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他们发现被打晕的李羽渊了! 紫金观的金丹道士周身异象大都是紫气东来, 看这席卷而上的风柱,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的肯定是精通风法的凌霄真人。 修真界传言, 凌霄真人是极佳的风灵根, 绿拂仙子也是上品的水木灵根,可惜生的儿子竟然变异成了金土灵根,按照五行相生相克,极可能是老天爷派来克他俩的jian细! 李歧对此深以为然,像他这样的水灵根怎么就没把火灵根的高盏给克死呢? 他明明就长得很像jian细! 不知道小主上另辟蹊径也要弄死名义上的老爹,洛宓还在东张西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金丹期修士引起的天地异象,正想品评一番,就发现她们已经偏离了大道,不知何时钻进了山林之中。 随着一人一见的不断深入,树林里的坟包也越来越密集,等到坟包开始一个挨着一个,不知道被横七竖八的枝条抽了多少下的李歧才停了下来。然后他把洛宓靠在了一座墓碑旁边,打开背着的包袱,找出了一套粉红色的衣物,解开腰带直接在这荒郊野岭换了起来。 哦哦哦,惊喜! 古朴长剑因这意外之喜而微微颤动。 然而少年仅仅脱下了麻布外袍,把新的衣服套在了里衣的外面,完全没有给某个为老不尊的长剑吃豆腐的机会,不过这件粉色外衣真的是意外的长,已经与他的鞋面齐平了。 待李歧扎好腰带,洛宓看着他焕然一新的装束,感觉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没错,他确实很适合粉色,漂亮的人穿麻袋也漂亮,但这也不能改变那是条罗裙的事实啊! 主上,你其实不用把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的! 不知道自家佩剑已经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到时候灭口了,李歧麻利的翻出脂粉给在脸上抹了两下,将眼角染上一抹绯红,再用一面面纱遮住了大半张脸,最后拿出香粉对着自己洒了洒,还不忘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把音色。 他已经过了最雌雄莫辨的年纪,但身量也尚未长开,扮作女子倒也有七八分像,起码任谁看到现在的他,都没法把这名高挑的姑娘与之前的散修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完成变装的李歧自知绝对逃不过金丹修士的搜索,也就不急着离开,他掰下一根树枝围着洛宓靠着的墓碑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又从包袱里找出张张白符埋在了附近。 只要李凌霄没有看到他的脸,那老天也会给他留条生路。 “呼……” 深吸一口气,他扔掉了树枝,重新抱起了洛宓,扣住剑鞘的手指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表明了主人内心的激荡。 洛宓很快就明白了李歧的紧张从何而来,随着簌簌的夜风声,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向她们靠近,那是一股无形的压力,与远处的气柱出于同源。 来了! 几乎是眨眼之间,翻滚的气柱便由远变近,狂风夹杂着无数飞沙走石袭来,甚至还有不少被刮断的树杈。 李歧抬起袖子挡住了前方的气浪,脸上的面纱才险险没有被刮掉,他于风沙中眯起眼晴,逐渐看清了气柱中央的高大人影。 那是一名穿着天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手持一柄翠绿竹笛,肃然的面色给周身温文尔雅的气质带去了几分尖锐。 看清来人面容,洛宓精神一振,如果她是人形的话必然会以大哥的姿势拍拍李歧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心肝儿,你要坚强。” 毕竟穿着女装被亲爹追杀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眼前的青衣男子与洛宓记忆中的魔尊有六分相似,只不过后者的轮廓和五官更要精致一些,应该是还未露面的绿拂仙子的功劳。 与成年后的魔尊有六分像,也就意味着与现在的李歧有四五分像,可惜现在这张脸被隐藏在面纱下,只露出了一双被涂抹的面目全非的眼睛。 二者之间仅隔三尺,父子二人首次相见,却是比形同陌路还不如。 父亲要抓,儿子要逃,咫尺天涯,莫过如是。 “竟然是名女子……”凌霄真人低声说道,似是有什么事情没有想通。 李歧没有答话,只是握紧了剑柄以示戒备。 “我乃云梦泽李凌霄,”还是当父亲的率先开了口,“我儿羽渊遇袭,贼人夜逃出城,方圆百里唯有姑娘于这荒郊野岭孤身一人,李某不才,冒昧要请姑娘前往城中一趟,交与我儿师门长辈辨认。” 李歧向后退一步,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了。 “那李某得罪了。” 话音未落,凌霄真人一出手便是一记捉云手,此乃云梦泽的招牌技能之一,走的便是飘忽不定的路子,让被捉的对象猝不及防,洛宓只觉得一只巨掌铺天盖地袭来,身后有几股风力将一人一剑往对面推去! 要被抓住了! 艰难抵挡着吸力的李歧咬了下牙,早先布下的白色符箓一齐升起,林间顿时鬼气森然,就连席卷四周的狂风也混上了阵阵阴气。 幽怨的抽噎声自地底飘出,无数干枯腐烂的手臂从坟包里破土而出,之后便是脑袋、躯干和腿……本该在地底长眠的尸骨竟从自己的坟墓里爬了出来! 腐朽的尸骨们你叠我、我盖你,在狂风之中组成了一道颤颤巍巍的白骨墙,挡在了李歧面前,而后者的脸庞几乎与白骨同色,以筑基之力去抵挡金丹修士的一击,实在是与以卵击石无异。 但他不得不做。 但凡让李凌霄看一眼他的脸,他都有可能活不过今夜。 夺天换命之术,既然能够颠倒黑白阴阳,自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诡秘与霸道。自他与“李羽渊”互换命数,天机被邪术蒙蔽,相关联的所有人都被篡改了认知,除非二人再施法换回来,否则,一旦中途出了岔子,都只有双双毙命的这一结局。 李凌霄不能看到他的脸,因为他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怀疑。 “黄符借天神,白符招鬼神……哼,歪门邪道!” 李歧暴露出的魔修身份让凌霄真人失去了耐性,摇摇欲坠的白骨墙在一声冷哼下被震成了齑粉。 只见男人一挥衣袍,少女便被击的倒飞出去,一口鲜血喷出,全部溅到了被她死死抱着的长剑上面。凌霄真人走到萎顿在地的女子面前,没拿竹笛的手再度抬起,对着她抓了过去。 而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李歧喷出的鲜血已经全部渗进了怀中长剑的锈迹之中。 “嗝。” 洛宓打了个饱嗝儿。 她知道,到她舒展舒展筋骨的时候了。 陡然出现的强烈心悸让凌霄真人的动作一顿,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本能令他急忙后退,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艳丽的血花在空中绽开,男人一低头,就看到自己伸出的左手被一柄毫不起眼的破败长剑连剑带鞘整个刺了个穿透。 只是他一沉默,对面的人难免就想歪了,张善的眼睛在屋子里溜了一圈,没有发现昨日见到的那个漂亮丫头,忍不住在心里瞎琢磨。 难道是这个臭小子明面上半推半就,实际上阴险的采补了人家,姑娘发现就气跑了? 第48章 洛宓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万年的故事。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睡一觉起来小魔尊就一口气突破到了开光后期, 向着融合期大步迈进?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睡一觉起来高盏就由魔道巨擎变成了痛失爱女的悲催老父?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睡一觉起来本来已经没戏的仙魔会盟名额又峰回路转的冲着李歧疯狂抛媚眼? 她的心里有千万个问号,却统统都在打听到宴会厅的修整费以后吓回了肚子里。 “赔不起, 赔不起,”两袖清风的洛总管一脸沧桑, “这辈子都没这么有钱过。” 由于看谁都像是债主, 她久违的安分了整整三日, 每天都用一副快要干涸的模样躺在地上,只有用餐时间才会火速爬起来在桌边坐好, 理所当然的吃掉李歧的那份,还美名其曰“替主分忧”。 于是当第四日清晨,她挂在李歧腰间装死的时候,还忍不住偷偷打了好几个饱嗝。 仙魔会盟提前的消息在炼魂宗一石激起千层浪,包括高奇在内, 原本定好的四位人选中有三个正在闭关,高盏索性将只剩一人的名单直接作废,宣布要在全宗范围内重启选拔大赛。 这消息一出,无数人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不管初衷如何, 仙魔会盟如今都成为了在修真界扬名立万最快的渠道, 放到正道那边可能仅仅是一个名声, 对于魔道则很可能意味着一次位序大洗牌。 人轻言微的小宗门想要一朝跃龙门, 默默无闻的弟子想要声名鹊起, 而本就榜上有名的想要更进一步……无数人的野心和欲望汇聚成了漩涡, 落在了高盏早就备好的器皿里, 成就了炼魂宗今年来最疯狂的一次斗蛊会。 将所有心动期以下的弟子分为“天地人鬼”四组, 以人为蛊,相互厮杀,最后只有四人能作为蛊王活下来——魔门行事似乎总是这么简单粗暴。 对于李歧诡秘莫测的运气,洛宓早就没了脾气,每当你觉得这小子真是天道宠儿,下一刻老天爷就会亲自出手教你做人,可每当你觉得这只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他又能神乎其技的向天再借五百年。 就算如此,当一人一剑被扔进鬼组的时候,洛宓还是有一种自己已经被老天爷看透了的错觉,他俩一个是披着人皮的魔剑,另一个是披着李歧皮的李羽渊,真算起来可不是凑不出一个正常人吗? “鬼组二十一。” 随着记录官的尖声吆喝,李歧走进了被围起来的演武场,他把长剑握在手中,剑尖拖在地上,每行一步便会发出“呲啦”的声响,也正因这个举动,让他在一踏进此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鬼组的人不多,正正好好二十一,他们各自分散在演武场的四周,不与身边的任何人交谈和对视——能参加斗蛊会的都是杀人无数的亡命徒,没人想在一开始就暴露出自己的底细。 哦不,或许还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传闻中的废材三公子。 炼魂宗无人不知宗主高盏的幺子长着一张短命脸,不知何时就会一命呜呼,偏偏他还不愿意找个角落苟延残喘,偏偏要跑到斗蛊会来送死,这倒是称了不少人的心意。 这世上有拥簇者就会有诋毁者,高盏再怎么雄才大略也当不成人人都爱的天材地宝,有人追随于他,就有人想拉他下台,而很不巧的是,他们都被人有意无意的聚拢到了这座演武场里。 对于这群亡命徒而言,再也没有比血祭宗主之子更盛大的开场了。 承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刺人目光,李歧拖着洛宓继续前行,这里的每一颗沙粒都饱浸过鲜血,以至于每个人鼻尖都萦绕着挥之不去的血臭,而他就停在腥臭味最浓的中央,将手里的长剑插进了松软的沙地。 “请。” 他松开剑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演武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大概是一个信号,告知所有人狂欢开始的信号,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这个“请”字落地时开始了动作,他们就像是红了眼的饿狼,向着场地中心这块唯一的“肥rou”扑了过来。 而就在如此危险的境地里,李歧从袖子里掏出一根布条,蒙上了眼睛。 率先入耳的是心跳声。 偏高的、偏东的、偏重的、偏轻的、偏快的、偏慢的……鬼组除他之外有二十人,他便能听到二十种心跳,它们每个都踩着自己特有的鼓点,直白的展现着各自的不同。 然后便是嗅觉。 浓重的血味自脚底盘旋而上,带来了铺天盖地般的感受,怨恨、不甘,恐惧、痛苦在鼻腔着发酵,酝酿着宛若厉鬼的呼喊,令人头晕脑胀。 来了。 李歧微微向左偏开头,躲过了刺到右方的长/枪,一只手抓住枪杆反向一扭,腰部随着肩膀发力,趁势夺过了敌人的兵器,手一转杆便是一刺,直接穿透了对方的心口。 第一个。 右腿向后撤了一步,少年重心下移,顺势拔出了卡在尸体胸腔的长枪,枪柄向后一递正中来袭者的腹部,打的后者发出了“唔”的声音,然后他反手立起长杆,撑着长枪跃了起来,一脚踢在了对方的下颚,骨头断裂引发的脆响被掩盖在了落地时的闷哼中。 第二个。 将长杆强推在后继者得脸上,李歧就地一滚躲了砍来的长刀,他死死的握住对方持刀的手腕,大拇指与食指发力捏碎了来人的腕骨,一只手勒住那人的胳膊一抖,镶环得钢刀便落入了手中。他猛地抬手一挥,前方被割破的喉咙喷出了热血,然后他反手向后一捅,刺进了另一人的胸膛。 第三个和第四个。 眼前一片漆黑,李歧的灵台一片清澈,温热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乃至脸上,和沁出的汗珠混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打湿衣衫的到底是汗还是血。 等到第十二个人倒在地上时,这群嗜血的狂兽终于消停了下来,他们开始围着少年不断转圈,像是一群寻找攻击缝隙的恶狼。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