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自然。”小皇帝舒了一口气，等恢复了一点气力后，就让人拿了纸笔过来，亲自写下了御旨。与此同时，他还给了舒灵一件信物，可以随意调动专属于皇帝的暗卫，以方便行事。 舒灵接了信物一看，那是历代传下来的一块铜牌，上面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中间不是龙不是虎，却是一只兔子。 小皇帝当先开口说：“别问，朕也不知道。” 舒灵顿时哑口，她将东西收好，刚想问小皇帝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谁知小皇帝已经难掩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连忙喊了一声，然而对方只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接着就睡了过去。 等她叫来御医一看，发现小皇帝又和先前一样昏睡了过去，如果不是那道御旨就明晃晃地摆在床边，恐怕大家都要以为刚刚只是一场幻觉。 而舒灵瞬间感受到了压力，接下来她的所有决定，都将关系到整个皇朝的命运！ ………… 当天气转凉时，舒灵带着小皇帝回了京城。 这时朝中乃至整个京城都已经知晓皇帝的旨意——在皇帝养病期间，由长公主代为监国！ 舒灵虽然自谦说不懂朝政，但事实上很多事情都不需要皇帝亲力亲为，只要方向正确，下面的人能干，皇帝照样可以做得很轻松。 当然，前提是底下的人可靠，对皇帝有足够的忠诚。 舒灵很庆幸，小皇帝早先就把那些有问题的大臣都清理了，现在朝中的那些官员，大多根基不厚，几个老臣或中庸，或迂腐，却也不用担心他们生出异心，还能起到稳定大局的作用。而新人多少有野心，这不仅体现在对权利的渴望，也在于对自身名望的渴求，这就迫使他们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而这就是可以利用和诱导的。 经过最初那段短暂的混乱后，舒灵很快把事情理顺了，等他们一行回到京城，除了皇帝需要养病，其余事务就和往常没有两样，大臣们一开始的焦虑也渐渐淡去。 这时，舒灵为了方便干脆住到了皇宫，原本她是想继续住在霁阳宫，那里是她出阁前住的地方，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她住进去也习惯。然而她刚坐下来，那些妃嫔就一窝蜂地拥了过来，纷纷询问皇帝的情况，她一看这阵仗，立马改了主意。 最后她就挑了一处靠近皇帝养心殿的地方，这样既可以随时观察皇帝的情况，也方便她处理那些政事。 而小皇帝自从上次醒了一回，就再没有清醒过，好在他的脉象还算稳定，就是不知道这一睡还要多久。 舒灵让神医来瞧了几次，对方口上说会尽力，但从没有见他拿出实际行动来。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从神医那边寻求帮助。 倒是顾斐钰不遗余力地帮着她，不仅是在朝堂上面对文武百官时，也包括日常中不经意间的嘘寒问暖。 时间一长，只要有眼睛的人，似乎都看出了顾都督对长公主的不同寻常。 舒灵当然也知道，奈何她早就过了春心萌动的少女时期，这种程度的示好，根本不能让她为之所动。 这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件事，让舒灵哭笑不得。 某次她出宫散心，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居然有个年轻貌美的男子跑到了她的面前，说是愿意当她的入幕之宾。 这事最后以那名男子被查出jian细的身份而告终，但这似乎也给某些人提了个醒，从此真有人拐着弯来问舒灵，要不要收一些赏心悦目的男子来调剂生活；而朝臣们也有了另一层担忧，若是长公主真的宠幸了某个男子，会不会横生枝节，被那男子左右了呢？ 舒灵听了暗卫的回报后，对那些朝臣的脑回路实在不敢苟同，敢情女子就比男子好骗吗？ 别说她没有那个心，就算有，也是有心无力。在处理完那些事务后，她只想没人打扰地好好睡一觉，原本她还指望着背靠小皇帝混吃等死，可谁知世事无常，不过是去避个暑，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光景。 为免那些朝臣生出别样的心思，舒灵明确对他们表示，在皇帝醒来前她不会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一来堵了某些人的口，再来也算是安抚了那些大臣的心。不管怎么说，舒灵总归和小皇帝流着一样的血，让那些大臣听她的话，除却一开始的为难，后头想想也就想通了，但要是再冒出一人来指手画脚，那些大臣又如何能够忍受。 好在这样的事情并不多，除去偶尔的意见不合，大臣们的态度还算恭谨，而舒灵的决议也是有理有据，足以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时间在各种纷纷扰扰中过去，一转眼就到了年关。 原本皇帝会让人安排宫宴，但今年被舒灵给免了，不过她例外给大臣们赐了美酒和新衣，以及各种富有美好寓意的糕点，如此一来倒也两相欢喜。 除夕之夜，宫外万家灯火，宫内却是一片冷清。舒灵陪着那些后妃喝了几杯酒，就去看望小皇帝。 如今小皇帝人事不知，唯一庆幸的是他还能同婴儿一般吞咽，不然就凭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维持他的生机。然而那些药物仅仅是吊着他的一口气，他这会看上去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要是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坚持不了多久。 这时，门口传来宫人的通传声：“殿下，顾都督求见。” 舒灵收敛了心神，她不知道顾斐钰来做什么，但还是决定见一见，她让宫人将他去书房等候，随后就回了自己的宫殿重新换了一身衣衫。 等她来到书房的时候，却见顾斐钰正想什么想得出神。 “顾都督是怎么了？”舒灵边说边走了进去，等她走近一看，才发现顾斐钰手上还拿着一壶酒。 顾斐钰见到舒灵后，立刻扬起了一抹笑容，他躬身行了一礼，口中说道：“祝殿下福泰安康，顺心如意！” 舒灵莞尔一笑，说：“顾都督今日是来给本宫拜早年么？” “不尽然。”顾斐钰笑了笑，举起了手里的酒壶，“微臣想请殿下喝一杯，过去一年发生了许多事，只盼来年风调雨顺，皇上也能早日恢复康健。” “唔。”对方这么说，舒灵倒是没理由拒绝，她看了眼顾斐钰手里的酒壶，摇摇头说，“本宫喝不得烈酒，这样，等下让宫人拿点果酒来，本宫就陪顾都督喝上几杯。” 顾斐钰一听笑了出声：“殿下有所不知，微臣手中的就是果酒。” 舒灵微微一愣，顾斐钰倒是考虑地挺周到。她随即让人取了酒杯来，见屋里有些冷清，又让人又添了些炭火，同时准备了一些小菜。 顾斐钰静静地看着，直到舒灵看向他，才悠悠地开口说：“殿下在宫里可还习惯？” 舒灵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对她来说，在宫里和在公主府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地方大了一点而已。她笑了笑说：“顾都督莫非忘了，本宫住公主府的时间，还不及在宫中多呢！” 顾斐钰怔了怔，他还真的忘记了这一茬。这时宫人将东西一一准备妥当，他伸手给两人都倒了一杯酒，随即举起酒杯说：“微臣先干为敬！”说着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舒灵失笑着摇了摇头：“今日委屈顾都督了，这果酒可不够味呢！” “无妨，能和公主殿下喝酒，微臣已经心满意足。”顾斐钰说着又将一杯酒了个精光。 舒灵一时无言以对，他顾斐钰的心思就差宣之于口了，然而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于公于私都不可能！ 第183章 不做垫脚石女配 “殿下, 都督他……”宫人一脸无措地看着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顾斐钰，谁能想到，号称酒量极好的顾都督，居然被几杯果酒给醉倒了。 舒灵无奈地摇了摇头，酒不醉人人自醉，顾斐钰可能是因为刚刚所提及的往事，想到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这才醉了。 说起来，顾斐钰的身世也有些可怜。他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的父亲也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的整个童年乃至少年时期，都是在仆人的陪伴下度过的, 虽然后来多了个神医老头，但两人称不上投缘, 更有些相看两生厌的意思。 直到后来他被先皇后赏识，一步步走到都督的位置, 他的身边才多了一些伙伴, 但幼年的记忆给他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他的性格让他很难感受到生命中的温暖, 人也就变得有些冷漠。再然后, 他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舒灵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然而她也无法左右自己的内心, 她几乎都已经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只要不涉及感情的事，她依然可以觉得自己如朝阳般充满活力，可一旦关系情情爱爱，她就感觉自己那颗心已经苍苍老矣，哪怕真的喜欢过一个人，也终究敌不过世事变化。 她站起身来，对着宫人吩咐说：“让人把都督送回府中，动作轻一点。”不是她不近人情，是没有那个必要！ 说完这话，她转身出了书房，此刻夜色浓重，远远的有雾气聚了过来，这个本该欢庆的日子里，她只感觉到一丝苍凉。 “殿下仔细别着凉了！”宫人急急忙忙赶上来，拿起披风就要给她披上。 舒灵这才感觉到一丝凉意，她看了眼这座被寂寞笼罩的宫殿，转道又去瞧了瞧小皇帝，随后才回了自己的寝殿。 ………… 当东方金鸡报晓，人们还沉浸在节日的喜庆中，一道急报突然从边关传来，西邻丘国向大夏宣战了！ 突如其来的战事，让众人一下从美梦中惊醒，而战报上说，丘国来势汹汹，大有不破大夏不罢休之势，他们这次调集了二十万大军，一下子就把夏国的十万守军给比了下去。而如今守城的是夏朝一位老将，按理他经验丰富，对丘国也是十分熟悉，这点兵力上的差距，本不至于让他捉襟见肘，可事实却是，对方对夏朝的兵力部署十分熟悉，这么一来，夏朝的军队完完全全落了下风。 而大臣们看到如今的形势，一个个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仿佛这个败战已经吃定。他们之所以会这么认为，多少也和小皇帝生病有关，再就是不相信长公主能应付得了这样的突发状况。 事实上，舒灵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不是丘国也可能会是其他邻国，当下的人总觉得女子不如男，这会小皇帝病着，还有比这更好的时机吗？ 就在这时，顾斐钰主动请缨，说是愿意带领大军前去支援，还要将丘国打个落花流水。 舒灵并没有当场表态，而是询问了其他几位大臣的意见，可大臣们似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言下之意等于是赞同了顾斐钰的这一举动。 稍稍考虑过后，舒灵准了顾斐钰的请求，命他调集周边的五万大军，即刻驰援边关。 顾斐钰当天就整顿了需要的军备和人员，随后就带着一骑人马，日夜兼程赶往与丘国交界的滁城。 等他们一离开，留下的人却依然没法放下心来，尤其是舒灵。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一次丘国来犯，她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按理说，丘国的实力只算中庸，要不是夏国经历了一番内乱，期间折了不少人才，也轮不到丘国来耀武扬威。 可他们现在不仅来了，还口出狂言想要攻下夏国，究竟是什么给了他们这样的底气呢？ 舒灵一时想不出，而这个时候，答案自己找上了门！ ………… 那是新年刚过没多久，正是元宵佳节观灯赏月之时。 这个时候大家暂时忘记了战争带来的恐慌，大街小巷还有宫里全都挂上了各种制作精美的彩灯。 外面街上人声鼎沸，而宫里也办了一个赏灯宴，当然请的都是些女眷，大部分是那些妃嫔的亲人。她们平日里很少有机会能见上面说上话，而今天舒灵格外大方地，给了她们每人半个时辰和家人闲话家常。 “殿下，您仔细着点，不能多喝了。”银珠说着将案上的酒壶往旁边移了移，换了一盘点心到了舒灵面前。 舒灵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但事实上她喝得不过是清水而已。她放下手中的杯子，看了眼正在表演中的歌舞，顿觉无趣地站起了身，她摆摆手让大家别在意：“本宫出去透个气，你们继续。”说完她出了殿门，漫无目的地四下走了起来。 走着走着，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养心殿的附近，她随即转过脚步往殿中走去，想要看看小皇帝今天情况怎么样。 然而一走近养心殿，她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心慌。 此刻养心殿外一切正常，宫人们按部就班地守在那里，一看到公主殿下来了，就准备要行礼问安，但被舒灵伸手制止了。 舒灵快步走了进去，殿中和往日一样，只有两个小太监靠在门口守夜，但等舒灵走近一看，却发现那两人已经没了意识，轻轻一碰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变故让跟着舒灵的宫人惊呼出声，而屋里一下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来人，有刺客！”舒灵大喊了一声，人也跟着冲了进去，而下一刻出现在她眼前的一幕，让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就见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将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插入小皇帝的胸口，而他一看到来人，就想要夺窗逃跑！ 舒灵这会已经反应过来，她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男人逃之夭夭。就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只手一抬，一道金光突然从众人眼前飞过，一下没入了那个已经将半副身体跳出窗外的刺客身上。 “还不快将人拿下！”舒灵怒喝一声，不等宫人们跑去查看，她就急急忙忙奔向了小皇帝那边。 看着小皇帝胸口浸湿的一大片，舒灵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赶忙拿出银针想要给他止血，但等她看清伤口所在的位置时，心顿时凉了半颗——那是心脏的位置啊！ 小皇帝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哪怕是在昏睡中，他也能感受到极度的痛苦，往常都没什么反应的他，整个脸都皱到了一起。 “皇上，你要坚持住！”舒灵回头大声喝道，“御医呢，还不去叫御医！” “回殿下，已经去叫了……”宫人战战兢兢地说着，而屋里已经跪了一地，他们都很清楚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一旦皇帝有事，他们这些没能尽到职责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而此时此刻，舒灵心里也是一团乱麻，她明知道御医来了也未必有办法，却还是希望对方的医术能给她一个惊喜。伤到那么重要的位置，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给她所有的医疗器械，她也未必能将人救回来。 “咳咳——” 小皇帝终于痛得被迫醒了过来，他眼神迷离地看着舒灵，过了好久才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话，但许久没有开口，加上如此虚弱的身体，让他根本没法完整的发出一个音来。 舒灵担心他加重伤势，连忙打断他说：“皇上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等下御医就过来了，记得这次千万不能睡过去！”说完这话，她趁着小皇帝有了意识，赶紧给他喝了几口水，只希望能够有所帮助。 然而小皇帝在忍受了一波又一波的痛楚之后，眼神渐渐开始变得涣散，连舒灵在他面前挥手，他也没有了任何反应。 “御医呢，怎么还没来！”舒灵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流逝的可怕，以前她对自己的生死已然看淡，也就从没有想过要给自己留什么后路，要是能够预料到今天，她一定会预先准备好一些救命的东西存着，可现在却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眼看着小皇帝的气息愈发地微弱，渐渐地她连他的呼吸都快感受不到，而这时候御医还在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