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莫名的,沈长歌竟觉得心跳突然漏了几拍。 “是你。” 轻轻的一声,比夜雾还淡,瞬间便消散在了nongnong夜色里。 静静低头看着她,沈长歌的大脑一片空白,十指轻蜷,慢慢地俯下脸去。他的动作缓慢而轻微,带着些许紊乱的呼吸静静呵在她的唇上,有些醇酒的清香,又有些夜雾的温凉,微而小心。 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起身离开她的时候,沈长歌的心跳开始和缓下来,目光长久地在她的唇上停驻,他感到心口仿佛有一抹暖流徐过,浸透得血液都逐渐变得温热。他看了许久许久,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微笑,神容温和。 “临霜。” “……” “晚安。” …… · 同样的月色下,同样笼罩着另一处房苑。 静静躺在二人宽大床上之上,秋杏缓缓睁开眼。凝视着窗前已抽了芽的花朵,她默默地出神望着,思绪一片凌乱。 不知为什么,她明明喝了许多,可是就在这一瞬,却忽地便睡不着了。头脑中一遍遍不断重演着方才那一幕景象,她浑身guntang,心中更似揣了一直小鹿,踏得她神思难安。 …… 我、我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我……我第二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你、你能不能……不要喜欢少爷…… 你喜欢我吧!喜欢我吧,好不好!你喜欢我吧…… …… 安、小、开。 心中轻轻辗转过这个名字,秋杏心跳凌乱。 其实她对他的印象一直都不多,仅记的几次,便是第一次在马厩时,是三少爷令他,将她与临霜带去藏书阁,再后来的几回碰面,都是因为临霜出了状况,不过是匆匆的几次,却没想到,他竟会…… 莫名的感觉在胸口滋生,弄得她心弦发痒,又难抑地激动。 脑海中逐渐勾勒起那个少年的轮廓,身形瘦却有力,皮肤黝黑,轮廓鲜明,笑起来却有种染了光芒般的灿烂。算起来,公府的小厮这样多,他确实是她见过的最好看、最优秀的一个。 而她听说过,他是公府的家生子,自小,便跟随着三少爷,无论是家世还是人品,似乎……也是最好的一个。 轻轻舒缓了一口气,秋杏微微一笑。翻了个身,推了推身边的阿圆,“阿圆,阿圆。” 阿圆睡得正熟,感到了推搡,烦躁地扭了扭身,不耐烦地嘀咕,“哎呀别推我我好晕……” 秋杏却不在意,轻轻笑了一笑,向着她的身边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阿圆,我今天,被表白了。” “哦……”阿圆胡乱应了一声。 “是小开!”秋杏立刻又道,声音含笑。 完全睡得迷瞪瞪的,阿圆含糊道:“好……” “他说,他很喜欢我,也希望我喜欢他。”自顾在她耳边自语,秋杏喜滋滋的,“真的很突然,我都没想到,原来他早就喜欢我了,直到今天,才告诉我。而且他真的很勇敢,阿圆,你都不知道,他抱了我,她还——” 回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秋杏脸色一红,话语突然止住了,轻轻低笑。 “其实,他也挺好的。”过了片晌,声音又起。 身边的阿圆却一直没有动静。 “虽然不至于和少爷们相比,可是毕竟,也是府里最好的家生子。如果能和他一起,似乎也不错。而且他还说了,他一定会对我特别好,特别特别好的。” “……” “你说……我要不和他一起?” 又出手碰了下阿圆,阿圆翻滚着身子离她稍远了些,囫囵地“嗯”了声。 “你也觉得我该和他一起?” 秋杏惊喜,躺平了身子,静静看着头顶房梁的花纹,笑意甜蜜。 手指轻碰了碰自己的唇,她依稀还能感受到那一瞬那个少年的余温,犹如一缕和暖的春风拂过,温温润润。她吃吃笑了笑,弄了弄被子,调节了下姿势。将自己缩进被子中,看着地上的银两的月光块,闭眼。 …… 这个夜晚,微风静徐,夜色深浓,而每个人的心中各怀心思,冗长静谧。 而月光,那么亮,那么凉。 · 随着翠云她们几人的到来,紫竹苑中果真如临霜所想的那般,变得恣意而热闹。 自安小开手中接过了苑中的公务,翠云很快,便将一切都重整得井井有条。有了阿圆与秋杏,知书入画也不再像曾经那般无聊,几个人成日聚在一处,聊天打牌,追逐玩闹,便连内苑,都可经常听到几人嘻哈打闹的声响。每每傍晚宁静,她伴着沈长歌在书房依书读卷,便可隐隐闻见阿圆粗着嗓门,同知书入画吹牛调侃的动静。每当这般,沈长歌总是眉目微动,然后轻撂下书文,戏谑地朝着对面的临霜望上一眼,临霜羞愧难安,回思起当初那句“我发誓不会让她们在苑里闹的”,便就轻轻抬起书本挡住整张脸,藏在书后欲哭无泪。 然后翠云就会不知从何处冲出来,呵斥着她们不许吵闹。起初知书入画似还听从,渐渐的,她们似乎也与翠云熟悉起来,开始胆敢状着胆子同她玩笑。于是翠云便抄起家伙,喊杀喊打地在整个外苑追着几人跑闹,一阵阵嘻嘻哈哈的笑声远远传来,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那些时日,沈长歌在太学的课业逐渐开始变得忙碌,连带着临霜的起居节奏也逐步开始快速。出苑进学,临霜都只顾着凝神背书。这让她无空关注着身边那些微妙细小的变化,例如秋杏每当望见小开时,面庞微微涌上的一点笑容;亦或者是窗畔又高了些许的紫竹、庭中盛绽的夏花。 日子慢悠悠地过去,寒来暑往,年复一年,几年光景倏然而过。过了寒末春来,紫竹苑里的春花又一簇一簇地开了。院中的梨花如云如絮,轻飘漫卷。梨白映着金黄的暖阳,金白映眼的一片。临霜着着白色雪纱的衣衫,立在梨树之下,竟似与梨树融为一体的,梨花飘散,白裙摇曳,隔远凝望,真仿若一个梨花幻化的仙。 “临霜。” 身后有人悄悄走近,轻缓脚步,出声呼唤。 临霜回过头。 隔着几步之外,沈长歌静静屹立,一身劲衣如夜如墨,衬出男子英俊的倨傲之姿。她的目光凝了一瞬,而后轻轻朝他笑起来,“少爷。” 沈长歌的目光越过那些飘落如雪的梨花瓣,静静定在她的身上。 这一年她十六岁,双瞳剪水,眉目似画,身上的雪纱衣裙宽大,却掩不住她已出落得纤巧玲珑的身段。一头纯黑的青丝半挽半散,垂在肩臂身侧,被风吹出一抹弯曲柔和的弧度。仅是这般静静立着,便已如同一副映人眼目的清丽春景,散出令人无法忽略的绝代光华。 第98章 世子 静坐在梳妆镜旁, 临霜执起玉梳,慢慢散开沈长歌的发。 轻轻将他的头发一点点梳的顺了,临霜熟稔地将他的发慢慢挽起, 再以一个玉冠束起。对镜望了望沈长歌的脸庞, 她轻轻一笑,道:“少爷, 您看您这样去接立封旨,如何?” 几日前, 陛下在朝中下旨, 将定国公府国公位成于镇远将军沈震域, 一同而下的,便是公府世子之位的封立。这场矛盾纠葛了数久,沈震域最终应了老夫人云氏的要求, 同意将世子之位袭于长公主之子沈长歌,而这一日,便是接旨之日。 沈长歌却没有看着镜中的自己,视线透过铜镜看着她, 轻笑,“你梳的,都好。”他的目光明明是温润的, 却无端好似一支箭,能透过镜面直穿透在她心上。 临霜的心房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避开目光,她象征性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道:“那……少爷,您快些去吧,老夫人她们想来应该已经等着您了。”她低着脸转过身,似乎想要离屋,手腕却忽地被眼疾手快地被他扣住。 沈长歌站起身,上前几步,和她挨得十分近,低头看着她。 “你等下去哪儿?” “去太学帮您跟太傅告假。”临霜嚅嚅地答,没有抬头。这一日本不是休沐,只是他因要接旨不曾想去进学,还需她及时去跟太傅说明才行。 “你先别去,在苑里等我。”沈长歌轻笑,低着头,声音温冽得如一缕溪水,彻响在她的头顶处,“我等下还得跟祖母去一趟宫里,与陛下谢恩,大概午时回,你等我,下午同我一起去。” 临霜微怔,下意识脱口,“可是太学……” “没关系的。”他却只是摇头,脸上的笑容晕染得更深,说道:“整个京州都知我今日要袭世子位,太学怎么会不知道?你不用特意去,在这里等我。” 略低了低脸,沈长歌凑近她一些,“下午太学办了击鞠赛。我们甲班要对乙班,上次长昱不是和你说我武学不如他?我带你去看一看。” 临霜脸色一红,含糊地“哦”了一小声,转身便要跑开。 他却再次把她拉住,令她不得不再次停下了脚步,回过头。 “记得吃饭。”沈长歌清声嘱咐道。 她直感到异常的羞赧,胡乱地点了点头,脱开他的手便匆匆跑出去了。看着她雪白裙袂隐没在屋门口,沈长歌的唇不自觉地上扬。 · 下午太学的武学场,气氛是万分热烈的。 这一场太学击鞠赛是由陛下下旨举办的。这一年的春季来得较早,方才过了春分,整个京州已经如暖春一般天暖风清。去年冬月,陛下急生过一场风寒,惹得满朝上下张皇失措,于是今年开春,陛下便就决定取消了这一年的春猎,转而办立了这场竞技。 前来太学参与击鞠赛的并不仅有太学的学生,除却京州各大世家大族之子,还有朝中一些武将臣子前来参与。尽管上场的人并不太多,却还有许多不通武艺的文将、以及女学闺眷的世家贵女前来观战。整个比击鞠场上被打理得平望若砥,无数人围绕在周侧的瞰台上,喧声如潮。 击鞠需在马上进行,每人各骑着各自的马匹,手执一支球杖,一边控马,一边来争夺一个拳大的小球。球场的两侧各设球门。只消将球击入对方的球门,便可算获胜。 随着判者的一挥而下,场上的两队人马立即开始争夺,马蹄阵阵,尘埃飞扬,犹若潮水奔流。场外的气氛也一瞬间沸腾起来,拼了命地鼓劲助威,阵阵称好。 坐在瞰台旁一个非常偏僻的位置,临霜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台上,心绪紧揪。 这一场是由太学的学子们上场,甲班对战乙班,甲班着黑,乙班着白。那黑黑白白的身影在场上极迅交错,仿佛似一盘凌乱变换的棋局,令她眼花缭乱,她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个清瘦疾厉的身影,一瞬不瞬。 忽然一阵爆烈的喧哗声,只见被标注“乙”的球门之中,那个拳头大小的小球迅速穿过,如一抹流星忽地自众人眼底飞过。台旁“锵”地一声惊响,是他用力敲响了铜锣,同时高声宣布,“甲班,入球一——” “好!”—— 一阵盛烈的掌声在瞰台上漫开,众人忍不住高呼道。同一时刻,沈长歌忽然策马停驻,轻轻抬起头,看向瞰台处的一处方向。 下午正灿的阳光落入他的眸中,令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临霜微微一怔,视线正巧与他撞在了一处,心轻缓一跳。 他似乎向她笑了一下,而后很快便转回了目光,利落扯了一下缰绳,引着坐骑再次没入人群之中。 看着他的身影,临霜此前一直紧揪的心不禁放下了些许,脸上也微然露出了一点笑。 “临霜临霜!三少爷好厉害呀!”身旁的彩月激动地挽住她的臂,止不住地欢呼,“居然刚一上场就拿下了首球!” “是啊是啊!”玲珑与琳琅也在一边高声应和,还不时推搡了下彩月,“彩月,就你还说三少爷只是通文不精武,不及你家四少爷呢!你家四少爷净会吹牛!” 彩月不高兴了,“诶,你们这是什么话!四少爷再差也比你们家那两个少爷强啊!你们少爷不从马上掉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玲珑琳琅的家主是京州城柳家的四公子与小公子,也是整个太学中出了名的文弱书生,那二人如沈长歌与沈长昱一般,分处于甲乙两班。此刻那两人正在场上紧抱着马匹,拼了命的在边缘逃窜,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被飞来的木球波及。 玲珑琳琅被堵了一句,脸色不禁有些涨红。玲珑滞了一下,干巴巴地开口,“我、我们在讨论三少爷和四少爷呢!你扯我们家少爷做什么。”说着又转头笑眯眯看向临霜,“你说是不是?临霜?” “是世子。”目光紧凝着场上,临霜头也不回地纠正。 “哦对对对!世子!世子!”玲珑琳琅讪讪地笑笑,悄悄吐了吐舌头。 赛场之上,沈长歌与沈长昱策马疾行,形式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