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所在长街竟然离世子府不远了,他谢过路人,才要走,背后马蹄声起。 随着口哨声,还有马鞭声。 “驾!” “驾!” 顾瑾回身侧立,只见两匹马才从城南回来,一路疾驰,竟从长街而过。 马上俩人都身穿白衣,一前一后,匆匆一瞥,打马而过。 为首那个少年,看着眼熟,他不由皱眉,更是加快了脚步追上前去。 世子府前,谢聿同今朝先后下马。 何老五在门口迎着他们,见他们可回来了,急急上前:“俩位可回来了,这会儿景夫人闹起脾气来了,晋王爷拿她没法子,正劝着呢!” 谢聿当即皱眉:“怎么回事?” 今朝自他背后走上前来:“大婚提前这么多日子,急急迎了她来,这会因着什么能让我阿娘发脾气?” 何老五唉了声,门口刚好又有宾客来了,赶紧侧立一旁,让了路。 三言两语收不清楚,只叫他们两个赶紧进去看看。 不用他说了,谢聿已然大步走了进去,世子府简单装饰了一番,宾客不多,谢晋元并未准备太多,婚期突然提前这么多他也是始料未及。 经过长廊了,来回走动的丫鬟看见他们了忙是低头。 谢聿脚步匆匆,顾今朝紧随其后。 到了后院去,喜乐还吹吹打打,他两个才到,景岚一身喜服火一样从喜堂走了出来,她手里抓着盖头,对着他们扬了下手,一脸怒容:“别吹了!” 喜乐顿停,谢晋元同样一身喜服,到她面前也是拦住去了她:“你干什么去?” 景岚站在石阶上面,扬着眉眼,目光灼灼看着他:“谢晋元,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急着赶着成亲?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婚期提前这么多也就罢了,早早迎了我来,这就要拜堂?我虽没什么亲人,但好歹还有儿子在,你不管不顾草草拜堂究竟意欲何为?” 二人当中,多年错过,其中多少敏感多少小心翼翼说不出口。 眼见着她一脸怒意,宾客已有跟过来张望的了,谢晋元只拿过她的盖头,好生哄着:“此事日后我慢慢向你解释,我……” 话未说完,谢聿和今朝已到跟前。 二人一边一个都看着景岚,尤其今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伸手直扶着阿娘手臂:“阿娘先消消火,我刚才有事出去了,这不是回来了吗?什么事跟我说,儿子给你做主!” 景岚早起眼皮就一直跳,此时见了她心中不安还稍许好些:“你干什么去了?他说要即刻拜堂呢,急着赶着的,我绊了一脚差点摔到了!” 今朝不解,也看向谢晋元:“成亲也不急于一时,本就提前了婚期,就算不尊吉时,拜堂……没看见谁家白日拜堂的,这……到底为什么这么急,若有缘由跟我阿娘说,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呢!” 景岚心生烦躁,一跺脚:“今朝,我们回去,我不嫁了!” 婚事岂能儿戏,谢晋元拉住她手腕,可是将红盖头又将她头脸盖住了:“我日后再向你赔罪,现在今朝也回来了,先拜堂,宾客众多,别让人看了笑话。” 今朝扶着她,只能相劝:“是,阿娘向来不拘小节,什么时候拜堂都一样的。” 景岚心中不安越发强烈,依旧不肯回去:“不,不是几时拜堂的事情,我太了解他了,他这是有事瞒着我,而且还是一件了不得的事,非要等成婚之后再说。婚事在他眼中,不过一过场,怎地,谢晋元,你想什么时候拜堂就什么时候拜堂,这么不尊礼法,是欺我娘家无人吗?” 她一身红衣,虽头脸在盖头下面,也能见起厉色。 不等谢晋元开口,院中已起嘈杂之声。 一人没有喜贴径自闯了进来,男人虽手无寸铁,但气势如虹,十几个侍卫没能拦住,在这园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听见景岚声音,站住了。 他左右看看,目光就落了那身红上:“说的没错,不尊礼法,是欺我顾家无人吗?” 顾今朝抬眸看去,正是疑惑,身边的阿娘已是一把掀开了盖头来! 第115章 顾小朝啊 隐隐的哭声在屋里传出来, 谢晋元来来回回走了几个来回,偏偏不能上前。 顾瑾日夜兼程, 又走水路, 终于还是在他们大婚之前赶了回来,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是以他想提前婚期, 想尽快拜堂, 一旦拜了堂了, 即便是他赶回来了, 那么谢晋元也有底气。 景岚掀开了盖头,立即认出了顾瑾, 当着众多宾客的面, 她尚且还顾及着谢晋元的脸面,带着人去了书房,房门一关立即哭了起来。 她不让别个进去, 两人在书房当中叙说往事。 谢聿在后院招待宾客,谢晋元立于石阶下面, 来回徘徊。 顾今朝当然好奇, 就在门口侧耳细听,可景岚低低的啜泣声很快消失,她声音极低,听不真切。只得走下石阶, 不时还回头看上一眼。 谢晋元见她过来了, 当即站住了:“可听到她们说些什么?” 今朝摇头, 其实她心中同样忐忑。 她还记着徐老太医说的话,他说阿娘已是不能生养,说她不可能是阿娘的孩子,如今这个一照面,就让那样坚强的阿娘只看了一眼就哭了的男人,说是顾家人 ,是顾瑾。 这个名字,她并不陌生。 自小时候起,她就问过,她为什么不和爹爹一个名姓,当时一直以为是林锦堂是亲爹,阿娘直接就告诉了她,说她亲爹姓顾名瑾,说她是顾家骨rou。 她怔怔看着书房门,亲生伤心,不是亲生也伤心。 门内,又是一番光景。 景岚何尝不伤心,她双眼红肿,已是再三忍住,才没大哭。 顾瑾手里拿着个帕子,不停给她擦着脸:“好了,以后还有更多更多的日子能见,你和容华还活着就好,这么多年就苦了你了,我顾家对不起你,委屈你了。” 景岚摇着头,直拉着他的袖子。 当年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而立的男人,光只看着他,都觉心安:“不委屈,我没想到那天晚上分别之后,竟然一直到今个才见面,我记得很……记得很清楚,月亮很圆,很亮,几乎都看不见星星,你说家中有我所以心安,还想去参军打仗。让我守着爹娘,守着容华……没想到……没想到一语成谶,我现在总算觉得对得起你了,二老的后事cao办了,容华和今朝我护住了,我一直等着你,我还等着你回来跟我说,我做得好……可是你怎么才回来啊!” 眼泪在眼眶当中转着,景岚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放手。 顾瑾伸手覆住,也红了眼。 少女已变成了少妇,少年早已成人,十几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 当年之事到如今还是秘密不能透露出去,他轻轻拍了她的手,轻轻颔首:“做得好,月华做得好。” 一句做得好,景岚登时落泪。 她扬着脸,任泪水滑落:“哥哥现在可有家室?这么多年了,定是有了。” 顾瑾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才点了下头:“她是异族王女,从前有过夫君的,因我救过她结缘,后来投诚我朝,已是拜堂成亲。” 他拿着帕子,又来给她擦泪:“容华不让我来,怕你见着我伤心,可我走在街上听着喜乐声音,不得不来,你若出嫁,怎能这么轻易嫁过来?我顾家还有人在,就算要嫁也必当亲眼看着,好好嫁出去。” 当年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景岚眨眼,努力睁大眼睛,不再让泪水掉落下来。 他说过的,不能当她的夫君,那便做她哥哥,总要护着她一辈子的。 景岚冷静下来,想起门外还有人,当即倾身凑近了些:“容华可与你说了今朝的事?” 顾瑾当然点头:“她是我顾家血脉,她说了。” 景岚自己抹去脸边泪珠,好好揉了把脸,才算是破涕为笑:“哥哥还活着是好事,本不该哭,今日当真是吉日吉时。今朝这孩子你该见见,她长得很像容华,现在还不知那位心意,不敢冒然告诉他,只等日后容华愿意说了,再从长计议。” 顾瑾点头,这就站了起来:“我还得回宫复命,黄昏时候再拜堂不迟,那时我也该回来了。” 景岚点头:“放心,我等着哥哥送嫁。” 当年有多亲厚,如今就有多少唏嘘。 当年有多少情意,如今就有多少生疏。 实在是岁月无情,光只看着彼时,都觉错过太多。 有些事有些话不必多说,都懂。 他站起来先还未走,景岚泪已干,对着他便是笑了:“我最不喜欢哭了,哥哥还活着,已别无所求,这么多年了,已无岁月可回头。” 顾瑾点头,四目再相对,心照不宣。 他这便往外走去,她紧紧跟了他身后,打开书房房门,谢聿正与谢晋元说着什么,今朝丢了魂似地站在石阶下面,怔怔看着门口。 顾瑾目光灼灼,直盯着她眉眼。 景岚快步下了石阶,一把推了今朝上前:“不是总问你爹么,如今人就在眼前,还不见礼?” 阿娘何时骗过她,顾今朝撩袍便跪了顾瑾的面前。 她余光当中瞥见谢聿侧立在旁,低下了眼帘,磕头:“爹!” 顾瑾赶紧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好孩子,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我复命回来,安顿好了再来接你。” 今朝当即应下,顾瑾还需回宫复命,这就离开了世子府。 景岚哭得两眼红肿,妆容也乱了,脸上的胭脂水粉花得厉害,她拉着今朝,心情复杂。谢晋元在旁看着她,目光灼灼:“我让人去打点水来,先洗洗脸。” 景岚点头,看见他了,方才想起来,现在可真明白过来了,谢晋元生怕顾瑾回来再生意外,才想提前婚期草草拜堂的,他的心她如何不知? 此时男人眸光深邃,光看着她已是小心翼翼。 她吸了下鼻子,轻咳了一声,左右看看:“我的盖头呢?” 刚才一听见顾瑾说话,一下掀开不知扔了哪里去,这会儿想起来,找不见了,谢晋元见她问起,忙是从怀中拿出盖头来,递了过来:“这里,只怕是无用了……” 景岚瞪了他一眼,伸手夺了过来,转身往书房走了进去:“快点让人打水来,我洗洗脸,盖头还得盖上,还未拜堂,总不能一直这么露着头脸的。” 男人登时抬眸,跟了她去:“何时拜堂?” 景岚头也不回:“黄昏,自然是尊礼行事。” 谢晋元当即给她推开书房的门:“好。” 景岚提起了裙摆脚步匆匆:“我答应嫁你,自然是因为心生欢喜,因为你是一个靠得住的人,十几年过去了,哥哥他回来我当然高兴,但是岂有不知珍惜眼前人的道理?” 他与她一起走进,还伸手虚扶了一把,房门当着那双儿女的面合上了,啪嗒一声。 顾今朝与谢聿四目相对,都别开了眼。 随即,今朝干笑两声,后退了两步,她甩了甩手,还大大抻了个懒腰:“太好了,好像没什么事了,现在就等着一拜堂,我就多了个哥哥呢!” 谢聿回眸:“是你的真心话?” 她心虚,不过她向来擅于遮掩,只是摆着手臂,走开了些:“当然啦,其实我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就天天缠着你呢,直想让你当我的好哥哥,现在想起来,也算是得偿所愿。” 谢聿看着书房的房门,动也不动。 今朝往一边走了走,花圃当中扯了把草来,她口中念念有词地,不知嘀咕着什么,手上动作飞快,一会儿功夫就编了两只小兔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