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节
同年五月,江湖大劫之后仅存的长天盟、敛风楼、九青派、梅山派、蓬莱派、龙形派、四方镖局,以及数十个小门派,在洞庭湖齐聚一堂,开始商讨制定新的江湖规则。只是此时各派高手凋零,全无能服众之人,历经一月,此次大会终于还是不了了之。 江湖要规范改革,路还很远。 而在同一月,悠然居也在筹划一件大事,就是宛莲心和流曦的婚礼。 * 一路相携结连理,龙凤呈祥共白头。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悠然居内,挂红飘彩,众人齐聚一堂。 院内,大大小小的箱子将整座院子塞得满满当当,这些礼物,皆是江湖上的朋友听闻流曦和宛莲心的喜讯,争先恐后送来的。 四方镖局送了四箱绸缎,伍予知送了二十坛美酒,神武山庄昊申、九青派和龙形派皆走的是最实惠的路子,直接送了几千两的银票,黛凝芷送了十箱女装,看那规格数量,十年都穿不完。最神奇的是萧晨月的贺礼,乃是一副流曦和宛莲心身穿喜服携手并立的画卷,画工精美无比,神态栩栩如生,一看就是魍魉大师的作品。 悠然居的院子原本还算不小,可如今被这些箱子一占,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提摆席招待街坊了,文京墨只能去太白居定了十桌酒席用作招待。 此时,四井胡同里外里五十多个街坊见缝插针挤站在礼物堆中,喜气洋洋看着拜堂行礼的二位新人。 “一拜天地——” “二拜亲朋——” 流曦巾帽簪花,新袍披红,面无表情,可脸皮却是和喜服一个色系,也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害羞的。 宛莲心身着乾红通袖袍,头覆销金盖头,自然是看不出表情,但从紧攥手指业不难看出,也是十分激动的。 不过,若论全场最激动的人,反而是一边观礼的郝瑟。 “老子费尽心力救回来的美人,最后居然就让二十一这臭小子给拱了,真是伤心啊——”郝瑟压着眼角嘤嘤嘤。 旁侧尸天清、文京墨、舒珞、南烛四人瞅着戏精上身的郝瑟,皆是一脸哭笑不得。 周围观礼众街坊百姓,也是个个满头黑线。 扶着宛莲心的喜娘瞪着郝瑟,脸皮抽搐,连连婚礼傧相打眼色,傧相心领神会,立即加快仪典速度。 “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岂料这句话一说,刚刚还哭哭啼啼的郝瑟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叫道:“闹洞房闹洞房!咩哈哈哈,二十一,你也有今天——” 说着,整个人就仿若一根炮仗蹿了出去。 流曦眸光一闪,拦腰打横抱起宛莲心,身形仿若红烟一缕,散空不见。 留一脸激动的郝瑟僵在原地。 众观礼街坊愕然,尸天清等人扭头憋笑。 “喂喂!”郝瑟跳脚,“我可是娘家的贵客,怎么可以这样!” 文京墨和南烛齐齐翻白眼,舒珞摇头叹气,纷纷招呼诸位街坊去太白楼吃席,最后还是一脸无奈的尸天清强揪着郝瑟去了酒楼。 太白居内,酒过三巡,便开始了例行的灌酒流程,鉴于主角新郎流曦不知所踪,众人目标便转移到了郝瑟、尸天清、舒珞、文京墨四人身上,幸是之前在三原县的惨痛经历令大家早有提防,早早就吞了南烛改良的解酒丹,个个成了千杯不醉的猛人,一人单挑二十人不在话下。 于是,这一场喜酒就从日挂中天喝到了月上柳梢,最后将所有街坊都喝得东倒西歪,纷纷回家补觉,总算完美收官。 * 皓月当空,酒香四溢。 高楼临风,吃饱瘫倒。 “嗝——”太白楼三层雅间内,郝瑟瘫在椅子上,双手抱着肚子直打嗝,“喝得太多,太撑了——” “幸亏是解酒丹化酒为水,若真是喝这么多酒,怕是比在三原县还惨。”舒珞摇着扇子道。 “二十一太不厚道了,他自己跑去春宵一刻值千金了,把咱们扔在这挡酒,扣钱扣钱!” “流曦昨日给了小生一百两银子,说是今日的辛苦费。”文京墨笑眯眯道。 “太过分了,文书生,这银子也要分给我们一点啊!” “小生记得郝兄似乎已经有四个月没交伙食费了吧。” “额——尸兄不是还有点私房钱——” “天清的银子前几日给阿瑟买糕点花光了……” “额——” “噗——” “这么大人了,一分银子都没有,真是丢人。” “南烛你丫个小屁孩闭嘴。” “南烛可是悠然居中最能赚钱的。” “嗝……” “你看看舒公子,一年才来住个把月,可是伙食费却是一分不欠,还有结余!” “……嗝嗝!” 舒珞轻笑出声,轻轻呼出一口气,摇扇望向窗外。 深蓝如缎的夜空之上,一弦清月高照,将夜色中的街道染上了一层美轮美奂的光晕。 “已经是初夏了啊……”舒珞喃喃道。 众人顺着舒珞目光望去,不觉间都静了下来。 初夏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众人耳畔发丝,耳边传来阵阵蝉鸣,更添静怡。 “真舒服,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郝瑟露出满足笑意,看了一眼尸天清。 尸天清黑澈眸光微微一震,勾起如水笑意。 “琭言,你何日启程?” 舒珞收回目光,轻笑道:“明日。” “好,那明日一起走。”郝瑟举手。 一瞬死寂。 文京墨瞪眼,南烛抬眸。 “明日要去何处,小生为何不知道?”文京墨问道。 “明日,舒公子要回敛风楼,我和尸兄要去游历江湖。”郝瑟起身,伸了个懒腰道。 文京墨脸色变了,南烛一张小脸倏然绷得死紧:“悠然居呢?” “悠然居,自然是送给莲心做嫁妆啊。” “郝兄,你在说什么?”文京墨眯眼。 郝瑟却是直直望着南烛,“白苏、喜树他们四人已经来寻了你三次,想请你回蜀地重开万事大吉医馆吧?” 南烛张了张嘴,未做声。 “小南烛——”郝瑟咧嘴,“回去吧,天下第一神医可不能只呆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悠然居啊。” 南烛看着郝瑟的笑脸,眼眶渐渐红了,起身垂首,恭敬抱拳。 “还有你,文书生。”郝瑟眸光转向碧衣书生,“舞镖头写三十多封信邀你去四方镖局,皇上也托人带话,想请你入朝为官,匡扶社稷——” “郝瑟,你什么意思?” 文京墨眸光一沉。 “江湖,还是朝堂,你选哪一个?” “郝瑟,你什么意思!”文京墨腾一下站起身。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郝瑟凝眸,“负图先生、玉面狡狐的徒弟,不该是一个小小的账房先生,而应是展翅翱天的鲲鹏。” 文京墨双眼爆出红丝,喉结乱滚,薄唇微颤,死死瞪着郝瑟。 郝瑟吸了口气,躬身抱拳,灿然一笑,:“舒公子、文京墨、南烛、郝某在此预祝三位此后一路平安、前程似锦、展翅高飞!” 舒珞、南烛颔首抱拳,尸天清轻轻握住郝瑟的手,二人相视一笑。 唯有文京墨,面色铁青立身半晌,突然拂袖而去,仅留怒音弥散半空。 “小生哪里都不去!” “果然……”郝瑟叹了口气,和尸天清、舒珞对视一眼,挑起眉梢。 旁边的南烛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 然后,这种不祥的预感在翌日清晨具象化成了现实。 南烛站在文京墨房外,看着屋内那一剪散发着滔天怒火的纤瘦背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后方流曦、宛莲心双双并立,两张脸黑成了一对儿锅底。 文京墨双眼长眯,盯着屋内被翻腾得乱七八糟一片狼藉的造型,额角青筋暴跳,慢慢举起了手中的信。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缺笔少划,一看就是某位天人的独有笔迹。 【文书生见信如唔:老子和尸兄笑傲江湖去啦,你的卖身契还给你,你以后就自由啦,是不是特感动?小朋友终有一天要长大离家自食其力,文书生你不可以撒娇的哦。嗯,就这样,再见啦。】 下方还有一列清俊字迹。 【若有事,联系敛风楼】 文京墨手指一搓,从信纸下搓出了另一页纸,上面黑一坨红一坨糊成一片,还有一个手掌印,正是许久以前自己被郝瑟和尸天清强迫签下的卖身契。 “好、好、好!”文京墨将两张纸团成一团,狠狠砸在了地上,“郝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携款私奔,你这是活腻了啊!” “文、文公子……” “文大哥……” 身后流曦、宛莲心、南烛三人吓得脸色都变了。 文京墨豁然转身,恶狠狠瞪着仨人:“关门、上路、抓人!” “是!” *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呀滚滚~痴痴呀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银子~留一半银票~至少梦里有rou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