锅鸡汤，现在还有小半锅在冰箱里放着呢。 鸡汤也弥补不了她对广场舞的恐惧呀。 不过再怎么不乐意，陈敏还是得去参加训练。 下周就是要秋分，这天也是黑的早了些，晚上七点四十五就是在街道办事处的那院子里集合。 陈敏看到了广场舞爱好者肖爱芬，发现队伍里还有几个年轻人，当然这个年轻也是相对于自己而言。 赵主任也是穿的利落，天鹅绒的三件套穿着显得运动范十足，“辛苦大家了，不过既然报了名那就是爱好广场舞，咱们好好练着，争取到时候演出成功。” 十月八号，区政府这边组织群众自发才艺活动，像陈敏她们小区是广场舞才艺展示，其他小区就是各种各样，很多还都是陈敏没听说过的名目——省城的群众，果然是藏龙卧虎呀。 现在是九月二十号，距离才艺活动还有半个多月，而这半个多月就是练好当前这两套广场舞。 “赵主任，怎么还排联两套呀？”有人与陈敏同样不解，心直口快就是问了出来。 “得练个备用的。”赵主任给的说辞让陈敏头大。 不过再头大也得硬着头皮上，因为这次活动有很多像是陈敏这样不会跳的人，赵主任先前做了统计正在给大家安排，先找个会跳的带着，这样进度也能快一些。 还没轮到陈敏，她站在着听歌听得头昏脑涨。 “陈老师，您这也不会跳？”旁边有人问了句。 陈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还真不会。” 那人见状安慰道：“没事，您是老师，学东西快。” “小涵奶奶你这话说的，陈老师之前都是教人东西的，现在得当学生，能一样吗？” 陈敏也分不清这说话的人是在帮自己说话呢还是在笑话自己呢，不过不管怎么着，都好好学着就是了。 赵主任给陈敏分配的临时师傅是隔壁锦绣佳苑小区的一个中年女人，姓林，林桂香。 分配林桂香已经是赵主任考虑再三后的最佳安排了，毕竟—— “陈老师你当初教过我们家小宇。” 陈敏早前做了功课，还真是去研究了下老教师这些年来带过的学生，防止出现学生到了面前她不认识的情况，好在老教师也是特别细心的人，早些年照片背后没打印学生名字的时候就自己写上，起码给个名字陈敏能知道这孩子是哪一届的，班里差不多都有谁。 老教师是个不能再细致的人，担任高中语文老师虽说工作量大，却还是把这些学生的情况作了分门别类的整理。 那厚厚的笔记陈敏没事常翻着看，觉得都能整理出来给老教师那些学生看，带着他们回忆那躁动的青春期。老教师跟学生们的关系处的不错，头两天教师节陈敏还收到了不少祝福消息，点了大半天的微信这才是把那小红点给消除了。 只是林桂香说的这个小宇，陈敏一时间还真对不上号。 看陈敏这有些困惑的模样，林桂香连忙道：“陈老师估计也忘了，小宇不是你们班上的，之前您给他们班代过半学期的课。” 陈敏恍然，代课的学生她自然不那么清楚。 “瞧我，这退休后脑子也退休了，都记不清了，不好意思哈。”陈敏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林桂香觉得自己也不会说话，连忙岔开这个话题，“那陈老师您先跟着我跳一遍？要是哪里记不住，您直接跟我说就行，咱们慢慢来。” 陈敏点了点头，这个临时师傅很是耐心，对于她而言自然是好事一件。 倒是林桂香教着教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广场舞是肢体上的动作居多，手上倒是不怎么玩花招，所以她就是站在前面跳，这一套跳完，自己也没被喊停呀。 这赵主任不是说陈老师没基础吗？这不学的挺快的嘛。 一遍结束，林桂香觉得自己这个临时师傅可能真的刚上岗就下岗了，人家到底是老师，学这个那可不是一个快吗？ “要不陈老师您跳一遍，我看看哪里不对，给您指出来？” 陈敏断然拒绝，“我还是再跟着你跳两遍吧。”陈敏苦笑，她就会比着葫芦画葫芦，真要是自己跳，估摸着撑个二十分钟那就玩了。 林桂香觉得这人是谦虚，不过她还是很尊重陈敏的选择的，“那行。” 街道办事处的大院里到处都是练习的中老年人，卫研新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刘瑜非要自己来这干什么？ “奶奶！”卫子睿指着那边，顿时就是认出了他奶奶。 两口子顺着儿子的胳膊看了过去，可不是陈姨吗？ 徐文珊确认之后觉得自己大脑有点不能思考，“研新，那个我没看花眼吧？” 卫研新摇了摇头，陈姨跟许爱萍不同，不是那种就算是家里只剩下三块钱我也得买咖啡喝的那种人。不过后来看到家里的那留声机，无意间撞到陈姨跟他爸在书房里跳舞后，卫研新才知道，陈姨并非不追求时髦，只不过再多的时髦那也只能放在生活后面。 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是再精确不过的了，人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得到满足后才能进而追求精神层面需求的满足。 那个即便是换了新手机却还是存着那些曲高和寡的曲目的陈姨，只会跳国标的陈姨，现在竟然在跳广场舞？ “没有，咱们……”卫研新话还没说完，就是被刘瑜给打断了，“哟，你们来的比我还早呢，走，过去瞧瞧给咱家老太太加油鼓劲去。” 刚才被徐文珊揽着的卫子睿看到他叔叔像是笼子里的鸟雀归了山林，顿时蹦蹦哒哒的跟着刘瑜过去了。 “咱们是偷偷过来的，先不要跟奶奶打招呼，知道吗？”刘瑜小声交代。 卫子睿似懂非懂，“叔叔你不是说咱们是来给奶奶加油的吗？” 刘瑜：“……” 这孩子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他就是随口一说呀。 “那也是默默支持，知道吗？奶奶不好意思，看到我们一激动不会跳了怎么办？”糊弄人刘瑜从来都是个中高手，小萝卜头卫子睿觉得这话似乎很有道理，靠在刘瑜怀里就是认真看了起来。 很快，小家伙忍不住吐槽，“奶奶跳的真不好看，还不如我们幼儿园的同学跳得好。” 刚刚摸过来的卫研新：“……” 徐文珊倒是难得的批评儿子，“你们同学都从小学跳舞，能一样吗？” 不过说实在话，跟前面那大姐比起来，他们家老太太真就像是木头桩子，对，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少林寺里流传出的十八罗汉的小木头人小铜人，虽然能把拳法耍的虎虎生威，可是跟真人比起来那真是机械僵硬的难看。 他们家老太太就是，明明是这么个动作，人家做的都是行云流水，她就是机械化模仿，就像是机器人，还不是爱德华那种灵活的机器人。 “刘瑜，你喊我们过来到底为什么？”徐文珊忍不住问了句，她就没猜中过刘瑜的心思，这个人真是一点都看不透。 刘瑜从兜里捞出了一小把开心果给卫子睿，“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们家老太太好不容易接地气一次，咱们怎么着都该来捧捧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