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何栖与沈拓在屋里啰嗦了半日,越说越是高兴,一会想要生个小郎君,一会又想要小娘子。沈拓一味点头,跟着道:“小郎君好,皮实有趣。”“小娘子也好,娇软可爱。” 沈拓又cao心起名姓来:“我书不大通,倒是为难得紧。” 何栖迟疑道:“许还要合八字?” 沈拓吃惊:“对对,要依命数来取,到时请卢大哥与岳丈主意。”又道,“我们先取小名。” 何栖笑道:“还不知男女呢。” 沈拓道:“小名不拘男女,只贱名不大中听,我多翻翻书典。” 何栖道:“听说小儿要穿百衲衣纳福?” 沈拓道:“这个我也不知晓,等卢嫂嫂来,问问仔细。” 二人偎在一起又叽咕了一会傻话,直至季蔚琇遣了季长随来问吉安, 沈拓这才不舍地离了何栖待客。 见了季长随,沈拓笑得脸都歪了,洋洋得意道:“多谢明府挂怀,劳长随动身来问。告与长随,我家娘子有了身孕,我要做阿爹了。” 季长随见他笑得憨傻,恭贺后,与何秀才笑指着沈拓道:“何公,你家郎子乐得傻了,与他一块热炭,也揣进怀里当宝。” 何秀才抚须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蒸包子喽 第134章 卢娘子与许氏在门口撞了正着。 卢娘子带着二子, 一手挎了个竹篮一手挽了个包袱 ,见许氏带了丫环小厮落轿, 笑着福身道:“曹家大娘子有礼, 一早起来蟢子吐丝爬了头,我便知晓有喜事要来。” 许氏回了一礼,也笑道:“卢娘子有礼, 你兄弟家里门庭冷清,可算是添丁增人了。” 卢娘子脸上笑容不止,一面让二子与许氏行礼, 一面道:“大郎与他娘子失怙的失怙, 失恃的失恃,又年青岁小, 细想都替他们心疼。” 许氏点头, 道:“幸好他们立得住, 小家宅院, 打理得井井有条。卢娘子带了衣裳,我厚着脸皮,请你多住些时日, 他们懂得什么?再老成也心慌。” 卢娘子笑:“我正是放心不下, 才带了衣包。” 许氏携了她的手, 道:“平常往日也不晓, 遇着事便知家里人少捉慌,大郎家里就一个毛丫头,虽勤快, 还不太晓事呢。” 卢娘子也道:“正是呢,阿娣还半懂不懂的,还有得教呢。” 何栖被塞在床上不让下地,阿娣家中姊妹接二连三地生出来,隔年便多一个,一个阿姊还是在田埂出生的,实不知有孕在身有什么讲究,但何栖不比她阿娘健壮,索性万事不让何栖沾手。 何栖不堪其烦,偏沈拓与何秀才两个还要帮腔,将她当作薄胎瓷瓶,生怕磕碰了。 许氏与卢娘子一进屋,顿笑了:“这也太小心了些,怀胎十月,莫非都睡在床上,闷也要闷出病来。” 何栖无奈笑道:“大郎阿爹他们实是小提大作,我又拗不过他们。” 许氏笑起来:“虽说太过了些,但有身孕怎么能算小事?”又问,“怎不见大郎?” 何栖吩咐阿娣拿茶点来,道:“大郎去王牙郎那,原本就想着添一两个奴仆帮手,眼下我诊出有脉,大郎便急起来,说家中人手不够。” 卢娘子插嘴道:“娘子家中是少奴仆。” 许氏也点头道:“阿娣贴心,你只放在身边,再请个年长些的仆妇,知晓些人事俗礼的。将来大家大业,再慢慢都补上来。” 何栖笑道:“大伯母说到我心里,也不是如何人家,家中一进的院落,用不上太多的奴仆。我想着添一个仆妇,一个门役,阿计年渐长,身边再添个小厮。其余的,先不理会。” 卢娘子盘算了一下,笑道:“倒也使得,这几日我先与你周旋。” 许氏道:“卢娘子在侄媳身边,我放一百个心,不过,我嘴碎,让我一句不说,实在憋得慌。”她笑起来,“唉哟,一肚子的唠叨,怎么也要掏空了才舒爽,侄媳有孕吃的用的避忌的,容我们好好絮叨,保准磨得你耳朵起茧。” 何栖一本正经道:“我于这上头半点不通,正要请大伯母与卢姨教我呢。” 许氏与卢娘子双双笑起来:“保管念一本的经书与你听。” 许氏忽叹一气,压低声音:“你现在月份小,还不稳定。你那个没脸的婆母那边,先不必报信,她这人今日想东明日念西,泪又不值钱,谁知肚里藏着什么心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少些生气。你有孕,诸事本应婆家为你打点,你那个婆母,有还不如没呢,伯母脸大,充长揽事,姜汤米面,我来与你备着。” 卢娘子忍不住在心里念佛,她心疼何栖无长帮扶,有了身孕,自己买姜晒姜,未免可怜,许氏揽去,实是暖人心肠。在旁拭了拭泪,笑道:“曹家大娘子,阿圆是个坎坷的,命里少人疼,遇着大娘子这样的亲眷,是她的福气。” 许氏笑起来:“是我们大郎的福气,赖汉娶好妻,阿圆这么个千里挑一的人物,落了大郎的手里,大郎没少偷乐,黄鼠叼了鸡,死命拖回窝里。” 卢娘子将何栖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肩背道:“娘子有了身孕,出了男女,便是另一番天地。为人子,为人妻,为人母,另样的景况,先前你靠人,他日人靠你,里面不知多少的辛酸,你翅膀再弱,也得张开护着他们,凄风苦雨,你得遮着。看巢里的鸟,得只鼠虫,也先喂了幼鸟,自己啄点残rou,饿着肚子又飞进风里找食,累了也只在枝头歇歇,再困再倦,明日又早早飞离了巢,哪日得食少些,一日空肚。” 何栖听得怔怔出神,泪湿眼角,便连许氏忆起养儿的艰难,也是一声轻叹。说起来却是唇角含笑,道:“卢娘子说得是,当初生了阿英,他要闹夜,夜间要睡在臂弯里,要我摇着才肯消停。抱得两只手臂酸软,也只咬牙撑着,总不能扔了他去,又不是破口麻袋。” 何栖顿笑,问道:“伯母家中也养着丫环,大伯父不曾帮手吗?” 许氏气道:“阿英是个讨债的,只认我,你大伯父一脸粗胡子,他偏要拿脸贴他,逗得阿英直哭,到他手里杀猪似得干嚎。” 卢娘子道:“我家两个猴子倒是胡打海摔的,只小三子体弱,差点没养下来。他爹心疼,日抱夜哄,倒比我这个做娘的还费心思。” 何栖摸摸肚子,月份还小,纤腰一把,却有骨血孕育其中,从无到有,从小到到大,玄妙至极。 一个孩子,有着他与她的血脉,存于世间,承着他与她的生命,哪怕身死,世间仍有他与她的一分。造物神奇,妙不可言。 沈拓找了王三,托他寻可靠老实的奴仆来。 王三见他着急,问道:“都头不似急性的,今日倒慌张。” 沈拓笑道:“王牙郎,我家娘子有孕,家中少人服侍,你与我多留些心,不拘死契活契,只寻老实本份的。” 王三唉哟一声,连忙道喜,心中想道:苟家已倒,沈家却是势起,今日不好生巴结,他日门宽阶高,再涎着脸讨好,倒显得我嘴脸可恶。当下道:“都头放心,都头娘子有孕,可非小事,我定领了可靠的人卖与都头。” 沈拓谢过,急着归家去陪何栖,许氏与卢娘子看他在那跟进跟出,没个目的,只觉好笑。 卢娘子知晓许氏不好开口,便道:“大郎,家中有我和你伯母呢,你又担着县衙的事,家中又有水运要管,也是忙得慌呢。” 沈拓张眼看了看何栖,心中实在舍不得,只是,到底知晓轻重,道:“卢嫂嫂说得是,倒是小儿面目,不知急缓,娘子只安心在家将养,其余的都不必cao心。” 许氏笑道:“这才是正理,一个搭柴,一个点火,才暖得手。两个捡了一担的柴来,没个烧火的,也是白搭。” 施翎被曹二拉住吃了几杯酒这才得以脱身,一到家便被沈拓拉去了码头。施翎疑道:“季世子与明府兄弟情深,大老远跑来桃溪探望明府,别是另有原由?” 沈拓心中也是不解,道:“他世子之尊,身上还有官职,这般水迢路长远道探弟,实有不通之处。” 施翎想了想,没个头绪,随即抛置脑后,笑道:“管这些作甚,左右与我们不相干。眼下哥哥与嫂嫂才要紧,嫂嫂有了小侄儿,我攒些钱,好与他耍玩。先前在宜州看到磨喝乐,捏得精巧细致,又有傀儡小人,逗趣可爱。”又喜滋滋道,“阿计不喜习武,哥哥的小郎君定爱拳脚,我要收来作徒弟。” 沈拓道:“你又作叔叔,又作师父了,倒担两重的身份。” 施翎抬了抬下巴:“我骑得马,开得弓,教一个小儿绰绰有余。” 沈拓笑道:“我倒盼着先得个小娘子,跟阿圆一样,二月水边的桃花一般。”他越想越美,倒似笃定了何栖这胎要生女儿一般。 施翎抬了抬眼,欲言又止,拿袖一抹脸,往前直走。 沈拓追上去揪他后领,道:“有话便说,做这般形容。” 施翎又往前一步,嚷道:“这可是哥哥要我说的,不好与我计较。” 沈拓犹疑地将他看了又看,道:“你先说来听听。” 施翎拿手先抱了头,道:“要是侄女生得与嫂嫂仿佛那自然是好,要是生得如同哥哥一般……” 沈拓怒又笑,见施翎脚底抹油要溜,追上去和他算账。二人笑闹一阵,沈拓满心将为人父的喜悦,搭了施翎的肩,道:“阿翎,也该娶子生子了,将来你我还要做亲。” 施翎呆了呆,忙摇手:“我便罢,娶亲没甚趣味。” 沈拓哈哈笑,一拍他的背道:“你不过未曾开窍,哥哥与你请媒婆说亲可好。” 施翎抓耳挠腮,满面通红,揖礼求饶:“哥哥罢手,我……以后……以后再说……” 沈拓笑道:“阿翎,等你成家,我们也聚居一处,儿女竹马青梅,一处长大,要是有幸,结儿女亲家,亲上加亲,等得七老八十,仍旧一块吃酒吃rou。” 施翎想了想,似乎这般长长久久,也的确不错,耳尖仍是通红,扭捏道:“以后,再让哥哥嫂嫂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放心,不会写死施翎的,我是亲妈 第135章 何栖松松低挽了发髻, 伏在案上画襁褓的花样,画了佛家八宝, 自己也嫌简陋, 停笔问沈拓,道:“别家都绣得狮子绣球等物,绣□□、宝伞是不是不太相宜?” 沈拓探头看了看道:“哪里不相宜?又好看, 又是吉意。”将纸笔收到一边,道,“冬日手僵, 阿圆先不动针线, 春暖再绣。” 何栖抿了抿嘴唇,轻抬了双眸, 睐了他一眼道:“大郎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艺, 今日复明日, 明日成蹉跎, 更不知哪日才能绣成。” 沈拓笑道:“不如将些银子与绣女?阿圆有身孕,还费心血绣襁褓。” 何栖摇头:“不好,这却是我做阿娘的心意。我也不着急, 慢慢地绣, 上头也没有太繁复的纹样, 也不必劈出多少细的丝来。” 沈拓拗不过, 用手松松圈了她的腰,手上只不敢使力。何栖笑出声,拿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腰间:“真当我是六月薄冰不成, 碰也碰不得?” 沈拓正色道:“她又不能言语,不适也不晓得哭诉,不能挤着她。” 何栖侧脸看他神色,竟不是顽笑,哭笑不得道:“这才多大,还能知晓这些?” 沈拓小心翼翼抱着她,笑道:“也不能挤着娘子。” 何栖轻笑出声,二人耳鬓厮磨,亲昵相拥,何栖问道:“大郎这几日要守着码头?” 沈拓道:“就这几日的船,不知究竟何时才到。” 何栖想了想,道:“快近冬残,季世子远离禹京,抛下家族双亲,千里迢迢探望弟弟,似情深,却有不通之处。” 沈拓不知怎么忆起那日贼匪之言,没有长久的太平年月,定了定心神,道:“他们高位,风劲浪急,我们只在溪流里打转,不知他们的凶险。” 何栖点头附和:“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明府与他季世子,纵是有事,也不是我们所能担扰的。我只是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沈拓笑道:“禹京千里之外,纵有风浪,也掀不到田间水沟里。”顿了顿又道,斩钉截铁道,“真若有事,我沈拓堂堂男儿,断骨舍rou也定要保得你们周全。” 何栖轻抚着他的脸颊,微笑:“好好的,为着没影的事,说些不吉的话,我还盼着百年呢。” 沈拓大笑道:“对,说定了的百年,哪能差了。” 携手与君既定百年,哪堪寄人间白雪满头,任君奈何桥上只影期约? 季蔚明船到桃溪时,天下起丝丝细雨,小风寒雨,凄凄入骨,沈拓安排了人码头守望,远远见江中有官船驶来,忙去通报。 季蔚琇这几日食不知味,听闻船至,皱眉道:“怎这日出行,寒雨连江,桃溪不比禹京,阴寒潮冷,也不知阿兄可还习惯。” 季长随回道:“郎君放心,厨娘煮了驱邪寒的热汤,也备了温汤热粥,我亲拢了火盆,暖了屋子,被褥软枕也都熏得香软。梅瓶中也插剪了新梅,前几日有一筐佛手,也放在屋中添些果香。虽简陋不比府中,也还暖和舒适。” 季蔚琇点头,道:“出门在外,也只能让阿兄将就了。” 沈拓护送着季蔚琇去码头接季蔚琇 ,见他衣装不似往常随意,玉冠束发,锦袍鹤氅,温润夺目,却又倚马风流,满楼红袖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