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一幕幕在她脑海里旋转,极度恐惧中,她终于哇一声哭出来。 徐砚耳边是她惶惶悲哭,心头反倒松口气。 哭出声就好,哭出声就好。 哑伯看着哭得伤心的小姑娘,示意还捧着帕子的婆子退出内室,只留两人。 初宁放声大哭,所有的害怕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徐砚听得整颗心都揪在一块,似有细针在心尖上游走。 刺刺的,酸疼难忍。 齐圳在他身后掰开她手的那一幕幕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初宁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后筋疲力尽靠在徐砚身上睡着了。 徐砚侧头看她沉睡的脸,眼角还坠着泪,细心描过的眉眼花了妆,像只小花猫。 他肩头一片湿漉漉,她枕着估计也难受。 他就动作轻柔把她放下来,小心翼翼扶她躺好,给她捏好被子。余光扫到一边的铜盆,想要去给拧了帕子给她擦擦脸。 结果他一动,发现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住。 他以为把小姑娘惊醒了,回头一看她还闭着眼,精致的眉紧紧锁着,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攥了他的袖子。 他竟然没有察觉。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一副依赖他的样子,就连现在睡梦中都是。但在最紧要的关头,这个软软娇娇的人儿,居然是要护着他。 徐砚重新坐回到床边,伸手去把粘在她脸颊的碎发挽到耳后,眉角眼梢不知何时染满温柔。 在京城的时候,她其实就一直在护着他,毫无条件的相信他,以为他缺钱就拼命贴补他。就连他对郭大姑娘冷言相向,她都要给他找理由,非说他温柔。 其实,他就是不耐和他们多纠缠,他性子本就冷淡无情。她什么都不知道,把他想得风光霁月,是个再美好不过的人。 多傻的一个小丫头。 徐砚唇角微微扬起,把她还攥着自己袖子手紧紧握着,那么傻,以后被人骗了去可怎么办。 齐圳在小半个时辰后也回府来。 他找到初宁院子来的时候,徐砚已帮初宁净过面,就那么坐在床沿守着她。 齐圳得到准许和两个丫鬟一块儿进去后,看到投印在屏风上的影子有些吃惊。绿裳和汐楠已经绕过屏风,看到小主子睡着,心里才稍安。 徐砚也没走的意思,齐圳只能隔着屏风小声禀道:“跟着三爷回府的士兵还在前院守着,我问过,说是提督大人之前吩咐的。伤人的经查是倭寇,府城已经戒严。” “最先着火的画舫上有工部衙门的几位官员,然后布政司衙门那边的船也受到倭寇袭击,几位大人还好,只是受了惊吓和轻伤。” “伤亡惨重的还是百姓,提督已经找到知府,知府大人在一家楚馆里。” 他晚回来,就是要把这些都打听清楚。 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齐圳跟在徐砚身边多年,知道反常必有妖。 徐砚就淡淡吩咐道:“让府里的护卫守好,跟那些士兵轮值。” 恐怕这时内城还不安全,提督那里肯定还有什么发现,不然不会有这样的举动,刚才大批兵马就说明问题。 不过还是来迟了。 齐圳应声下去,让所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绿裳和汐楠见徐砚还坐在床边,就请他先回去歇下,这里由她们来照顾。徐砚回头看了眼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姑娘,说:“我就在外间。” 既然事情有异,他也不放心离开。 两人相视一眼,目送他出了屋。 外间只点了一盏灯,烛火昏暗。门大开着,夜风灌进来,吹得火光摇曳不断。 徐砚不断回想着今晚的点滴,想到先袭击工部众人的倭寇。 大约就是真冲着工部来的。 因为新的战船? 但内城怎么能涌进几十名倭寇,守城的士兵都是死的? 如果是真潜伏的倭寇,这个时候出来作乱,就算是泄愤,也只会功亏一篑。 战船的图纸早就送到造船厂里,他们杀光工部的人也没有用。 徐砚越想越觉得不对。 内室里的汐楠突然喊一声:“姑娘!” 徐砚被打断思路,下意识是站起来。他以为初宁醒来了。 不想绿裳脚步匆匆跑出来:“三爷!姑娘在抽搐!” 徐砚脸色一变,推开她就冲了进去。 小姑娘已抽得缩成一团,汐楠站在边上手脚无措。 “让开!”徐砚上前,将缩着一团的人儿直接就抱到怀里,想也没想先去掰开她的嘴。 才刚掰开,初宁牙关当即就闭合。 疼痛从手指上传来,徐砚顾不得,发现小姑娘身上居然火团一样热。 刚才他抱她的时候还没有的,怎么会突然高热。 “还站着做什么,叫齐圳去请郎中来!” 他以为小姑娘惊吓醒来就好了,结果还发热! 汐楠这才一脸慌乱地夺门而出,正好撞到折返的齐圳。 齐圳奇怪看汐楠一眼,从缝隙间看到他们三爷正抱着小姑娘。他又是一愣,然后才急急地说:“三爷,提督大人到府上来了,说要见你。” “去请郎中!” 徐砚高声喊道。 “三爷?” “滚!除了郎中谁也不见!” 齐圳不确定的询问激起徐砚的怒火,他眼角赤红,尽是戾气,再也没有平时的温润。 齐圳吓得一抖,转身就跑,心惊地想,三爷的脾气怎么突然就上来了。 他难道真要给吴提督说滚? 第42章 明月西斜, 巷子里有更鼓声响了三下, 满城寂静, 初宁院子里仆人却在来来往往。 小姑娘受惊发热, 郎中来看过,除了退热并没有更好的方法。偏药汤喂不进去, 徐砚想到杂记上看到的法子, 叫人拿来烈酒,要和着温水给她擦身。 初宁烧得神识不清,一刻都不让徐砚离开,自打被他抱到怀里手就死死攥着他衣襟, 一掰手指就会又哭又闹。 小姑娘在他身边这些年一直很健康,不要说生病,就是连咳嗽一声都没有的。 徐砚哪里见过她这样,心疼得双目赤红,最后一咬牙吩咐汐楠:“你探进手给她擦背!” 汐楠心惊,这哪里合适! 即便手探进去,也得解腰带和襟扣,三老爷再是长辈, 也没有这样看着她帮姑娘擦身的道理! 徐砚见她不动,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冷冽像刀子一样落在她在身上:“你可以再考虑一会。” 汐楠被他看得心都要跳出来。 那眼神不但冷厉, 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在里头涌动,蛰伏在深处,下刻就会猛然窜出来。 绿裳在边上也看得有些心惊, 到底算熟悉徐砚,听出他语气已经十分不耐。她立即推了汐楠一把:“快些,姑娘可不能等!” 汐楠这才慌乱帮着绞帕子。 上前要给初宁解腰带的时候,汐楠手都在抖,余光看到徐砚闭上眼,她终于狠下决心,动作利索起来。 徐砚就一直闭着眼,偶尔能感觉到两个丫鬟帮着小姑娘擦身时碰到自己胳膊,耳边尽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思绪也被牵动得凌乱。 脑海里顷刻是初见她时故作坚强的笑脸,顷刻是她毫无保留给自己塞的五百两银子,场景一转又是她昏迷还护着自己的样子。 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思绪里都是她。像是一个她化作成千丝万缕的线,紧紧缠绕着他心神。 徐砚抱着她的胳膊在不自知中越拢越紧。小姑娘因为发热呼吸时粗时缓,让他整颗心也跟着一起沉沉浮浮。 汐楠和绿裳忙得一身都是汗,这么来来回回擦了五次身子,初宁突然揪着他衣襟喊冷。 徐砚二话不说,拿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他也在被中,紧紧抱着她。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小姑娘纤细得过分,抱紧只有小小的一团,平时他怎么就没发现! 被褥捂得严实,徐砚后背很快就被汗湿了,额间渗出大颗大颗的汗。沿着眉骨滴落在眼里,淹得他双目涩疼,可他一刻也不敢放松的熬着,连眨眼都忘记了。 不知道熬了多久,小姑娘终于不再呓语,整个人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靠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徐砚用手去探探她额头,比先前凉一些,便让拿药来,想趁这会再给她喂进去。结果又是吐他一身,垫了帕了都不管用,药汁直接渗透他衣裳。 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小姑娘身上也黏腻,可她就是不松手,想给她换衣裳都没办法。最后两人就那么都湿哒哒互|暖着。 天边不觉就露了白,初宁醒过来是觉得额头上有刺刺的东西扎着她,十分不舒服。 她动了动,发现变成脸颊被扎得不舒服了。 她浑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还是忍不住抬手去推开,当摸到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时,一个激灵睁开眼。 哪里是什么‘东西’扎她,居然是徐三叔的下巴!他正闭着眼熟睡,脸贴着她的,也可能是她动的时候才变成贴着她,平时洁净的下巴长出刺刺的胡根。 她手心正落在他唇上,均匀轻柔的呼吸全在她掌心中,微微发痒。 初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腰后是他的手,还有几个撑托着的迎枕。 她心头就狠狠一跳,旋即小脸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一片。 她怎么睡在徐三叔怀里! 初宁面红心跳,慌乱着想是不是趁徐三叔没醒,赶紧地从他身上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