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微尘去了洪荒，白泽四处寻不到洪荒的入口，守在森林里固执的不肯走。陆压则将自己关在茅屋里，任由外面花开花落，却是再也没有出来过。风珈收起了自己的任性，终日坐在陆压曾经呆过的院子，一日比一日沉默。罗睺来到人间，完成他答应陆压的事情。

    赢政失去了微尘所有的消息，日渐暴虐，到处寻仙炼丹，他不敢死，不敢老，妄图用那些所谓的丹药来留住自己的容貌。鹿鱼越发美艳，只是失了往日的灵气，慢慢地被这座寂寞的王宫一点点腐蚀。为了争得赢政那一点点的爱，她勾心斗角，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杀了一个又一个的妃子。

    赢政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他对所有人暴虐，却始终对她温柔。所有人都说嬴政是真的爱她，可是很多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鹿鱼都会从恶梦中惊醒。梦中那个出现了无数次鲜血淋漓的场景，总是会出现在她梦中，一次一次，一遍一遍。她的母亲被人嚼碎，吞下肚。她的天神从天而降，却慢慢腐朽，只剩苍白的脸。

    鹿鱼从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侧冰凉一片，嬴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来了。

    嬴政是不爱她的，鹿鱼一直都知道。他爱的只是那个清冷倾城的女子。鹿鱼慢慢躺下，将被子拉到胸口，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眼睛空空洞洞的睁着，她知道的嬴政不爱她，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基于他对自己最后一丝人性。他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只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他还不能泯灭了人性。

    但是鹿鱼不知道，若微尘一直都不回来，嬴政还能唯持这丝人性多久？是不是最后他会连她也杀掉。就像她杀掉其他那些妃子一下。鹿鱼慢慢闭上眼睛，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罢了！只要是嬴政给的，什么样的结局她都要，她都甘之如饴。

    嬴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彻底疯掉，他现在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有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他会忍不住想要毁灭整个秦国，他想要杀人，杀无数的人。似乎只有那些鲜血，那些残忍暴虐才能平息他心中的焦灼。

    他在等微尘，一直一直都在等微尘。但是微尘好像忘了他，自从离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嬴政就像一个被抛弃的人，独自一人静静等在时光的缝隙里。无力地看着自己生出白发，看着自己长出皱纹，看着自己从一个意气风发的英俊少年长成一个阴郁冷酷残忍的中年。

    然而他心爱的微尘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她就那么静静的立在那里，就惊艳了他整个阴暗的人生。

    所有的一切都像静止了。

    他们都在等待，陆压在等待，嬴政在等待，白泽在等待，风珈在等待。而天庭也在等待，等待彻底打破平静之后微尘的反扑。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等，等着微尘带着青离从洪荒里出来。

    微尘却在不停地走，不停的找。她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带着满身的伤，手执地女娲剑，本就荒芜的洪荒因了她的到来便添一片荒芜。

    “看到我师父了吗？”

    “看到我师父了吗？”

    微尘不停的走，不停的问，睁着清澈无邪的眼睛，嬴政为她做的华服早就染红了血色。有她的，也有旁的妖魔的。她从不主动杀妖杀魔，若有旁的妖魔前来阻挡，她亦毫不犹豫无所畏惧，拔剑便杀。

    明明只有一魂一魄，却强大得如神邸。

    整个洪荒几乎被微尘走遍，然而她并没有找到青离。这种感觉就和上次来洪荒找陆压一样，甚至于比对陆压更甚，她找不陆压会一直找下去，若知道陆压死了，她会以死相陪。但是她不要青离死，她要青离活着，好好的活着哪怕孤独的活着，也要他活着。若知道他死了，微尘不知道自己怎么样。

    她突然停下了动作，对而那只洪荒兽，锋利的爪子刺穿了她的肩膀。微尘默然的抬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它。

    “你会说话吗？”

    对面那只洪荒兽蒙了，它智力极高。以为微尘在耍什么心机。收回爪子防备地看着她。微尘再次问道：“你会说话吗？”

    “会。”对面那只洪荒兽，沙哑破碎的声音非常刺耳。

    微尘上前一步靠近它。“那你知道我师父在哪里吗？”

    兴许是从来没有人和它说过话，兴许是它觉得微尘一身的伤，已经没有威胁。那只洪荒兽竟然再次回答了微尘的话。“你师父是谁？”

    “南极长生大帝青离帝君。”微尘道。

    洪荒兽摇摇头，“不认识，没见过。”

    微尘点点头，又往后退了一步，重新提起女娲剑看着它。“我们还打吗？”

    洪荒兽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不打了，我肚子饿了。”

    微尘放下剑，“那再见。”说完越过它径直离去。这只刚刚成年的洪荒兽趴在地上，大把大把的抓起地上的黄土沙石往嘴里塞，一眼圆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微尘渐渐远去的身影。直到吃了一肚子黄土沙石他才站起来，微尘走得不怎么快。洪荒兽慢慢跟在她身后，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甚至若有其他的妖魔想要袭击微尘，它都会挺身而出去赶走它们。

    它只是好奇她什么时候才会倒下，什么时候才会死，还有她什么时候才会停下。

    微尘再次一听到背后传来打斗的声音，她知道那只兽一直都跟在她身后，也知道那只兽替她挡了很多暗杀攻击。微尘继续向前走，走了很远也见那只兽跟上来，微尘觉得奇怪微微蹙眉转身。

    远处一片尘土飞扬，微尘看到四五只不知名的妖怪野兽在攻击那只洪荒兽，它们将它围在中间，亮起锋利的利爪与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已经完全放弃的法术，纯靠野兽的本能嘶杀，那只洪荒兽没有呼叫，即使身上受了很多的伤，它依然在努力嘶咬咆哮。

    微尘冷眼旁观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却也没有离开。亦如洪荒兽的打算，她想看看它可以坚持多久。洪荒兽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它漆黑的目光望向微尘，里面没有害怕只有些微微的困惑，似乎在想微尘怎么停下来了，为什么不接着走。

    也就是这四目相对的瞬间，微尘决定出剑。

    女娲之剑一出，有如长虹贯日。微尘纵身跃入包围圈，拦在洪荒兽面前。手起剑落之间，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枯黄的大地。几只围攻的兽，见血越发兴奋。此时更是不要命了似的围攻着微尘。反而对一旁的洪荒兽置之不理。微尘已经化身人身蛇尾，浑身上下冒着森然的妖魔之气，它们纵横于洪荒数年，哪里见过这么强烈的妖魔之气。

    “滚。”微尘一声怒喝，赤红的眸子里泛出冷酷暴虐的光。蛇尾每一次扫动都有一阵阵狂风巨沙卷起。

    当黄沙落尽，再一次风平浪静时。微尘执剑静静站在黄沙中，风扬起她的长发，卷起她脏污的衣服。唯有凌厉凛冽的杀气让人不敢靠近。几只重伤的野兽落荒而逃，微尘收了剑，继续沉默上路。

    “你为什么救我？”洪荒兽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微尘脚步不停。“就当还你曾经护我。”

    “你叫什么名字？”

    “微尘。”微尘踏上高高的山丘，居高临下。洪荒没有黑夜，没有阳光，永远只是一片灰蒙蒙。但是这里却有着最凶狠的野兽，最艳丽的花。她盘腿坐在高高的山丘上，将剑横置于膝上。冷若冰霜，坚毅沉默的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

    洪荒兽小心翼翼坐在微尘旁边，不时好奇的看看她，再看看远处的天空。它似乎没有受到方才那一场生死之战的影响，纯净的眸子依然漆黑，无畏。

    “你是谁？你来洪荒做什么？”

    “我是魔，我来洪荒找我师父。”微尘毫无情绪的声音，慢慢说道。

    “那你师父也是魔吗？”

    微尘垂首含笑。清冷的声音沾染了丝丝欢喜。“他不是魔，他是神，世间举世无双的神。”

    丑陋的洪荒兽不知道魔的师父为什么会是一个神，它也没有再询问微尘。他漆黑纯净的眸子痴痴的盯着微尘，就在她笑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春暖花开，他看了世间绝无仅有的风景。

    从此之后他就跟在了微尘的身后，微尘没有理会他。还是独自一人行走在广阔的洪荒，日复一日。

    直到某一天，身后洪荒兽不见了。她站在原地等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因为这里没有天黑，只是一直等到觉得他不会再来了，她才离开。没有失落也没有遗憾，也许只是一种习惯使然吧。

    她以为她会这么一直找下去，直到自己死。但是并没有，那一天微尘走累了，坐在悬崖前，静静看着远方。突然有一朵花出现在自己面前。顺着花她看到一只毛茸茸的手，接着是一张丑陋的带着羞涩笑意的脸。他似乎长大了一些，只是身上一道道未痊愈的伤口和粘着血迹纠结在一起的毛发告诉微尘他过得并不好。

    洪荒兽。

    “谢谢。”微尘接过花，别在发间。

    黑压压的发衬得这朵花越发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