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可是吴书记把钱交给傅眉的时候,她却没有表示,只坐在地上哭。本来大家或许还相信她的话,这么一出之后,冯三媳妇就没有半点可信度了。 吴书记安慰了秦家一番,跟秦保山哥俩好的说了几句话,带着人走了。他还叫人拉着冯三媳妇去公社教育,不一会儿看热闹的人也都散了。 秦保山沉默着走到秦琴跟前,看了她好一会儿,厉声道:“琴女子,你给我跪下!”秦琴倔强的立着不动,秦保山双手背在身后,教育人,“这家人还是不是你的家人,你刚刚那句话要是叫人证实了,你哥姐都得蹲大牢你知不知道?!” 秦琴默默的低着头,悄悄抹眼泪,也不知道意识到自己错了没有。秦保山烦躁的在屋里转来转去,“这是为啥啊,啊!家里把你养错了不是,你还帮着外人,那冯三媳妇是个什么货色。你帮她把家里整垮喽,她还能接你去她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 秦保山站在院子中间大喘气,秦琴一言不发,秦丰在秦保山说累了进屋去了之后走到秦琴身边。沉默一会儿,他说,“这个家终究不干你的事儿了,所以你不在乎,明天搬到知青哪里去吧,不然你就回去。” 终究是相处了十几年的meimei,虽然秦琴叫人失望,但是秦丰想好聚好散,就这么着吧。秦丰的态度很是疏离,好像只要她明天搬出这个家,她就不再是家里的一员了。 秦琴眼里豆大的眼泪悬在眼眶上,“哥,我知道错了。” 她不过是不喜欢傅眉,想把她赶出家门而已,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是她清楚秦丰的脾气,要是她现在不认错,他一定不会叫她再住在家里的。 可是秦琴错了,她所了解的是以前的秦丰,她就是陷害他,秦丰或许一心软就妥协了。可是她刚才说在傅眉屋里看见的粮食,这是对眉眉不利。 秦丰一直都知道秦琴不喜欢傅眉,没有想到矛盾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唯一的法子就是分开她俩,秦琴拉住秦丰,“我就是吓坏了,所以才乱说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秦丰慢慢拉下她的手,很坚定,眼神里的冷叫秦琴周身泛寒,“你住到知青处对咱们都好,你自己说,眉眉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这事情是闹着玩的吗?” 秦琴眼神阴沉下去,笑了一声,“我就是讨厌她怎么样,恨不得她去死,你只看到我欺负她,有没有想到她也在欺负我。抢了我十几年的好日子,在傅家过着好日子的人该是我,现在医术超群的人也该是我。都是她抢我的,现在连你跟爹也叫她抢走了。” 凭什么都是她的错啊,傅眉欺负她的要严重的多,为什么他们都视而不见。秦丰对于秦琴这样的解释简直匪夷所思,“你怎么能这么想,她被不被傅家养着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再说你再秦家这些年我跟爹对你不好?” “有什么好的!一年到头吃不到多少好东西,瘦的跟个猴子一样,逢年过节从来没穿过新衣裳,一直捡人家穿过的。而她呢,傅家给了她多少好东西,她都没有吃过一点苦,还抢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些,我不该讨厌她、不该恨她吗?为什么都是我的错。” 她不服,傅眉得到的太多了,她再次回到秦家,傅眉就该让着她才对,这些都是她欠她的。秦丰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养了这么多年秦琴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性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蛮横的眉眼沉浸下来,眸光微亮,“你错了,她从来都不欠你什么,现在的一些都是她自己努力争取来的。秦琴我告诉你,你既然已经回到了傅家,就好好在那边生活,不要再钻牛角尖,对你没好处。” 秦琴哭的眼底通红,一脸憎恶,平时半点娇俏的影子都不见。秦保山站在门口,听他们兄妹两说了好一会儿话,原本秦丰要叫秦琴去知青那里住,他是不同意的。 可是听了秦琴一番话,秦保山觉得秦丰的决定是对的。这个家本就破烂不堪,秦丰费多大劲才努力维系好,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秦琴说的话却是叫人心寒,虽然二房不富裕,但是秦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秦秋跟秦丰姐弟一直让着她。家里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得到的就是她,甚至家里文化程度最高的就是她。 刘小萍生病的那些日子,生活那么苦,没一个人说过叫她辍学不要念书的话。如今从她嘴里知道真心话,秦保山也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了,搬出去也好,家里清净。 几人吵闹一番,闹了个不欢而散,秦丰发现在吴书记出门之后傅眉就不见了踪迹。他屋前屋后的找了一圈,发现傅眉蹲在小坡上面看着底下的猪圈。 事实上傅眉是在看猪圈底下的茅坑,秦丰把粮食都扔里面去了,她现在看着还心疼。秦丰蹲在她身边,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没安慰过人。 他干巴巴道:“你不要生秦琴的气。” 傅眉暗暗翻个白眼,“我为什么不生她的气,我对她没有一点好感。”原本她还觉得秦琴虽然讨厌,但是心地不坏,哪知是她傻,秦琴可一点儿都不手软。 竟然想害她去坐牢,好歹秦琴在家的这些日子一直是她做的饭,吃饱了之后就是想着怎么来害她的?要是可以的话,傅眉恨不能把秦琴打一顿,现在这么多粮食进了茅坑。 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依照立场来看,秦琴跟她就不可能合得来。傅眉有点担心,今天秦琴跟家里彻底闹翻了,秦保山还护着秦琴,以后她们怎么相处下去啊。 秦丰粗粝的大掌揉了揉傅眉的脑袋,“这事你不用担心,明天秦琴就住到知青那里去,不会住咱家了。”这样倒是解了尴尬,“那叔也同意吗?” 不同意还能咋办,秦琴今天那不过脑子的话说出来,要不是家里早有准备,以后诺大的屋子就剩秦保山一人了。秦琴已经跟家里不和,继续住着,还怎么相处。 秦琴搬出去,傅眉暗暗松口气,这样也好。她歪着头又看了一眼猪圈,“你怎么今天回来了,还这么巧知道吴书记来家里的事情。” 说起这个,秦丰也觉得后怕,要不是他回来的巧,家里真的要遭大事。“本来我那边忙完了,就是打算今天回来的,刚走到村口就看见吴书记带着人过来。” “这不是做贼心虚嘛?眼瞅着他们的方向是朝着咱们家里的,我就赶紧回来了。还好还好。”想起之前他跟疯了似的往家里赶,秦丰还觉得心口在突突的跳。 自从秦家被人举报干投机倒把的勾当之后,傅眉就再也不敢做东西出去卖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也算有了‘案底’,万一再被什么人盯着,得不偿失。 秦丰许久不在黑市上露面,赵海林还找到家里来问,知道发生的事情后,也交代他们不敢再犯险。秦秋从丈夫嘴里知道秦琴做的事情后,很是掉了几滴眼泪,又把秦琴骂了一顿。 也是没想到秦琴现在心思这么歪了,她跟赵海林感叹,“可见城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哩,琴女子才去多久,心思就这么弯绕了,都是一家人至于吗?” 赵海林好笑,他倚在床头抽烟,“那人傅眉不就是城里来的嘛,还在城里长大的哩,心思也没偏啊。”秦秋在灯下缝衣裳,闻言道:“眉子是个意外。” 她的动作顿了顿,叹口气,“我爹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没了这份收入,往后家里可怎么过啊。”赵海林也跟着沉默,秦丰是不能再接触这个了,叫人逮着不是玩儿的。 自从不再起早贪黑的做东西,傅眉作息极好的睡了大半个月,以前眼底的淤青都散去了。人也更加白胖了,气色极好。 秦丰重新把浑身的精力投放到地里,每天十个工分足足的,有的时候因为揽了更重的活儿得到的工分更多。回家一个人能吃两大碗饭,哼哧哼哧的埋首苦吃。 一滴一滴的热汗从耳边滚下来,舔过麦色结实的肌rou滑进胸膛里,他丝毫不觉。今天傅眉从县里门市上买了好多鸡胗子,回来一一洗干净,划破之后撒上盐。 腌制好了之后,用葱姜蒜、辣椒、料酒爆炒,等到红色的鸡胗在锅里翻滚成了rou色,她就知道已经炒好了。各种调料去除了rou质的腥味,牵引出食材最原始的美味,好吃的让人难以忘记。 秦丰足足吃了两大碗饭才停下来,秦保山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面容沉沉的坐在门栏上抽烟。秦丰干完家里的零碎活儿,往身上擦了把汗水,进门的时候被秦保山叫住。 他一只脚踏进门里,用眼神询问啥事儿,秦保山用烟锅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父子两沉默了好一会儿,秦保山缓缓开口,“你妈走了七年了,好容易你也这么大了。” 秦丰沉默着听秦保山说话,牙齿无意识的咬了咬,脸侧的肌rou鼓动明显。秦保山浑浊的眼睛看着灰蒙蒙的门外,眯了一下继续说,“今天我听你三爹说他家波娃子找着媳妇了,日子都订好了。我看,你跟傅眉也快把事情办了吧。” 秦丰听着他说三爹家的事情,还以为秦保山要跟他商量送礼的事情,哪个知道秦保山语出惊人,吓得他差点没坐稳。秦丰的手有些抖,喉咙微干,咽了咽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想结婚,想的都快发疯了,可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不说秦保山的病一直吃药,家里需要大量的钱,再说家里什么都没有,房子没有翻新,缝纫机、收音机、电视机答应傅眉的都没钱买。 马上就要入冬,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根本来不及。秦保山瞪着眼道:“人比你小的都抱娃了,你还不结婚,不是闹笑话吗?” 秦丰心里想到了不妥,激动也就慢慢平复下来,能够有条有据的跟秦保山解释。“真不到时候哩,爹你咋想一出是一处,我手上一点存款都没有,拿什么办席、拿什么给眉眉买东西。” “哼,臭小子,说来说去你就是怕委屈了她是不是?” 秦丰微垂着脑袋,拿着根棍子在地上写字,梗着脖子不说话。秦保山哼哼唧唧了一会儿,秦丰什么都不懂,他是替他打算。 其实经过秦琴这事情叫秦保山有些怕了,原本以为知根知底的人,不是你家的人了就半点不为你考虑。傅眉虽然看着一直对这个家掏心掏肺,可是万一哩。人心易变,时间长了遇见比秦丰更好的人,她跑了咋办。 他是害怕夜长梦多,早点把人娶回家,秦保山心里踏实。他敲了敲烟锅,沉默道:“我存了两千块钱,你先拿去把事情办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自从秦丰开始挣钱养家,秦保山就很少往家里拿钱,他的钱就一直攒着,这么多年也算小有积蓄。秦丰一听眉头一皱,“那是你的钱,你就自己存着吧,以后我没钱给你买药,你还要自己掏钱哩。我不用你的钱。” 秦保山气的咳嗽,骂道:“他妈的小崽子,你不是我儿子怎地?你娶媳妇我不用cao心?什么你的我的,我没钱了你就不管我了。”秦保山态度很坚决,催秦丰一定要今年冬天就办事。 秦丰坚决不同意,傅眉忙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父子俩争的脸都红了。她一脸懵的看着他俩,秦丰怕秦保山直接堵着傅眉问,连忙把她拉进屋里。 在庄稼地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转眼时间就进入十月,太阳往南回归线移去,夜晚变得漫长寒冷。白天大片大片的土地上仍是光着膀子干活的队员,大队现在在忙冬小麦的种植。 冬小麦比春小麦好吃,也卖的比较好,大家伙儿对种这个还比较有信心。傅眉现在也没有其他时候忙了,队里几年前不是送了一批学生进卫校学习嘛,如今第一批学生已经开始参加工作了。 先前去的赵燕燕跟金秀丽就被分配了,金秀丽直接分到了县里一个医院当护士,赵燕燕家里托人找了关系进了柳树屯卫生所。 如今所里四个人,因为赵燕燕是上面派下来的,所以也有些特殊。赵心跟孙晓丽资历老,完全不理会赵燕燕,只有傅眉本来就是孙晓丽介绍进来的,倒显的不那么正规。 赵燕燕很有些大小姐脾气,平时有孙晓丽跟赵心看着的时候,也会自觉的忙活。只要其他人不见了,她就无聊了,傅眉默默的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完全不理会她。 下班的时候,要送一份药,孙晓丽叫赵燕燕去,等人走了,她就甩给傅眉了。傅眉完全不理,“孙大夫叫你去。” 赵燕燕坐在门边弹指甲,“那不是你离得近一些嘛,帮个忙怎么了?”傅眉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帮忙可以,你这样命令似的要求我不乐意去。” 傅眉人看着温吞的很,但是有时候也会使软刀子,赵燕燕只念了两年卫校,医术并不怎么样。有时候孙晓丽跟傅眉说话的时候专业名词太多,她都听不懂人家再讨论什么。 平时还可劲儿欺负傅眉,要帮忙的时候傅眉也就装傻,急着赵燕燕团团转。又不敢去问面色严肃的孙晓丽,傅眉不搭理她,只能去请教赵心,然而赵心也不喜欢她的大小姐脾气。 第72章 赵燕燕在后头气的跳脚, 傅眉一点也不理会她,她又不是她的衣食父母,惯的她。出来的时候看见秦桑跟着几个年轻女子从卫生所路过。 那些女孩子跟傅眉打招呼,傅眉笑眯眯的挥手,走出一段发现秦桑追了上来。她冷哼一声,“现在你很得意吧, 琴琴因为你连大学名额都放弃了。” 秦琴搬去知青所没几天就打包东西回去了,走的时候并没有跟秦家人说,还是后来村里干部跟秦保山说的。因为是她跟秦琴一起透露出去了秦家的秘密, 在她眼里自然跟秦琴是一个战线的。 傅眉是秦琴不和, 自然也是她的敌人,何况她本来就讨厌傅眉跟她们的不同。秦琴走了她自然要来奚落傅眉, 可是傅眉半点都不在意秦琴回城的事情,更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是自己的错。 秦桑要奚落她的算盘得逞不了, 傅眉神色很淡然,半点不在意秦桑的挑衅,笑眯眯道:“是呢, 很得意,你能怎样?咬我一口吗?” 秦桑也叫傅眉的话噎住,怒不可遏地嚷嚷,“不要以为是城里人就有啥不得了,还不是来了农村, 假的就是假的。就是排挤走了琴琴, 你也别想回城。” 秦琴脑回路清奇, 她的朋友也不逞多让,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她到底想表达啥啊。傅眉停下车子,专心听她说,等秦桑奚落的差不多了。 傅眉摸了摸耳朵,“说完了吗?”秦桑有些愣,摸不着她这态度是几个意思,傅眉又温和道:“说完了呢,你就可以走了,我也没闲工夫跟你废话。我是从城里搬进了农村,又咋了?你拿这个说事,只跟我表现了你想进城的强烈愿望,有欲望不可耻,但这样的方式找优越感,有点叫人看不起了啊。” 一句话就叫人掀了老底,秦桑一张红扑扑的脸羞的通红,显然是叫傅眉说中了心思。这里还没想出反驳的话,一声笑就传过来,秦桑回头一看,气的冲傅眉道:“你胡说八道,有病。” 真正有病的人反而说别人有病,也是好笑,傅眉冲来人道:“有段日子不见你了,上哪里去了?”吴香兰抱着书慢悠悠踱过来,笑眯眯的,“想不到你挺能说,这样说人家,瞧把人气的。” 虽是这么说,吴香兰却没有真的责怪的意思,不过是跟她说笑而已。傅眉无奈,“她自己上来找的,真当我好说话。你怎么过来了?” 吴香兰道:“我刚从城里回来,告诉你个好消息,国家恢复高考了!”说道这个好消息吴香兰是真的高兴,整张脸上都是灿烂兴奋。 关闭了十余年的高考终于解禁,再次向大众开放,这对有学识、无门路上大学的知识分子无异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其实国家今年年初就一直在重大会议上谈论教育问题,直到十月份正式全国范围内以报刊、新闻的方式告知全国民众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吴香兰捏住傅眉的手,兴奋道:“下个月就举行第一次高考,我已经决定要报考了,我要上大学、我要进城!” 吴香兰的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现在的农村人都以能吃上商品粮为荣,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往城市去却苦于没有路子。现在好机会摆在眼前,大多还有些不相信。 傅眉就像是被馅饼砸晕了一样迷迷糊糊的,只看见吴香兰嘴巴一开一合的说什么。“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原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全都可以参加!只要不到三十岁就可以去。” 傅眉有点不敢相信,回家的路上还晕晕乎乎的,到家之后猛的清醒过来。她的内心顿时盈满了希望,本来她都要放弃了,安安心心在这里当个小医生。 可是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在你接受现实准备认命的时候,它突然就给了你这么大的惊喜。傅眉一下子扑到床上,抱着被子打了好几个滚。 好不容易消化了这个好消息,就在吴香兰跟傅眉说了这个好消息的第二天,全村的大喇叭里也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大多数农村人没什么感觉,毕竟他们在地里劳作了一辈子,祖祖辈辈都是如此,并没有改变的想法。就是家里有读书的孩子,也没那个文化程度去报名,家里也没有多余的财力去支持一个大学生。 但是对村里的知识分子跟知青所的人来说,这样的消息无异于久旱逢甘霖。大家兴奋的奔向田野,大声呐喊,喊出心中的憋屈、喊出心中的渴望。 傅眉暗暗劝解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高兴还太早,她要报名、要借书、要备考!她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傅眉高兴的模样毫不掩饰,在她越来越忙的时候,秦保山的眉头却越来越紧锁。 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吴香兰只有一套书,傅眉只好又去麻烦陈思齐。好在陈思齐是一个特别热心的人,知道她要参加高考,不但找齐了高中的几套书,还写信辅导她不会的地方。 这几天村里的年轻人都跟疯了似的,上过高中的都在到处借书,就是学校里已经教了好几年书的教师都拿起了课本。傅眉现在回来,不敢再耽误一分一毫的功夫,抓紧一切机会看书,跟家里人的沟通都快没有了。 秦保山跟秦丰两个坐在门前的门墩上,秦保山闷着头抽了一杆烟又一杆烟。秦丰沉默的磨刀,一下一下,用力且认真,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的心弦拨动。 秦保山发泄似的狠狠敲了两下烟锅,越看秦丰越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到他腿上,“你还磨刀哩,到手的媳妇就要飞跑了,你咋半点不cao心。” 往磨刀石上浇了一点水,秦丰锋利的眉头就像是刀锋一样,冷冽冰寒。他沉默着,鼻子里呼出一团团热气,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困扰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是多么慌乱、多么无助,高考恢复了,眉眉现在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在备考。或许她考上了之后就会离开这里,永远也不会来了。 一想到这个,秦丰就只想躲,躲的远远的,不想听见一点点关于高考的事情。可是哪有那么容易就叫他躲掉哩,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 地里的年轻后生们在说,回家路上的知青们在说,回了家他爹又在说。秦丰抓了一把头发,眼里有一丝软弱,几乎是地吼着道:“那你想叫我怎么办,打断她的腿把她关家里就成了?” 秦保山听他类似赌气的话,差点没用烟锅招呼他,“我咋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蛋,你想留住人、又不想强迫她,可以先结婚嘛。红本本拿在你手里,你还怕啥?” 秦丰沉默,重复着机械的动作,秦保山絮絮叨叨,“这女人呐,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俩扯了证,要是再有了孩子,她就是出去多远,也得回来。” 秦丰有些不信他爹的话,瘪嘴道:“村头刘麻子的媳妇跟他生了三个娃,不是照样跑了十几年没回来,现在还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