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那老人家笑了,拍拍孙女的脑袋:“这驴是头好驴,可是不想干活,爷爷绑个吃的,它撵着这吃的就勤快了,反正咱家不缺这几个萝卜。” 天完全地黑了下去,街上行人也少了,出来的要么是卖苦力的,要么是喝花酒的,背着自家婆娘寻个乐子。 “主子,不对,有人来过。”道隐把卫永昌挡在身后,敏锐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天边闪着星光,灯笼亮起,只有守卫巡查的脚步声。 但卫永昌丝毫不怀疑道隐的判断,从这小子满身是血地被带到他面前起,他就一直相信他。 “您退后。”道隐转头嘱咐,从靴子里抽出短刀,走上前去推开了门。 “嗖”的一声,什么东西冲着道隐,他一低头,那东西堪堪蹭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屋子里一连串的声音响起,乒铃乓啷好一顿,一炷香的功夫才消停。 借着星光,卫永昌小心观察从屋内飞出来又撞到柱子上的东西,像是面食,但是还有些脂粉香气。 点了灯走进去,屋子里一片狼藉,满屋子的怪玩意,跟刚才看到的一样,顾不上心疼满地的碎瓷片,他们只想弄懂那暗器究竟什么来头。 “主子,您看这个。”道隐找到了一个还算完整的,递给了卫永昌。 “这是?” “我看,有几分像您。”道隐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卫永昌本来气恼满目狼藉,此刻却笑出声来,面食捏的自己,摸着还烫手,鼻尖上一点墨迹,身后装了条尾巴,掰开来,熟悉的香气,“胭脂?” 道隐接过去,闻了闻:“很普通的脂粉,查不出由来。” 屋子里柜门大开,像是被人翻过了,墙壁上用脂粉留了一行字:“备好匕首,明日来取。” “肯定是那智伯瑶,”道隐眉头一皱,“守卫森严,她能带着东西进来布置许多机关还不被发现,此人身手不凡,要不要加强守卫?或者全国缉拿?” “不,当然不用,不要擅自行事。”卫永昌摆手,“她既然说了明天来,我张好网等她便是。” “那我先退下了。” “慢着。”卫永昌叫道。 “您还有什么吩咐?” “这个,”卫永昌把手里掰成两半的人形面食递了出去。 “我马上叫人扔掉,把这些都打扫干净。” 卫永昌瞪着道隐:“谁让你扔掉了,捡起来,能修的都给补好了,好好保存。” “我只是觉得蛮有意思的,有几分精巧。”末了,卫永昌补上了一句。 “是。”道隐一边应着,一边狠狠踩了脚下的面食娃娃,谁看不出来您是念着那姑娘?主子您这是中了来自异域的巫蛊之术? 智伯瑶心满意足回到智府,音希那丫头还在厨房里忙活。 管家听得声响,去书房禀报智老头:“大小姐出去了一会儿工夫,刚回来。” 智老头问:“去哪了?去见永昌王?” “这个,”管家面露难色,“大小姐身手了得,我们哪里跟得上,怕被发现,也不敢追,您看要不要聘几个能人来?” “这事儿以后再说,你们只要告诉我她何时出门,何时回来,别派人去盯着她,就你们那两下子,铁定是要被发现的。”智老头吩咐。 “怎么,还没有弄好?”智伯瑶走进小厨房,斜倚在门框上。 音希垂手站在一旁,脸上沾了些面粉胭脂,很是委屈:“您一下子要蒸上千个,这小厨房也没有那么大。” “算了。”智伯瑶说道。 音希原以为主子不稀罕这些玩意儿了自己能歇着了,却听得智伯瑶又发话。 “慢慢弄,总是可以弄完的,”智伯瑶打个哈欠,“早上醒来,我要看到。” 毕竟别人房里的丫头,给她吃些苦头才好用。 神志不清地走到房门口,智伯瑶暗淡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就算不留痕迹,她就是看得出师父来过,他那白衣,曾在这院子里飘摇,他曾经踏足这片土地,留下一些东西,她就是知道。 推门进去,空荡荡的,但是桌上放着一个瓶子,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光。 智伯瑶走上前去,把瓶子握在手中,捧在心上,仿佛那就是师父。 掀了盖子,里面压抑不住的香气便跑了出来,暗红的粉末,是极寒之地一种无名之花,百年沉寂,一朝盛放,大红色半人高的花瓣只有在全盛的时候被摘下来才能有用,错过盛开瞬间,花瓣迅速枯萎,凋零只在一瞬发生,散落进雪间,最终不见踪影。 采摘下来的花瓣制成香料,能让人安然入眠。 还是师父贴心,智伯瑶就那么立在原地,想象着师父也曾立在这里。 她自幼难以入眠,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从梦中惊醒,但每次醒来,都能见到师父坐在自己床边,轻轻合上被子问她:“又做噩梦了?”那双手很热,莫名让人心安。 说起家,有人挂念爹娘的唠叨,有人挂念家里一碗热面,智伯瑶对家,只认为该有一双温暖的手,在无数个惊雷响起的夜里为她盖上薄被,拭去汗水。 “师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躲着不见我,但我肯定找得到你!”智伯瑶狡黠一笑,因为这瓶子,她认得,也知晓师父有在某个时辰喝一杯热茶的习惯。 甩脱了鞋子,智伯瑶一个翻身把被子盖好,明天,要见师父了! 皇帝召永昌王入宫,但这也不能耽误卫永昌设置陷阱的闲情逸致。 “把匕首放在桌子上,机关的布置就交给你了。”卫永昌看了道隐一眼,“务必要把人给我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