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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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他眼神看来的时候,那眼底属于魔君与生俱来的威仪便会将这份温柔碾碎殆尽,这让他看起来十分矛盾,但却又似乎本该如此。 宴夏视线随之往下,落在了明倾胸口的伤处。 明倾看来太过强大,方才那般出手更是霸道之极,却让人忘了他的胸口还有伤势。 若在普通人身上,那本该是致命的伤。 第63章 山林幽寂, 星夜闪烁,微弱的光线自林间细密的叶缝中渗落而下, 夹杂着漂浮的尘埃变作流光飞舞的幻梦。 树叶沙沙的响,脚步声踏在厚重铺陈的碎叶之间, 由远及近而来。 宴夏的脚步很快,不多时便到了林间空地处,她手里拎着装好水的水囊, 借着林间隐约的星光看着树后那道身影, 眉目间霎时染上了笑意:“明倾公子,我找到水了。” 她这般说着,抬步便往那处走去,然而不过踏出半步, 树后的人便声音冷硬道:“站住。” 宴夏依言停步, 不解的看着那处。 然而等宴夏停下来之后,明倾便又不再开口,被低矮灌木遮蔽的那头传来窸窣的响动, 却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宴夏胡乱猜测着,心里面转过许多思绪, 终于忍不住轻声探问道:“明倾公子?” 那边的声响忽而一静,接着是明倾无甚感情的声音:“你该称我魔君。” 宴夏根本不想去管究竟该用什么称呼的问题,她实在等不下去,终于不顾明倾的话径自往前,拨开那处树丛绕到了树后。 然后她看见了……明倾正仓促拢起自己的衣衫。 宴夏:“……” 明倾靠坐在树下,抬起头来, 轻轻瞥了宴夏一眼。 宴夏心里面突然生出了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罪恶感,魔君大人虽眼神气势十足,但奈何一张脸苍白若纸,且她早已对明倾生不出惧意,这般迎着对方的眼神,她实在是感觉不到什么威慑,反倒觉得像是自己欺负了对方。 她俯下身来,看着明倾衣襟上的血,这才发觉那些血竟还没有完全凝结,至今仍不时有鲜血自其中渗出。 魔君纵然强大,但如今依旧不过是rou体凡躯,受了伤自然会流血。且之前鬼门之主那一刀刺得极重,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已丢了性命,明倾虽不是常人,但受了这样的伤,依然不是这么快就能够好起来的。 宴夏见这情形,顿时明白了缘由,看来方才明倾不让她过来,正是因为还在处理这伤处。 明倾动作不变,还盯着宴夏,虽未开口,但目中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 但明倾伤在胸口,想要自己处理确实不便,宴夏不过怔了片刻,便蹲下.身低声道:“让我来帮你包扎伤口吧。” 明倾自然是要拒绝,但还没有等他脱口将这拒绝的话说出来,宴夏已经小心翼翼地扒起了对面的衣裳。 她的动作很温柔,怕将人弄疼,她几乎连呼吸都是微微屏住的,明倾到底没能够拒绝宴夏的请求,他轻轻松开拢着衣领的手,任由对方动作。 明倾的衣衫被宴夏点点褪至肩头,那胸口的伤处便立时暴露在了宴夏的面前。 鬼门之主是天下杀手之首,不论是出手还是力道皆掌控纯熟,这一刀落在普通人身上必然是死路一条,可惜它刺杀的对象是魔君。 “那刀已经被我化去了大半力量,不过是想以血脉之力将魔晶之力收回,才会受他一刀。”明倾观宴夏神色,淡淡解释道。 宴夏依旧盯着伤口,却像是没有在听他的话,明倾又等了片刻,这才发觉对方的眼眶已经又泛起了微红。 她的手僵在原处,想要替明倾包扎,却又有些担心的收回手,怕将对方弄疼:“这伤口很疼对不对?”而方才明倾还仿若无事一般任她哭了半晌,魔君的力量太过强大,却让人忘了他如今也不过是血rou之躯。 明倾垂眸嫌弃道:“这具身体太过麻烦,若我仍是魔躯,这伤早已经好了。” 宴夏自然没有将他的假若放在心上,她很快自腕间摘下银镯。这镯子不是普通的镯子,其上有咒术加持,乃是她重整五道之后傅然派人送来的礼物,镯子内中能够装下许多东西,宴夏这些年来四处行走总是将它戴在手上,其中放着出行能用上的东西,自是方便不少。 她开启镯子上的咒术,银光闪烁之间,零零碎碎的伤药和包扎所用的东西顿时落了一地,她低头小心辨认着伤药,这才再度凑到明倾身前,用安慰小孩一般的语气道:“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明倾听见这话,面上是见了鬼的表情。 竟有人会对魔君说出这种话。 宴夏没有多言,给出了明倾一个实在不怎么能够安慰人的笑容,低头开始替明倾包扎起伤口来。 荒岛上方的天空虽是星辰朗然,但自叶间透下的星光却已是细弱,为了能够好好包扎伤口,宴夏随手开了一道光符,这便沉默不再言语。 明倾低头看着宴夏,光符荧荧的光在她轮廓上映出一层浅影,她微低着头,视线专注的凝在伤口上,嘴角微垂轻抿着,谨慎得像此时正触碰着的是一件精致易碎的玉雕。 直到这个时候,宴夏才仿佛想起来明倾先前所说的话,她未曾注意到明倾的注视,只小声问道:“就算是想用血脉收回那些力量,也可以有别的办法,不必非要这般危险……” 明倾随着这话将视线收回,挑眉随口应道:“他既然凑上来,我便将计就计,若是不然,难道还要我自己划自己一刀?” 宴夏:“……”大概也只有魔君会将自己往指头上划一刀说得比胸口被人捅了一刀还要严重。 她这时候万分小心的终于替明倾包扎好了伤口,她抬眸观察着明倾神色,待发觉对方不过是面色微有些苍白,看来并无其他大碍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开始替对方整理衣衫。 只是在替明倾整理衣衫之际,对方面上嫌弃的神色到底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身衣服被鬼门之主的刀扎穿了个洞,还染着这么多血,莫说是他本就挑剔的魔君,就连普通伤者也不该再穿着这个。 然而这荒岛之上,他们又要去何处寻一身衣服来替让明倾换上? 宴夏“啊”了一声,很快想起来:“我的镯子里带了些衣服。” 明倾几乎是立即蹙眉道:“你怎么会带男子的衣服?” 宴夏默然一瞬,无奈眨眼笑道:“是我自己的衣服。” 明倾:“……你打算给我穿?” 宴夏:“……” 魔君身穿女装的模样——宴夏到底也只是敢在心里面想一想,最终明倾死活也不肯答应换上宴夏的衣裙,两人在林间静默片刻,宴夏便再掩不住倦意,靠在树旁沉沉睡了过去。 两人所倚的是同一棵树,这棵树很大,两人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明倾侧目看着身旁之人沉睡的样子,默然没有作声。 有飞鸟拂过夜间的丛林,宴夏似乎被声音惊扰,无意识的动了动,身子便歪倒了过来。 明倾不动声色,往侧方移去些许,宴夏的脑袋便稳稳靠在了他的肩头。 睡梦中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她似乎正沉溺于甜美的梦境之中,唇角微微牵起一层笑意。 明倾收回目光,抬眸看天,头顶正是星夜璀璨。 第64章 宴夏再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萌萌发亮,一夜这般靠树而睡, 奇怪的是并未让她觉得身体酸痛,她几乎是在睁眼的一瞬便开始四处寻找, 终于在片刻之后,她在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见到了明倾的身影。 明倾听见动静,回头道:“醒了就该走了。” “我们要去哪里?”宴夏连忙问道, 只是这话说完, 她又微微一顿,关切道:“你的伤好些了?” “去找一件东西,或者找一个人。”明倾将她后面那句问话直接略了过去,只径自道:“或者你可以回五道了。” 宴夏几乎连想也没想就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明倾一语不发, 正欲转身离开, 宴夏却又想起了什么,喃喃问道:“你的衣服是哪里来的?” 到这时候宴夏才发觉明倾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今日所着乃是一袭广袖黑袍, 不过一眼宴夏便能看出那衣袍材质极好,必然不是凡品, 只是这荒山野岭,却不知明倾究竟是如何弄到的。 宴夏心中好奇,明倾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接着道:“既然要走,就不要废话。” 宴夏依旧没放下那点好奇,一面跟上他的脚步一面又问:“你是不是回了魔门一趟?还换了件衣服?” 听得宴夏的话, 明倾默然片刻,终于面不改色道:“我不喜欢脏衣服。” “……”宴夏实在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人,他看起来总是十分怕麻烦,是个能够坐着绝不会站着的人,有时候就连走几步路都让他觉得多余。但有时候他为了自己的讲究,却能够把原本简单的事情折腾得复杂无比。 比如趁她睡着之后偷偷回魔门换衣服然后再赶回来。 宴夏想清此节后,观着明倾的神色也不敢太过细问,她将此事暂且放下,终于问起了正事道:“我们要去找什么人?” 对于宴夏终于换了话题,明倾十分满意,于是难得耐心的解释道:“你可还记得鬼门之主是如何消失的?” 宴夏自然记得当时的情形:“若是我没看错,是有人将他带走了。” 明倾颔首道:“不错,但你可看清带走他的人究竟是谁?” 宴夏摇头,当时的情形太过混乱,且一切来得太过仓促,她自然无法将其看清,她于是转而问道:“你应该知道对不对?” 谁都知道魔君的力量有多强大,普通术法自然逃不过魔君的眼睛。 但出乎宴夏预料的是,明倾竟然摇头否认道:“巧的是我也没有看清。” 宴夏有所察觉,盯着明倾问道:“这世上当真有人出手快到连你也无法看出端倪?” 明倾对此却是淡然:“这世上的确没有人出手能够逃出我的眼睛,但或许那人本不属于这世间呢?” 早在今日之前两人便已经谈论过三界之外所存在的另一处世界,是以明倾此言一出,宴夏几乎立即便明白了过来,她神色微凝,低声道:“玄界?” 明倾点头:“不错。” 若是如明倾所说一般,那么便不得不说事情变得麻烦了起来。 明倾知晓宴夏的担忧,接着便又道:“当时我出手,那人本该毫无逃生的机会,但他最后还是逃了,因为那救他的人,手段是我远没有料到的。”他顿了片刻,像是在想该如何去解释,宴夏当即问道:“怎么了?” 明倾瞥她一眼道:“我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你听懂。” 宴夏:“……” 然而到最后明倾还是开口替宴夏解释道:“每个世界皆有其规则,就像人界当中人们有着各自的修行法门,三门七派修的是灵力,五道修的是念力,魔界自有魔气,神界则为神力。他们的规则不同,修行而来的结果便不同,但我对这些力量皆十分了解。”说完这话,明倾负手冷然补充一句道:“因为这些人都曾经败在我的手下。” 对于魔君无时无刻的自负,宴夏早已经习以为常,如今连沉默都懒得再给一个,只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 明倾知道宴夏已经猜出了大概,点头道:“救走鬼门之主那人所使用的规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 宴夏更担心的是:“那人能够自你的手中救人,实力必然不弱。” 明倾不满的反驳道:“不过是我当时毫无准备。” 宴夏丝毫不理他的反驳:“可是我们该要去哪里找他?” 明倾突然不说话了。 “?”宴夏不解的看着他。 魔君大人冷眸以对,虽未开口,但浑身上下早已写满了不悦。 宴夏用了一瞬的功夫想清楚了自己究竟是哪里惹怒了魔君,于是改口道:“是怪那人太过狡猾,突然出手,才会让鬼门之主逃了出去。” 明倾神情依旧不满,但到底仍是沉声回应道:“鬼门之主的身上残留着我的魔气,我知道该去何处寻他,只是要多花一点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