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你、你真是……”李尚书虽然跟杨时毅多年交情,却也气的不轻,吹胡子瞪眼的又不敢骂的太过分,就只对阑珊道:“小舒,你也别跟咱们首辅大人多说了,他这人固执的人,不要白费了你的口舌……” 话没说完,已经给那两个人请了出去。 隐隐地听到里头杨时毅怒气不休似的对阑珊说道:“你是工部的人,如今却是进了大理寺不成?还联合姚升来跟我说这些不经之谈!妖言惑众的……可见我先前是太高看了你!” 李尚书听的越发生气,他气鼓鼓地往外而行,到了门口,还忍不住回头咬牙说道:“这个人真真的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人家是好心提醒,你却一味的不听!真的要等出了事儿再后悔就晚了!” 他气的说了这几句,正要上轿子,就见杨府的角门处有几个人走出来,吆喝着说道:“都回避着点儿,二小姐要出城进香去呢!” 李尚书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这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虽然着急非常,却也无可奈何,跟随他的仆人们便劝道:“大人,何必多管闲事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杨大人的脾气,他认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更改,何必白白得罪了人?更何况也未必就有事呢。”好说歹说地劝着去了。 那边杨府的人出来喝令小厮们回避,又不多会儿,便有人扶着一位身形袅娜衣饰华美的姑娘走了出来,上了车,一路往城外而去。 马车出了城,沿路往观音寺而去,中间绕到一段山路的时候,突然间马儿受惊似的,撒腿往前飞奔。 随车的小厮跟侍卫们惊慌失措,立刻跟了上去,远远地看到车歪倒在路边沟内,急忙上前查看,却见里头并没有二姑娘的踪迹,只有两个瑟瑟发抖受了伤的丫鬟,嘤嘤地在哭,问她们话也不能回答。 大家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忽然有人道:“都别吵!那边有声响!” 于是众人循声狂奔,半晌来到一片小树林处,却见地上有血迹斑斑,众人这会儿都以为是出事了,一个个骇然欲死,直到有人道:“快看!” 一刹那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正缓缓走出一道婀娜的身影。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杨府的二小姐,但细看又明明不是,这人身上穿着二姑娘的裙衫,裙子上却沾着大片的血,还给撕裂了几处,头上的珠钗早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歪了的发髻,显得有些狼狈。 只是这张脸倒是清丽秀美,妆容也很精致……除了神情有些凶狠,眼神更是冷冽中透着杀气。 杨府的侍卫深吸一口气:“你、你是……” “工部舒丞的人,奉命拿贼。” 淡漠地答了这句,鸣瑟抱起双臂往旁边走开一步,在场大家才发现在他身后的地上,倒着一个身着灰衣埋头朝下的人,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第144章 杨时毅的书房之中,阑珊本是坐着的,但是在鸣瑟离开之后,她便站了起来。 本来想去门口瞧瞧,又觉着唐突。 回头看了眼,见杨时毅在书桌之后不知在写什么,她就假装打量旁边书柜的,不动声色地往角落里走了过去。 才走两步,却听杨时毅道:“怎么,是担心那少年吗?” 阑珊给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的抖了抖,忙回身低头道:“回大人,是有些。” 杨时毅并不抬头,只慢慢地说道:“据我所知,那少年是荣王殿下身边的人吧,就跟先前的那位一样。” 他居然都知道。 阑珊脸皮涨热:“是。”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杨时毅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把笔搁下的同时看了阑珊一眼:“荣王殿下身边的人当然都是出类拔萃之辈,就算拿不下贼人,也绝不会有什么伤损。或者,你是更担心那贼人逃脱吗?” 阑珊无言以对,她心中竟不知是更担心鸣瑟的安危,还是更担心贼人逃脱。 想了想,阑珊问道:“大人,之前您当着李尚书大人的面儿,同我大发雷霆,是故意做给李大人看的吗?” “嗯。”杨时毅应了声,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贼人已经盯着府内,他自然也该知道府内女眷今日出城的事。而你破天荒的来了,很可能打草惊蛇。这本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若错过了,再要拿贼就晚了。” 所以才故意的当着阑珊的面假意不听,把李尚书气走,毕竟两个几十年的交情,杨时毅很清楚李尚书的为人,他指定按不住脾气,出门后一定会嘀嘀咕咕,消息传出去,贼人自然以为杨时毅一意孤行,并没有相信阑珊的话,也不至于把贼人吓走。 阑珊瞅了杨大人一眼。 先前李尚书去后,杨时毅便抬手示意阑珊噤声,当即叫了一名仆人过来,问道:“二姑娘出门没有?” “回大人,听说正在预备车轿。” 杨时毅想了想:“暗中多派几名好手跟着。” 阑珊那会儿还不知他的心意,只当他仍是不信自己的话,便不顾一切地拦着说道:“大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今日大人还是别让女眷出门的好!毕竟要是真出了事,那……” 谁知杨时毅看了她一眼:“不出门,那贼人如何肯露面?” 阑珊愣住:“大人是说?” 杨时毅淡淡说道:“若你说的是真的,便趁着这个机会引蛇出洞岂不是好?” 阑珊吃惊地瞪着杨时毅,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他是认真的:“大人的意思是、是让……”他居然这么淡定,竟然想让二小姐出去当诱饵吗?难道他不怕…… 眼见那传信的仆人要走了,阑珊忙道:“大人!引蛇出洞自然是好,只不过也要有个万全之策!” 杨时毅皱眉:“你说什么?” 阑珊道:“府内的姑娘自然是千金之躯,岂能冒险。我有个计策,是之前姚升姚大哥提出来的,不如用男扮女装……” “这岂是儿戏?这贼人凶残冷血,绝非愚笨之人,若给他看出来又如何?” “只要选身形相貌差不多的,稍微打扮,未必就能看出来。” 杨时毅盯着阑珊,脸上透出些许迟疑跟讶异:“你的意思是……” 阑珊却没留心,只忙转头看向门口的鸣瑟:“我想让鸣瑟帮忙,鸣瑟武功高强,且他也答应了。大人觉着如何?” 那一刻,杨时毅的目光从阑珊身上转向鸣瑟,他似乎明显地松了口气:“哦。他啊。”也许是发现自己有些过于情绪外露,杨时毅又淡淡道:“如此也好。” 当下命管事传话,安排几个最妥帖的妇人帮着鸣瑟换装打扮,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明着是陪二姑娘出门,实则两个人在穿堂处便互换了,只有贴身的丫鬟才知情,加上天热,鸣瑟手中握着一柄团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描画的很类似二姑娘的水汪汪的眼睛,且他身形纤瘦,又懂改换举止,自然是天衣无缝。 可就算如此,想到那凶徒的残忍可怕之处,阑珊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又想到先前杨时毅不知道自己“男扮女装”的计策,竟想顺势仍让府内的姑娘出去做诱饵,也不知是该敬佩杨大人临危不乱胆气过人的好,还是该捏一把汗。 此时阑珊说道:“还是大人想的周详。” 杨时毅把手上那张纸又从头看了一遍,折了起来:“不过,你又是怎么参与到这件事里去的?” 阑珊道:“是昨日偶然遇到了姚大哥……姚寺正,听他提起来。”说着便把那五行之杀的内情含义告诉了杨时毅。 杨时毅一笑:“你在这上头倒是还有些歪才。” 阑珊有些赧颜:“是有些逾矩,不过此事非同寻常……那第四个被害的女孩子,正跟我家里隔着一条街,家里众人也都很是震惊感伤,所以才、多想了想,请大人见谅。” 杨时毅道:“你这会儿又不是在工部,放假在家里你做什么都是寻常,何况这凶徒如此猖狂,你能献计献策,早点相助大理寺把他捉拿归案也是你的功德。” “多谢大人!”阑珊生怕杨时毅骂自己狗拿耗子,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 杨时毅瞅她一眼,看她面上略透出些许欣慰之色,便道:“荣王殿下肯把他身边的人给你使唤,果然跟你关系匪浅。” 阑珊才松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啊,殿下听说此事也十分关心,所以才……” “我不是想听你的解释,”杨时毅打断了她搪塞的话,道:“但却有一句想要同你说。” “不知大人想说的什么?” 杨时毅垂着眼皮,淡淡地说道:“你最好不要跟荣王殿下过于亲密。” 阑珊一震,杨时毅却没有再继续说别的。 可因为杨时毅这一句,让阑珊的心重又不安,她忖度片刻道:“大人,我想、想先回去到大理寺等候消息。” 杨时毅道:“怎么,我的话让你不痛快了?” “不,不敢!”阑珊急忙说道:“只是我想大理寺那边的消息是最快的,所以才……” 杨时毅默默地看着她:“阑珊,你得知道,我这么说是为了你好。” 阑珊心头一窒。 他说完之后道:“你若想回大理寺,只管回去吧。” “是。”阑珊应了声,拱手深深地弯腰行了礼,倒退两步将到门口处,才慢慢地转身,迈步出门去了。 阑珊出杨府大门的时候,却见杨府先前跟车出城的仆人正飞马回来报信,阑珊忙拦着问道:“人呢?” 那仆人忙站住脚,喘着气低低地说道:“在后面……正往回走。” “捉到了?”阑珊一震。 仆人惊魂未定的,勉强地点了点头:“舒大人请见谅,小人得赶快去禀告我们大人。” 阑珊便叫那人走了,自己上车命回大理寺。 姚升虽然没有露面,可一定也在盯着杨府的动静,这会儿既然把贼人拿住了,姚升当然也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会儿只怕已经有所行动了。 果然,当马车往大理寺而行的路上,迎面是大理寺报信的人飞马赶来,见了阑珊的车急忙翻身下地,上前低低禀告:“姚大人说让舒大人快去大理寺,对了……那位小爷也在。另外贼人已经被拿住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是忍不住的喜色。 当下便又驱车来到了大理寺,却见门口的守卫们都喜气洋洋,正在议论什么,见了阑珊的车,上来拉马的拉马,接迎的接迎,甚是热情。 阑珊问道:“人回来了?” “才进门,舒大人请!” 阑珊脚不点地的往内,还没有到正厅下,就见许多人站在里头,正指指点点不知说什么。 中间的正是姚升,他一眼看到阑珊,忙撇下众人迎了出来。 姚升下台阶,又擎着手要去握阑珊,却不知为何顾忌什么似的没有握下去,只是虚虚地把双手合起来拍了一拍,笑道:“才叫人去请你回来,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阑珊道:“姚大哥,事成了吗?” 姚升道:“这还有什么不成的?小舒就是福星,有你出马,再厉害的凶徒也要落网。”说着便同阑珊入内。 阑珊先前扫了一眼没看到鸣瑟,此刻忙:“鸣瑟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门,却见地上倒着一道人影,遍身血渍淋漓,双臂反绑着捆在身后,双脚也给绑的紧紧的。露在外头的一张脸上也有些血污不清,双眼紧闭,还在昏迷之中。 阑珊猛地抬头想找鸣瑟,却听偏厅有人道:“我在这里。” 却见鸣瑟站在门口处,仍是女装,头发却随便用一块布条扎成了个高高马尾在头顶上,原来鸣瑟几乎才进门,本想换下这身衣裳,不料阑珊来的这么快。 此刻他脸上还带着妆,宛如美貌女子,但是神情懒散而冷冽,看起来简直雌雄莫辨的样子。 阑珊愣了愣,又看到他破了的裙子以及上面的血:“你……”急忙跑过来查看。 鸣瑟满不在乎地:“我没有受伤,是他的血。” 他说着举手擦了擦嘴上的胭脂,唇边就多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阑珊兀自不放心:“真的没有受伤?” 鸣瑟奇怪地看她一眼,似乎觉着她不信任自己,然后转身入内,一边先将上衫扯下来扔在地上。 阑珊本要跟着他再细看看,不料鸣瑟只管解衣裳,眼见露出半个肩头了,她才愕然地转身,急忙先退了出来。 这会儿正听大理寺的一名官差说道:“这人看着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另一个皱着眉说道:“我也觉着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不记得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