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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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儿初来京城,也被这有异于云州的大户庭园吸引,拉着长歌手跑到宅子后面的花园里玩儿。 煜炎不在京城这些年,虽然宅子里有人打理,但花园里收掇得少,树木园林任其生长,藤蔓绕墙,大树参天,倒是别有另一番滋味。 长歌陪着乐儿在花园里玩得尽兴,初心同煜炎禀报了姜元儿的事,并将姜元儿主仆二人提到了煜炎面前。 煜炎得知当年就是这个丫鬟出卖的长歌,如今更是在得知长歌的身份后,不但没有悔改之心,竟是猖狂到要杀人灭口,清亮的眸子里顿时寒意凛然。 他不敢想像,若不是今日长歌早有设备,也刚巧初心在,会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后果? 一想到长歌因着她们所遭受的苦难,如此,煜炎看着地上瘫成团的主仆二人没有半点怜悯之心,冷冷道:“给她们喂下‘断肠人’,若是日后她们再敢起歪心思,就让她们肠子寸断而死!” 煜炎之所以被称为鬼医,不但是因为他高超的医术,更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毒药之术。 他制毒厉害,解毒也厉害,这才得已救下当年身中巨毒的长歌…… 听了他的话,一旁的百草手掌一翻,已是将两颗绿豆般大小的药丸分别塞进姜元儿与回春的嘴里,一本正经道:“方才你们也听到了,这毒药叫断肠人,是真的会断肠哦,若是你们不听话,得不到公子定时给予的解药,你们就等着肠子节节断掉而死吧!” 姜元儿与回春嘴不能言,身子也不能动,只能绝望的拼命向煜炎点头,眼泪横流。 煜炎令百草将她们丢进后院的暗房里,差人好好看守着。 处置好姜元儿主仆后,煜炎又细细的问了初心泉水巷家里的事,听完后拧眉沉声道:“堂堂燕王府的夫人不见了,京兆尹一定会严密追查的,只怕她们三人到你们家里,会有其他邻居瞧见,若是再从院子里挖出那嬷嬷的尸首,你与长歌就逃不掉了……” 煜炎还想到,只要邻居描绘出长歌易容后的样子,或是说出初心,魏千珩就一定会明白过来一切事情, 如此,长歌不止身份遮掩不住,还会背上杀人的官司和罪名,岂不麻烦?! 所以京城不能久留了…… 想到这里,他从药庐里拿出一瓶药水给初心,令她和百草落夜后再悄悄回泉水巷一趟,将凃嬷嬷的尸首处理干净,再将屋子里她与长歌的旧物都带回来了,不要让人发现她们的身份。 初心得令后恭敬应下,正要离开,煜炎却将百草支开,单独将她唤进了药房里…… 长歌陪着乐儿在花园里玩了足足一个上午,直到午膳到了,煜炎亲自到花园寻了母子二人回去。 煜炎寻到她们时,长歌与乐儿正是花园中间的凉亭里玩捉迷藏,他去时,正轮到长歌蒙上眼睛去抓乐儿。 乐儿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却瞧见煜炎朝这边来了,立刻狡猾的躲到了煜炎的后面,一面还朝着长歌喊:“阿娘,我在这里,你快些过来抓我啊!” 长歌不疑有诈,真的朝着声音的方向摸过去了。 煜炎看着那个面带笑意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女子,心里苦涩难言,清亮的眸子里是涌出难掩的翡悯—— 明明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为何她的身上要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情不自禁的,在长歌将他当成乐儿伸手抱过来时,煜炎没舍得避开,任由她欢喜的抱住了自己,内心一片心悸。 “煜大哥……” 长歌惊觉自己抱错了人,连忙扯下蒙眼的黑布,不觉红了脸。 乐儿从煜炎的身后跳出来,拍手笑道:“阿娘抱阿爹了,我要去告诉初心和百草!” 长歌越发的尴尬了,煜炎知道她不想让别人误会他们俩的关系,心里苦涩失落,面上却是舍不得看她难堪,于是对乐儿说:“乐儿,你忘记同阿爹说过的话了?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你若是告诉给百草他们,就算不得秘密了,如此,阿爹下一次也就不会答应再带你去吃小酥排了!” 自从昨晚在铭楼吃过小酥排后,乐儿感觉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小酥排了,一出铭楼的门就开始想念,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哄着煜炎下去带他再去。 所以,一听到小酥排三个字,乐儿马上乖乖的闭嘴了,用力的点点头,“嗯,这是我与阿爹之间的秘密,我不告诉别人!” 闻言,煜炎朝着长歌会心一笑,尔后像往常一样,牵过乐儿的手,道:“回去吧,午饭做好了。” 乐儿一手牵了煜炎,另一手再牵过长歌,像往常一样,三人往屋子走去。 看着身边的母子二人,煜炎心里五味杂陈—— 以前在云州时,长歌无事也是陪着乐儿到处玩着,初心守家,百草跟着煜炎在乡野间四处行医,为百姓看病。 而每每煜炎归家,都舍不得歇下喝口茶,就会去母子二人常去的地方寻她们,接母子二人回家来。 每每这个时候,却是煜炎最开心幸福的时刻,他与长歌一左一右牵着孩子回家,沿途听着乐儿喊他阿爹,听着他不住的同自己说着好玩的趣事,再看着长歌温柔带笑的面容,那一刻的煜炎,希望他的人生,就这样一直过下去…… 所以这些年,为了治好母子身上的病,他拼命的研制各种药草,更是不顾自身性命的,亲尝百草,好几次都险些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这些,煜炎是从不会同长歌说的,他希望在他的庇护下,长歌能忘记以前的痛苦,永远的幸福着,再也不受一点磨难。 所以,在云州的这五年,他事事依顺着她,那怕她最后为了救乐儿悄悄回来京城,他虽然痛心,最后还是选择支持她。 可是如今,他却不得不亲手掐断她辛苦得来的希望…… 饭厅里,下人已摆好饭菜,因长歌畏寒,煜炎令人在饭厅烧了炭盆,桌上摆的饭菜,也全是长歌与乐儿喜欢吃的。 长歌看了一眼四周,却不见初心,不由问百草:“初心呢,怎么不见她来吃饭?” 以前在云州时,初心与百草都是与长歌煜炎同桌吃饭的,没有主仆之分,就像一家人。 百草方才去她屋子叫过她了,可她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见人,百草不由挠挠头奇怪道:“之前还好好的,一下子不见,她就躲在房间里不肯见人了,任我怎么喊也不肯开门,还……还无缘无故的骂了我。” 说罢,百草脸上露出了委屈的形容,心里更是奇怪初心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长歌也好奇,不由起身道:“我去瞧瞧她怎么了?” 煜炎拦下她,握筷子的手紧了紧,面上淡然道:“无事,大抵是我方才训了她几句,心里不开心了——让厨房给她留着饭菜,等她饿了自然会出来吃饭。” 长歌以为煜炎是为着初心跟着她一起偷跑回京的事责备她,正要开口为初心说好话,却发觉煜炎一贯温和的眉眼间却是流露出难以遮掩的焦虑之色,面前的饭菜也几乎没动过,长歌不由担心起来。 昨日在王府门口见面时,煜大哥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不见,他反而一脸愁容? 转而,长歌又忍不住想,或许是久离京城,陡然回来,一向喜欢清静的煜大哥不习惯京城的繁华喧闹,抑或是赶路辛苦了。 想到这里,长歌不禁想到了之前想好的、要让他休弃自己的事,不由在吃饭完后,准备将乐儿哄着睡着后,就去煜炎的药庐找他。 堪堪将乐儿哄睡,方才不见人影的初心却出现了,低着头站在她面前,手里端着一个汤盅。 长歌一面帮乐儿掖好被角,一面回头嗔怪的看向初心:“你方才怎么了?公子不过训你几句,就吃饭也不出来了?公子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你吃过了吗?” 初心头压得低低的,声音也闷闷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手中的汤盅,声音几不可微的打着颤:“吃过了……我方才在厨房给姑娘熬了鸡汤……” 长歌看到她捧在手里的鸡汤,心里一暖,从她的手里接过汤盅,感动道:“这些事让厨房的人去做就好,好不容易公子与百草都在,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饭,你却不在,岂不可惜?” 说罢,伸手揭开汤盅的盖子,浓郁的鸡香味溢了出来,那怕长歌刚刚吃过饭,看着都不觉有了味口。 一句‘家人’却让初心红了眼睛,见长歌拿勺子要去舀那鸡汤,全身剧烈一颤,连忙伸手将汤盅从长歌手里抢过去,慌乱道:“这汤刚刚下灶,还烫着呢,而且太油腻了,我忘记公子吩咐说过,你如今不能喝太油腻的东西……” 说罢,抱着汤盅一阵风似的走了。 长歌感觉今天的初心确实像百草说的那样,怪怪的,却也没有往心里去,把门掩好后,拿了几样点心并沏了一壶煜炎最喜欢喝的龙井茶,端着送到他的药庐去了。 进去时,煜炎正坐在药案前出神,竟是连她进门都没发现,直到她端着吃食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了。 “你不陪着乐儿休憩怎么过来了?” 煜炎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神情间闪过一丝慌乱。 长歌担心道:“中午见你什么都没吃,所以给你拿点糕点——煜大哥,你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煜炎重新坐回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示意她坐下,轻声道:“来,伸手!” 长歌知道他是要替自己把脉,不由以为他方才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心,心里一暖,乖乖的依言将手伸到他面前,安慰道:“你不要担心,这段时间在京城,沈大哥帮我照顾得很好,再加上你带来的护心丹……嘶!” 话未说完,恰在此时长歌的心口又像刺扎般的抽痛起来,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冷气,脸色越发的苍白起来。 对面,煜炎脸色同样苍白,手指依然搭在她的手腕上,低敛的眸子里一片心痛! 许久,他收回手,抬眸望向已恢复如常的长歌,嗓子干涩的问道:“这样的痛……出现过几次了?” 长歌看着他的神情,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想了想迟疑道:“加上方才,痛过三次了……” 煜炎眸光一紧,袖中的双手忍不住颤抖,眉头拧紧,久久没有再说话。 长歌知道,昨晚初心已同他说过自己怀孕的事情了,所以见到他这番形容,心也高高的悬了起来,着急道:“煜大哥,是不是……是不是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 煜炎无力摇头,艰难道:“不是孩子有问题,是你的身体……” 闻言,长歌心口一松,不等煜炎说完,已是毫不在意道:“只要孩子没问题就行。” 自五年前的那碗毒药后,她的身体早就不复从前,这些年也一直靠着煜炎帮她制药续命,她也早已习惯,所以根本没有将煜炎的话放在心上。 煜炎却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眸光彻底失去了亮彩,默默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吃力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回云州,还是继续留在京城?” 自从知道了魏千珩对她的真正心意后,长歌潜意识里已经忘记回云州之事…… 何况,如今乐儿也回来了京城,长歌想,若是她将一切都告诉给魏千珩,他也一定不会舍得再让她们离开…… 而关于初心的事,自从她搬到沈致府上住后,无心楼的人没有再找过她,长歌不禁安慰的想,或许陌无痕已处理好无心楼的内乱,不会再牵扯到初心…… 所以,在她与魏千珩,因为陷害与误会已错失了五年的时光后,长歌却是不想再浪费两人之间的时光,同时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拖累,让煜炎不能寻到真正属于他的良配! 想到这里,长歌鼓起勇气将天牢一事同煜炎说了,还有姜元儿与叶贵妃的联手陷害,以及初心身份的事,都一一同煜炎说了出来…… 煜炎静静听她说完,心里已是明了她的选择与决定。 他抬眸定定的看着她,按下心中的悲痛艰难开口道:“所以,你准备向他坦白一切了吗?” 听出了他话音里的苦涩,长歌心中愧疚不已。 对魏千珩的愧疚,她尚有机会可以偿还。 可对煜炎的恩情……甚至感情,她却不知道此生要拿什么来偿还? 但她更加明白,若是她与乐儿一直依附着煜炎,却是会拖累他一辈子。 所以不论最后能不能与魏千珩相认,长歌都希望就此机会,与煜炎分离,不再拖累他。 如此,她朝煜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与乐儿已拖累了你五年……如今乐儿的病能治好了,我也解清了与他之间的误会,我们不能再拖累你,煜大哥也要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才是……” “我的事不用你cao心!” 煜炎难得的对长歌冷下脸来,眉眼间笼罩的愁色,竟比当年长歌冒着生命危险生长乐时还浓郁,看着她心里一紧,不由担心道:“煜大哥,你怎么了?” 对上长歌懵懂又关切的眼睛,煜炎心里的悲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几翻想开口都没了勇气。 他起身去到窗前,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来平息心里密密麻麻的悲痛,再回眸时,眸光里竟染上了一丝戾气,对着明显惶然起来的长歌冷然道:“我无事,只不过……你回京城后吐过好几次血,身体受损,旧疾也越发的严重,此时并不是怀孕的最佳时机……” 长歌一怔,缓缓的从桌前站起身,双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见她不由自主就要保护住腹中孩子的举动,煜炎心中绝望无比,知道自己只怕劝服不得她,但还是咬牙沉声道:“我建议,这一胎不能要,要等你的身体好痊了再怀……” “砰!” 闻言,长歌身子不稳,差点撞到了桌子上,慌忙伸手扶住桌子,却撞倒了桌子上的托盘,里面的糕点和茶水砸了一地。 她不敢置信的呆呆看着一脸严肃凝重的煜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怎么会?煜大哥怎么会让她打掉孩子?!这个孩子多么珍贵难得,他应该比她更清楚啊…… 而她身上的旧疾,如狼似虎,若是能治愈,早就治好了,何需五年了还没有一丝进展,一直苟延残喘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