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这是她的老习惯了。沈一泽在心里默念着。

    黎冉冉是个可乐迷。

    这一点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初露端倪。

    她每天都要带上一杯可乐去学校，有时候好不容易能带来听的，她就怎么都玩不够，也不知道一个小小的易拉罐到底有些什么魔力，能让她玩上二十分钟。

    最开始，黎冉冉练得是把易拉罐斜立在桌面上，屡战屡败之后，她就喜欢上了拆卸易拉罐。好好的一个罐体，总被她弄得多一块儿少一块儿的。好在每次班里卖废品的时候，她的贡献都不小。

    “别说我了，你问我耿润竹，那你还和季青临有联系吗？”黎冉冉轻笑着说，“不会这么多年你俩还打着呢吧？”

    沈一泽不自然地皱了皱鼻子，“有什么好打的。我就知道他高中就走了，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隔壁省实验吧。”

    “不会啊。”黎冉冉思索了一下，“我记得季青临很喜欢咱们学校的高中部来着，宁死也不肯去省实验，这可是他说的。你不会是太不喜欢他，所以干脆连话也不说，消息也不打听，就这么才断了联系吧？”

    她从身侧抽出来了一包薯片，撕开了包装，咬的咔咔直响。

    沈一泽被她咔嚓咔嚓的声音扰的是心烦意乱，紧盯着她的薯片半天，等到她将一整包塞在他的眼皮底下才晃过神来。

    “你怎么就知道他肯定不去省实验？”沈一泽看也不看那包薯片，但薯片自有他的意志，好闻的鸡翅味拼了命的往他的鼻子里钻。

    他磨了磨牙，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在和薯片较劲：“知道你们俩熟，也不至于熟到未卜先知吧？”

    “你这怎么还抬杠呢！”黎冉冉一脸惊讶。她收回了手，继续把薯片咬的震天响，就怕沈一泽听不出来她的抗议。“你再这么聊天，可没人再愿意和你说话了。”

    黎冉冉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两个因为染染偶遇的那天，沈一泽说起话来还没那么冲。今天也不知道偷吃了什么药，一句比一句火力大，本来是她先丢了人，她应该先生气，谁知道什么都让他抢了先了。

    沈一泽也很苦恼。

    他对于黎冉冉回来的这件事是高兴的，甚至是雀跃。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多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人类都进驻月球了！她还是榆木脑袋一个。

    有时候，沈一泽是真的想把黎冉冉的脑壳撬开来看一看，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她就知道学习，别的全是垃圾。

    沈一泽原本也是不想提季青临的。

    那小子对于他们两个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坎。可是不提...沈一泽感觉胸腔里憋了一大口气没法子倾倒，憋得他胸闷得很，不提的话，他们两个之间，现在是真的没什么说的了。

    他不想去问黎冉冉可能丰富也可能贫瘠的个人生活，也不敢奢望黎冉冉会对他的这些破事感兴趣，想要捡起来一些旧事重提一下，偏偏都是雷区，碰都碰不得。

    如果说耿润竹是黎冉冉身边、沈一泽默许的玩伴，那季青临几乎就是个不速之客了。

    这位不速之客早早地就出现在了黎冉冉和沈一泽的生活里，在沈一泽还没意识到他对于他们两个这对小青梅竹马来说是什么的时候，他就已经默默地侵蚀进了他们的生活。

    季青临是黎冉冉小时候的第一个同桌。

    沈一泽和黎冉冉，带上耿润竹和季青临，他们四个，在当初的附小里，是出了名的四边形。

    早在数学老师拿着三角板苦口婆心地教导他们，四边形不可靠，三角形才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图形的时候，沈一泽就应该预先保持警惕的。因为这个，他气了自己好久。可是再气也没用，他还是得整装好了，亲自上阵。

    不知道是怎么流传的风气，即使是在孩子们毛都没长齐的小学，就已经开始流传着什么配不配、恋爱不恋爱的传闻了。

    沈一泽本来不懂这些，他的世界里，只有做黎冉冉的小跟班和出去疯出去野这么两件大事，剩下的都入不了沈少爷的眼。要不是耿润竹那小丫头做了他们四个里面的对外担当，每天乐此不疲地收集着各式各样的消息，而且没事儿就拿出来和后座的沈一泽讲，他还真不知道他们附近还能有这等不靠谱的传言。

    第8章 第八颗

    是谁说季青临就是他们五年级的草，黎冉冉就是他们五年级的花。

    小花配小草，一切刚刚好，这都谁胡编滥造的？

    耿润竹拿着小本子正一个一个信息捋得欢快。她分门别类，把剩下那三个人都列成了表格，每一周汇总一下，每一月总结一下。耿润竹说了，这是外交，要想他们这个小团体吃香，邦交是绝对不能少的。

    可有时候信息量太大，她一个人写得吃力，就得需要一个人帮忙。

    黎冉冉她请不动，季青临她不好意思请，剩下的那个苦力，就只能是沈一泽了。

    “这个，这个要填在这里...怎么又是冉冉的？冉冉这一周被年级里提的有点多啊...季青临好像也是哎！”耿润竹咬着笔头，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看。这些东西她都急着要，明天就是周末了，而她的作业还没写完，写不完可是不能出去玩a\儿的，这可绝对不行。

    她一抬头，就看见沈一泽皱着个眉头，死死地盯着她的消息来源。

    “沈一泽，你别老看呀，帮我瞅瞅，这一周到底是冉冉的绯闻多，还是季青临的多？”

    “啥是绯闻？”

    耿润竹翻着白眼望了望天，“就是有多少人喜欢黎冉冉。这两周也不知道咋的了，越来越多了，贴吧里帖子都按不住了。”她抬眸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的沈一泽，“你就不行，你的表格总是空着的。”

    沈一泽瞟了她一眼，自动忽略掉了后面的那句话，“有这么多人喜欢黎冉冉我怎么不知道？”

    他这个小跟班当得也太不合格了。

    “你每天不是在cao场就是在去往cao场的路上好吧？”

    耿润竹看着被他的手压得死死的东西，“你帮不帮我啊，我都做不完了！”

    “帮帮帮...怎么帮？把黎冉冉的勾出来？”

    “bingo.”

    沈一泽皱着眉看着手上一沓沓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两个人的名字。

    黎冉冉、季青临；黎冉冉、季青临；黎冉冉、季青临...

    这都什么鬼？

    还小花配小草，一切刚刚好？

    不好意思，阁下瞎了吧？

    沈一泽越翻越气，越气越翻，他也说不清道不明自己究竟气的是什么，就觉得自己的日常工作做的实在是太差劲，他的好兄弟和好朋友被这样那样得传来传去，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也太不给他面子了！

    这时候的沈一泽早就不是那个拿块糖都得纠结纠结的沈一泽了，几年的光阴和幼儿园得到的庇佑让他现在活生生成了半个小霸王，一看就是颜瑟的亲生儿子。偏偏他玩的开，性格还不错，和同年级里别的班的很多小男生都是好朋友。

    只不过，前提得是，他大哥——黎冉冉不被欺负。

    沈一泽一把将东西丢开，在耿润竹错愕又茫然的眼神里，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活脱脱一副要打架的架势，吓得耿润竹一回过神来就赶忙去找黎冉冉去了。

    等到耿润竹在老师办公室找到黎冉冉的时候，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一泽当然不会打架。

    他火急火燎冲出去，原来就是为了拐个弯直接进去班主任的办公室告状的。

    耿润竹撇了撇嘴角，趁着班主任正忙着问清事实原委，没人理她，她赶紧退了出去。一边尽量减少存在感，一边瞄着一旁的沈一泽腹诽。

    这算什么嘛...她瞪了一眼在她心里不争气的某人。

    难道不是应该去找季青临？

    难道不是应该和他的小兄弟们了解一下情况，到底是不是事实？

    怎么就...直接拐进老师办公室了呢？也太不是个男人了吧！

    小学生的心里对于善恶、强弱的想法很简单，尽管耿润竹已经是个观看过数部电视剧的相当有经验者了，她还是相当单纯。就比如说这件事情，她就觉得沈一泽就应该是先找季青临约一架，即便是老大那也是自己的女人。

    耿润竹旁算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无意间一抬头，就看见沈一泽正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了一个熟悉的本子，急忙三步并两步跑回了教室，赶紧找了一个稳妥的角落将自己的小本本藏了起来。

    那个没心眼的，谁知道他下一秒又会做出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会不会顺便把她的秘密也供了出来。

    对所谓的爱情已经有了些许考量的耿润竹愤愤地想，等到哪一天，他们这个小团体里的两个男生都喜欢上了冉冉，她一定只帮季青临不会帮沈一泽。

    班主任的办公室里，沈一泽正比比划划、眉飞色舞的讲着别的班的小朋友有多过分，有多不团结，就喜欢传别的同学的闲话，而且都是子虚乌有。哦，他还不能准确地使用这个词，他只是用烦了长篇大论来表现，看得班主任老师哭笑不得的。

    她看了看一旁微微皱着眉头的黎冉冉，问说，“黎冉冉，这些事情你都知道吗？”

    “老师，我不知道。”黎冉冉摇了摇头，大眼睛无辜地望着老师，看得他心都快化了。

    王老师带了这个班已经整整五年，算是看着他们这些孩子长大的。她一看到沈一泽听完了黎冉冉的话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这些孩子之间一定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哪知道了这些你有什么想法？”王老师温声说着。

    她知道黎冉冉很听话，就是那种标准的模范生，所以即使是他们之间有什么小秘密她也不担心，像这样的孩子，自己已经就很会处理问题了。她瞄了瞄一旁站着的沈一泽，沈一泽有黎冉冉带着，她也不担心。现在，她更担心的，就是这种传闻会不会影响到孩子的情绪。

    “我没什么想法，老师。”黎冉冉继续摇了摇头。

    王老师点了点头，“那我能替你做一个决定吗？”

    “你和耿润竹做同桌吧，好吗？”

    “啊？”黎冉冉一愣，一旁的沈一泽听了倒是兴奋了起来：“好啊，老师！我觉得挺好！”

    王老师伸手揉了揉沈一泽的头，示意他安静一些，听黎冉冉说。

    黎冉冉皱了皱眉头，明白这其实也是为了她和季青临好。mama说过的，不能喝男孩子走得太近，不然他们就没有办法做好朋友了。她只是...莫名不喜欢沈一泽这比她还要迅速的反应。

    黎冉冉乖巧地点了点头，听任了老师的安排。

    王老师又和他们两个说了一点儿事，就带着他们两个回了教室。

    耿润竹本来正紧张着，紧致的小脸因为害怕一抖一抖的，一抬头看见王老师进来，又吓了好大一跳。

    “耿润竹！你来！”

    妈呀。

    耿润竹抖了抖唇，两只手紧紧地抓着，一步一蹭地蹭到了王老师面前，和他们三个面对面。看见黎冉冉和沈一泽还算正常的脸色，除了沈一泽有了些隐隐约约的兴奋以外，好像...一切都还挺正常的。

    “老师...”

    “让你和季青临换一下座位，和黎冉冉做同桌，可不可以？”

    哈？

    耿润竹倏地抬起了脸，嘴微微张着，满满得惊讶。

    怎么事情就演变成她要被换座位了？

    耿润竹眨了眨眼，看了看王老师身后的黎冉冉和沈一泽，依旧是一脸懵。

    “黎冉冉同学也挺努力的，学习很好，很安静，老师觉得...”王老师还以为耿润竹不愿意，还在苦口婆心地想要劝着她答应，话还没说完，耿润竹就跳了起来，兴奋地举手：“老师！我愿意我愿意！”

    王老师欣慰地揉了揉耿润竹的头，转身就去黑板上布置新的作业去了。

    接着，就是耿润竹兴奋地换座位，沈一泽的超级满足，还有季青临的漠然接受。

    黎冉冉一直都窝在座位上翻译一本哆啦a梦，只在耿润竹前前后后递东西的时候才伸手帮她递了一下。

    沈一泽一直在帮上帮下地替季青临搬东西，这一回他就成了他隔着一个过道的伙伴了，沈一泽还挺兴奋的，只是季青临明显情绪不高，沈一泽就手上帮帮忙，这一周就这么过去了。

    自此以后，耿润竹和黎冉冉一直做同桌，一直到黎冉冉一家搬去了另一个城市。而沈一泽则是一直都盘踞在黎冉冉的身后张牙舞爪，直到他们小升初。

    他们这种学校，只要不出大差错，都是能够直升入附中的。他们四个成绩都不差，家境不错，讨老师喜欢，学籍信息上一片红红火火，特别受青睐。只一点，不管是好学生还是坏学生，不管是原来直属附小的学生，还是别的学校想要考进来这所附中的学生，都必须要经历一场考试。一部分是筛选，一部分是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