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绿芜笑着应一句,揭开小捧盒,露出里头的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和一捧六个小饺儿。小饺儿被对摆成三个圈状,精巧别致,独具一格,与那晶莹剔透的虾饺儿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尝尝。”苏芩迫不及待的拈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入口。奶油松瓤卷酥是用奶油和面,再加上以松子为瓤的果馅所烤制而成的酥饼。入口咸香,奶香味十足。苏芩吃的眯起眼,满脸享受。 果然还是赵mama做的最好吃,方才赵嫣然的小面果子略嫌甜腻了些。 苏芩吃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又吃一个小饺儿,白腻双颊鼓起,双眸笑的弯成月牙状。 赵嫣然见状,心中更是恨极。 苏芩抬眸,看到赵嫣然那张气得涨红的脸,笑道:“你既然这么了解他,那你可知道他属什么?” 赵嫣然自然知道,她仰起脖颈,清晰道:“表哥属犬。” 苏芩慢吞吞摇了摇头,蔻色指尖点上自己的唇,檀唇轻启,无声,只夸张的摆了口型:他属我。 是只属于她的疯狗。 赵嫣然看的清楚,只觉这苏三多大脸,竟敢大言不惭说出这等话来。要知道,整个皇城内,有多少名门闺秀在觊觎她的表哥。区区一个苏三,难不成还能跟那些郡侯皇族家的女子比! “呵。”赵嫣然冷笑一声,“苏三,你别得意,日后有你哭的。”话罢,赵嫣然留恋的看了一眼陆霁斐,转身离去。 紫玉弯腰提起空食盒,狠狠瞪一眼苏芩,赶紧跟在赵嫣然身后走远。 “姑娘,您慢些,当心脚下。”紫玉急喊。 赵嫣然却走的更急,咬牙道:“进宫,寻郴王妃。” …… 这头,陆霁斐胡乱批了几本奏折,腹内被书房门口的糕点香勾的“咕咕”直叫唤。他咬牙吃下一碗茶,然后又吃下一碗茶,最后终于忍不住,扔下紫毫笔,走到苏芩身后。 苏芩正吃的开心,冷不丁手里的小饺儿被人抢了,她霍然转身,脑袋闷闷的撞到陆霁斐的大腿上。 陆霁斐不防,闷哼一声,快速往后退一步。 苏芩捂着鼻子,眨了眨眼,神色无辜。 “再吃下去,就用不下晌午饭了。”拈着手里的小饺儿,陆霁斐神色严峻。 苏芩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鼻子,声音嗡嗡的指了指陆霁斐手里的那只小饺儿道:“你不是说,不能将零嘴儿带进书房吗?” “那是你。”说完,陆霁斐俯身弯腰,将案几上摆置着的奶油松瓤卷酥和小饺儿都装进了小捧盒里,然后提着放到自己的红木书桌上。 苏芩眼睁睁的盯着瞧,嘴角还沾一点瓜子瓤果馅。 陆霁斐对上苏芩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心里一虚,敛眉道:“去膳堂准备用膳吧。” “那这些……” “呵,”男人嗤笑一声,“我还会偷吃你的不成。” “哦。”苏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鹤氅,拖在地上,让青山将堵在书房门口的案几搬走,踩着绣花鞋,一步一顿的往膳堂去。 小姑娘一走,陆霁斐也不再装模作样,当即便掀开食盒,拈一块奶油松瓤卷酥入口,然后又塞一只小饺儿。 青山搬完案几回到书房伺候,乍一眼看到陆霁斐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神色讶异的揉了揉双眼,然后又揉了揉,直到双眸被擦的红通通的眼泛泪珠,才终于相信,书房里头那个吃的满嘴糕饼屑的人是他家爷。 刚才是谁说不会偷食来着? 陆霁斐吃完,将食盒往青山手里一放。 青山低着脑袋,正准备将食盒送还给苏芩,却听前头的陆霁斐道:“知道该说什么吧?” 青山身子一颤,立时道:“是奴才贪嘴,自会领小主子的罚。” “嗯。”陆霁斐满意的点头,走到书房内两层纱橱锦槅间置着的那架玻璃大镜前,抹了唇角的糕饼屑,这才人模狗样的走了出去。 膳堂内,前为男厅,后为女厅。 陆老太太等人已就坐,赵嫣然不知去了何处,只姑奶奶坐在陆老太太身边,以帕掩唇,叽叽喳喳的不知说些什么话。 苏芩不在意的落座,看一眼面前桌上的吃食,提不起兴致。 要说陆府的菜色也不是不好,只是大致想要遵循陆老太太的意思,这些菜都做的很是粗糙,又咸又重,苏芩吃不惯。 小丫鬟们捧着玛瑙雕漆方盘入内,上置一银镶竹丝茶钟,里头一支金杏叶茶匙。陆老太太端正着身子,一边吃茶,一边用饭。 苏芩盯着瞧了半响,偏头,不予置评。 陆府大房的大夫人,即陆霁斐的养母朱氏,信佛茹素,向来不在膳堂用食,因此,苏芩直到如今都没看到人。二房的二夫人王氏,因着有孕,领二房嫡姑娘陆新葵一道回了娘家养胎,也不在陆府。因此,偌大膳桌上,只陆老太太、姑奶奶和苏芩三人。 苏芩用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她放下玉箸,撑着下颚往男厅看一眼。 难得今日在男厅用膳的人很齐整,除了陆霁斐,还有大老爷陆生华和二老爷陆武忠,以及陆武忠与其二夫人所生嫡子,陆应劭。 陆应劭此人,才学不精,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一旦回府,就是要钱。 “苏姨娘,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剩饭呢?”陆春蓉突然呛苏芩一句。 苏芩正在发呆,水眸兜转,落到陆春蓉身上。 陆春蓉眼前的饭碗内干干净净的,连一粒米饭都不见。反观苏芩,因着没味口,再者嫌弃这米饭做的干硬,根本就不下口,想着过会子寻赵厨娘开个小灶,因此只动了几筷子,隐约可见饭面上小小缺一角。 这还是她给面子的结果。 陆老太太也道:“咱们陆府,不兴剩粮食。” 不得不说,不剩粮食,这是一个好习惯。但摆在这处来说,却是明显在为难苏芩。因为皇城各个府内有个不成文的暗规矩,主子家没用完的吃食,端到厨房,丫鬟、婆子是能分着吃了的,根本就不会剩下。毕竟主子吃剩下的东西,都是些好物,丫鬟、婆子抢着要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剩下。 因此,陆老太太和陆春蓉就是在故意找苏芩的茬。 上次陆霁斐骗陆老太太的事,陆老太太犹记在心,但也不好再拿陆春蓉妆奁盒子那件事责罚苏芩,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旧事再提,便是她没容人之量。陆老太太这人,胸无文章,却偏死要面子。哪里知道自己已沦为老太太中的笑柄。那些乡下做派还罢,那股小家子气却是怎么都盖不住的。 苏芩执起玉箸,拨弄了一下饭碗里的米粒。天气本就冷,时间又有些长了,米粒有些干结,苏芩更是没有味口。 她抬眸,陆春蓉和陆老太太正盯着她,就似要在她脸上盯出两个窟窿来。 苏芩叹息一声,放下玉箸,声音绵软道:“老祖宗说的是,这粮食得来不易,怎能随意浪费呢。” 说完,苏芩突然起身,端着自己的碗径直入男厅。 男厅内,陆霁斐坐在大老爷陆生华身边,面无表情的吃饭。陆生华正在与陆霁斐抱怨今日遇到的一些官场琐事,听这意思是盼着陆霁斐能替他解决一番。 苏芩袅袅而来,首先注意到她的人是陆应劭。 陆应劭与陆霁斐长的有几分相似,也颇有几分俊朗意味,但因着那双眼实在有些猥琐,所以整个人就跟俊朗扯不上关系了。 陆应劭一直听陆霁斐娶了苏府苏三,却从未得缘见过,因为陆霁斐的院子他进不去。 今日恰逢一道用膳,虽隔了厅,但陆应劭却一直在往女厅那处瞅。光听着女厅里传出来的那隐隐绰绰的娇软嗓音,陆应劭就已经软了腿。 传闻苏府苏三,容貌艳绝,灿比朝霞,灼若芙蕖,尤其是那身段,姣冶绰约,姣丽蛊媚。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等到。有一道倩影从大理石插花屏风后转出来。袅袅盈盈的似带有一股奇异甜香。 女子穿一件大红妆花衫子,黑油油的头髻,珠玉堆翠,周围小簪儿齐插,却并不显俗媚,反而艳光照人。白玉双耳上一对青宝石坠儿,衬出纤细粉颈。两肩青丝垂落,尖尖小脸上弯弯两道青山黛眉,一双水雾明眸,白腻面颊两侧衬桃花粉嫩。尤其是那身段,娇媚细条,削肩水蛇腰,胸前鼓囊囊的用帔子遮了,却依旧能显出身形来。 陆应劭直看痴了,甚至隐约可见唇角有晶莹口水滑落。 苏芩不顾旁人目光,只走到陆霁斐身边,将碗里剩下的那些米饭给他扣到了碗里。 陆霁斐的饭本来已经差不离要吃完了。每日的饭都是按照平日份量来的,但因为在书房,陆霁斐吃了苏芩剩下的那些奶油松瓤卷酥和小饺儿,所以他并不怎么饿,只打算慢条斯理的吃完了事,却不防这小姑娘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陆霁斐执着玉箸的手一顿,偏头看向苏芩。 苏芩无辜的歪着脑袋,那只青宝石坠儿晃悠悠的占据视线,声音软绵绵的似乎真的满含担忧之情。“我怕你吃不饱,饿着了。” 樱桃檀口轻噘,美人蹙眉,疼的人心尖都痒了。 陆应劭尚未娶妻,但院内通房丫鬟不少,他早通人事,自诩看遍美人无数,但像苏三这样如画上走出来的美人,却还是头次见。 陆应劭毫不收敛他大刺刺的目光,直盯着苏芩猛看,孟浪又无礼。 “大老爷,二老爷,二爷。”苏芩一一蹲身行礼,算见过了。 陆生华和陆武忠虽惊艳于苏芩的相貌,但因着年岁已大,再者来人是小辈的姨娘,所以并未如陆应劭那般失态。 “苏,苏,苏……”陆应劭结巴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苏芩抿唇轻笑,露出浅浅一梨涡。陆应劭看痴了,心中直道:这么一个美人,怎么就配给了陆霁斐这只不解风情的疯狗呢? “你快些吃嘛。”美人攥着陆霁斐的宽袖,轻摇了摇,纤媚身形晃悠。 陆应劭眼正盯着,冷不丁的看到那被帔子遮住的地方,轻轻晃动,风景独好。鼻间瞬时落下两行殷红鼻血。 “二爷……”小丫鬟急急上前,替陆应劭擦血,却被陆应劭一把推开。 陆应劭已痴,他直直的盯着,被二老爷陆武忠一脚踹在肚子上,哀嚎倒地。 “混账玩意。”陆武忠一向不喜他这个儿子,若非他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早就将其打死了事。文不成,武不就的,根本就没一点像他的地方。 陆武忠是武将,虽年纪大,但力气却不小,陆应劭早就被掏空了身子,这会子倒在地上,翻着两眼晕过去,脸上还糊着血。 陆武忠强蛮的拖住陆应劭,径直出了膳堂。气哼哼的模样,苏芩甚至觉得自己看到是头蛮牛,而不是陆府的二老爷。 大老爷陆生华看一眼苏芩,快速吃完饭,借口有事先去了。 陆霁斐面不改色的执起玉箸,将苏芩扣在他饭碗里的饭吃完了。 苏芩提裙坐到陆霁斐身边,看一眼屏风后的女厅,再看一眼空荡荡的男厅,觉得男厅内的求生欲望真是很强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疯狗:老子就是死都不会吃……嗯,真香。 欲知求生欲强烈的原因,请听下回分解。 第28章 男厅内, 陆霁斐用完苏芩扣给他的饭,有小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陆霁斐用漱盂漱了口, 然后又吃一碗茶。 苏芩坐在一旁,盯着男人看, 终于开口道:“祖父说,饭后需待半个时辰,才能饮茶, 方不伤脾胃。” 男人端着茶碗的手一顿, 一口茶含在嘴里,咽不下去, 吐不出来。 苏芩提裙起身, 在男厅内上下兜转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到花几上的一个漆器上。 这漆器成年男人脑袋大小,模样怪异,中间挖了五个孔,旁边露出两个尖角圆孔, 说是鼎不像鼎, 说是熏炉也不像熏炉, 实在是不知用来做什么的。 苏芩正盯着漆器看, 陆霁斐闷不吭声的吐掉嘴里的茶水,然后将茶碗递还给丫鬟。 “这是什么东西?”苏芩绕着它走了一圈, 觉得其模样甚是怪异。 陆霁斐擦了擦嘴,拢袖起身,走至苏芩身后, 声音微哑,“姀姀瞧着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