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心愿
苏老夫人从那日突发疾病之后,便十分小心的养着,白日里天热,她便在屋里呆着不轻易出去,只在傍晚暑气退了之后才会到院子里去走一走。 每次去园子里走都是贴身的嬷嬷陪着一同去的,两人围着池子走了一圈,又坐在池子边的凉亭里纳凉。 苏老夫人瞧着水中闭合了花瓣的荷花,问嬷嬷道:“齐家和潘家约好了相看的日子了吗?怎得也不见老二家的来回个话。” 嬷嬷笑道:“您这是比自己亲孙女说亲还急呢……从叫了太太们去说话,到如今统共才不过五日的功夫,哪有那么快的,况且二太太说了,等相看过之后就会来给您回话,如今还没动静,想是仍旧在安排着吧。” 苏老夫人闻言也笑了,感慨道:“这几日不怎么出门,只在房里练字看书的,只觉得日子过得慢,没想到也才不过是五日的光景罢了。” 嬷嬷知道老夫人心中遗憾什么,便挑了好听的话说给她听:“如今哥儿姐儿们的都长大了,难免日子无聊些,等晟哥儿成亲之后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您帮着带教养孩子,就不觉得这日子长了。” 苏老夫人笑着摆摆手道:“眼下说这些还早着呢,况且我年纪大了,也教养不动孩子了,还是留给老大家的自己去头疼吧。” 嬷嬷打趣道:“你如今身子康健着呢,老奴听您说这话只觉得是在偷闲,晟哥儿那边是有大太太帮衬着,可若是来日五爷娶了媳妇再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您也指望着太太们帮着教养吗?” 苏老夫人闻言哈哈大笑:“若真是五郎有了孩子,那我便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也要将孩子给他养好了,只是这小子实在是混账,到如今都不肯娶个回来,我怕是等不到这一天喽!” 说话间夜风更大了些,虽然不凉,可嬷嬷担心老夫人的身子,便劝着她早些回屋里去了。 苏二太太搁下手中的笔,皱眉问丫鬟:“这个时候了,她人还没走?” 来传话的丫鬟也是无奈:“先头都让人去说过好几回了,说是眼下您在忙着府中事,实在抽不出空去,让她先回去的。” “可潘二太太不知中了什么邪,执意不肯走,还说有着您去忙,她就在外面等着,等您忙完了再见她也成,若是时辰晚了,她就在府里随便一间厢房将就下一夜就成,只是想见您一面。” 在屋里奉茶的大丫鬟闻言也是皱了眉头,忍不住道:“这算是什么,是要赖上咱们太太了不成?” 又对苏二太太道:“您不必听她的要挟,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去,等到天黑还不走就遂了她的心愿让她在府上留宿,到时候潘家肯定会派人来查问的,若是知道自家的二太太赖在人家又吃又住的不肯走,为着脸面也得想法子把她弄回去的。” 苏二太太贴身的mama捧了燕窝羹从外面进来,听见丫鬟这番话,忍不住呵斥道:“糊涂的东西,太太还没开口呢,你在这里乱讲些什么!” “苏家是不缺她一口吃的,一块地方住,可她毕竟是太太娘家的嫂嫂,若是此事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潘家脸上挂不住,苏家脸上就有光了?” 丫鬟被她训得不敢说话,mama就趁机将屋里伺候的都给打发出去了。 等屋里的人都走干净了,她将手里的羹汤搁在桌上,有些疑惑道:“我瞧着小姐之前还对潘二太太和颜悦色的,月前她到府上来,您还招待得妥妥当当的,还答应了要替她家的二哥儿说亲事。” “这才几天的功夫,您怎得又对她变了个脸开始避而不见了,这到底是唱得哪出啊?” 苏二太太叹气道:“旁人不晓得我心里对她是个什么想法,你也不知道吗?和颜悦色的装了这么多年,到如今是真的累了,也懒得再装了,我真是想想她都觉得恶心,又怎么愿意看见她在我眼前晃。” mama听了她这番话,不禁想起那日:二太太从潘家回来之后的那天,晚上都快睡下了,突然有人来求见,说是有事要禀告。 那天晚上她肚子有些不舒服,实在支撑不住,就让一个丫鬟代替她去屋里伺候,自己连跑了三趟官房,等她好点了再去瞧的时候,二太太屋里的灯都熄了。 等第二日潘二太太再找到门上来的时候,二太太就借故出门不见她了,后来更是吩咐上下,不许潘二太太再登苏家的门…… mama回想着这些,忍不住探问道:“那天晚上您究竟听到了些什么……” 苏二太太似乎是被她的话勾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亦悲亦喜,看得mama心里惶惶的,不禁攥紧了衣袖。 苏二太太却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你还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生的旻儿吗?她若是活到如今,应该也有二十三岁了吧?” mama一听她提起“旻儿”,就不禁黯然神伤。 那是苏二太太第一个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当时苏二太太抱着孩子的尸身哭得撕心裂肺,还因此落下了病,直到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才转好一些。 可那心底烙下的痛却是再也好不了了。 想起那个苦命的孩子,mama眼眶一酸,哽咽道:“已经二十多年了……旻姑娘若是泉下有知,也不想您为她这般哀痛下去,家里这么多哥儿姐儿都平安出生了,卓室也早就不在了,您也该放下心结好好向前看了……” 苏二太太似笑非笑:“放下心结向前看?是让我忘记我儿的死,任由那些个人逍遥自在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mama胆战心惊:“您这是……您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苏二太太依旧是那副琢磨不透的神情,如自言自语一般的念着:“我知道了,都知道了……是谁害死了我的旻儿,我终于知道了……” mama面如死灰地看着神色怪诞的她,在心头翻滚了二十多年的怀疑与这几日她对潘二太太骤然转变的态度联系在一起,吓得她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那件事真的不是意外……真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