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祁叹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视线微微偏转,看到安婳身后的马,不由神色露出狐疑之色,“这儿怎么会有一匹马?” 三人同时一惊,林宛柔和钟灵素,低垂着头,睫毛紧张的颤了颤。 安婳身体猛的绷紧,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了下来,略顿了片刻,方才佯装镇定的开口:“……我也不知。” 她的心头千思百转,祁叹是不知道她会骑马的,应该不会怀疑于她,可是……宋懿却知道。 安婳抬头朝宋懿看去,如果她没记错,当初祁禹教她骑马的时候,宋懿在围场外的树下站了很久,应该有看到她后来已经能骑马跑几圈了。 她紧张的看着宋懿,目光颤动,如果宋懿开口告诉祁叹,必定会引起祁叹的怀疑来。 宋懿面色不变,静静的回望她,就像隔着帷帽也知道她在看着他一样,神情不辨喜怒,让安婳揣摩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 祁叹看着马皱了皱眉,神情露出半分疑惑后,便舒展了眉头,他知道安婳从小便不会骑马,此马应该是真的跟安婳没有关系,他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扬声命人将马赶走。 安婳紧紧的盯着宋懿,宋懿依旧面色如常,直到太监上前将马牵走,宋懿也没开口说一词,好像这匹马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之处。 安婳微微松了一口气,却不由奇怪的看了宋懿一眼,他为何要放过自己?还是说他已经不记得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捉摸不透,她看不懂宋懿,就像她不懂宋懿为何要帮祁叹逼宫一样。 祁叹收回视线看向安婳,唇角的笑意愈深,“婳婳,你冷不冷?这处宫殿废了,暂时住不了了,我给你另外安排住处,今日时间太晚,来不及了,等明日我让人把那出宫殿布置的和这里一样华丽。” 安婳微微的点了点头,不远处的火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彻底扑灭。 祁叹看了一眼安婳手里的包袱,随口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安婳拿着包袱的手抖了抖,白皙的手指掐紧软布,指尖发白,她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的不疾不徐道:“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东西,就不拿出来污了越王的眼睛了。” 屋里着火后,逃跑的时候,手里拿些贴身物件也没有什么可值得怀疑的,既然是女儿家的贴身之物,祁叹身为男子,更是不好多看,便转开了视线,没有多问什么。 安婳微微抬眸看向宋懿,暗暗捏了一把汗,宋懿知道她会骑马,如今又发现她手里拿着东西,最近祁叹一直在找玉玺,宋懿会不会怀疑…… 宋懿淡淡的看了一眼安婳手里的东西,薄唇轻抿,仍旧一言未发,反而挑眉朝安婳微微勾了勾唇角。 安婳忍不住皱眉,却放下心来,看来宋懿并没有怀疑什么,或者说怀疑了,也不想多言。 祁叹微笑道:“婳婳,你身子还没养好,受不得风,别在这里呆着了,免得伤了身体,这些护卫会负责将火灭好,你不用担心,走,我亲自送你去新的住处。” 安婳轻轻颔首,虽然心里十分拒绝,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她手里现在拿着祁叹一直在找的玉玺,和祁叹多呆在一起一刻钟,就多一份危险,可是她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那样反而引起祁叹的怀疑,她现在只能装作顺从的跟着祁叹。 安婳边走边在心里暗衬,如何才能将祁叹支走。 一行人沉默无声的朝着新住处走去,一名太监急冲冲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的喊:“王爷,不好了!” 祁叹停下脚步,面色不悦的拧眉,声音微凉,“什么事这么大呼小叫的?” 太监跑至近前,大声呼道:“王爷,边关来了消息,紫秀公主出事了!” 祁叹神色猛的一凝,“怎么回事?” 太监声音急切的道:“紫秀公主刚刚抵达大月国,便被大月国国主斩杀于阵前,激励将士,大月国一鼓作气,开始攻打边关……” 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在场的众人都打了一个寒颤。 祁叹双目大睁,不敢置信的盯着太监,声音是控制不住的颤抖:“秀秀……死了?” 太监提心吊胆的看了祁叹一眼,然后哆哆嗦嗦的点了点头。 祁叹呆愣在原地,两眼发颤,眼底渐渐漫上几分血色,过了半晌,他握紧拳头,怒不可遏的大喝一声:“大月国竟然公然毁约!斩杀我妹,欺人太甚!” 太监顾不得害怕,连声急道:“贵妃娘娘一听到消息,就受不住刺激晕倒了,王爷您快过去看看吧。” 祁叹双拳握紧,面若寒霜的转身大步离去,甚至忘了跟安婳告别。 见他走了,安婳松了一口气,心中忍不住对紫秀的死有些悲愤,紫秀就算任性,也不该就这么沦为男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她微微低头,面色有些复杂垂着垂眸,一抬头却见宋懿正看着她,一瞬间她的心又提了起来,呼吸窒住,不动声色的把包袱往身后藏了藏。 宋懿看了她片刻,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去。 安婳看着他走远,心里的那根弦才终于松开。 三人互视一眼,并未多言的到了新的住处。 钟灵素倒了杯热茶端给安婳和林宛柔。 安婳抬头看着她,柔声道:“今夜辛苦了。” 钟灵素摇头,“一切顺利就好,太子妃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安婳想了想道:“让人烧些热水送上来,我想沐浴。” 她刚才找东西的时候,顾不得那么许多,蹭的一身都是灰,早已有些忍受不了了。 钟灵素点头应是,走了下去,将房门关紧,免得冷风吹进来。 林宛柔低头喝了一口茶,有些唏嘘的道:“紫秀公主虽然任性刁蛮,却没做过什么大jian大恶的事,如今被她母妃和兄长害了性命,着实可怜。” 安婳轻轻点头,声音有些悲凉的道:“只望卫海棠和祁叹,会对她感到一丝真心实意的歉疚和悔恨。” 林宛柔轻叹一声,眉角眼梢露出一丝倦容,她如今肚子大了,多站一会便腰酸腿软,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忍不住有些疲累。 “你快些去休息吧,不用陪着我了。”安婳看出她的疲累,柔声劝道。 林宛柔微微颔首,站了起来,“你也早些休息。” 安婳含笑点了点头,连忙让宫女进来扶着林宛柔,她自己的身上还沾着灰尘,自然是扶不得林宛柔的。 林宛柔离开后,安婳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 她坐在桌边将包袱再次小心打开,将玉玺拿了起来,放在烛光下细细看了看,确认玉玺完好无损,才将玉玺仔细收好,然后拿起旁边的那道圣旨,一点一点的打开,低头看去。 诏书展来,里面的字露了出来,她拿着诏书的手不由一顿,眼睛渐渐睁大。 “朕以菲德,承继洪业……太子祁禹人品贵重,仁德天成,必能克承大统,嗣皇帝位……” 竟然是传位于祁禹的诏书。 安婳震惊的轻轻眨眼,没想到景韵帝就连传位诏书都已经准备好了。 祁禹本就是太子,本来继承皇位,毫无质疑,可如今祁叹想要以假乱真,这诏书就变得极其重要,还好景韵帝早有准备,有了这两件东西,就算祁叹登基,祁禹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夺回帝位。 她握着圣旨的手指渐渐缩紧,心中激动不已。 她一定要将这圣旨保护好,将圣旨送到祁禹的面前。 她将包袱重新紧紧的包好,然后将包袱藏到了床下,她最近每日要装作躺在床榻上休养,只有将这两样东西放在这里,她才最放心。 沐浴过后,安婳便熄了烛火,上床休息了,她要好好养足精神,才能有精神应付祁叹。 这一夜,海棠苑却灯火通明,注定不眠。 第141章 第二张一早, 安婳睡醒,洗漱完了刚躺回床榻上, 祁叹就走了进来。 冷风灌进门内, 祁叹双目赤红,神情颓废, 看起来像是一夜未睡, 一来便将屋内所有人都遣了下去。 安婳坐在床榻上,静静的看着他, 祁叹如今这副颓然的模样,她倒是不担心祁叹会对她做什么, 更何况她才刚刚‘小产’, 祁叹不至于那般禽兽。 “婳婳, 我想跟你说说话……”祁叹声音柔和低沉。 安婳看着他,不置可否。 祁叹在她的床脚下坐下,抬头看着她,神情哀恸,自顾自的呢喃起来:“婳婳,秀秀死了……她是我的亲meimei,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害死她, 我本来想过几年接她回来, 给她荣华富贵,好好补偿她的, 婳婳, 我好心痛, 我太难过了,你安慰安慰我吧……” 祁叹说着掉下两颗泪了。 安婳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他,红唇轻启:“与虎谋皮,你该料到会有今日之祸。” 祁叹面色一僵,就像被安婳当头打了一棒,止了眼泪,脸色难堪的青紫交替,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安婳继续火上浇油的冷声道:“大月国等了这么久没有进攻,不是在等你把紫秀嫁过去,然后达成协议退兵,而是在等你这边行动,等大祁内乱!祁叹,是你给了大月国可乘之机,是你把紫秀送过去,让大月国杀于阵前,激励士气,挫我大祁国威,如今,紫秀的命没了,边关将士死伤无数,百姓们每天担惊受怕,你如今表现出这副可怜的样子又有何用?不过是让你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罢了。” 祁叹双眸中隐隐现出几分愠色,他抿唇看着安婳,安婳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他无言以对,可是又不甘心让安婳这么看他。 他低下头,狠狠的捏了捏眉心,深深呼吸,忽而抬头看向安婳,阴测测的笑道:“婳婳,听说祁禹整兵完毕,正要启程回京,大月国就突然发起进攻,攻势极猛,又增加了五万雄兵,你说你的太子爷还有命回来吗?就算他有命回来,这大月国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抵挡得住的,等他赶回来的时候,我早以登基为帝,而他只能对我俯首称臣。” 祁叹说着笑了起来,好像已经看到了祁禹跪地向他叩拜的那一天。 “他不会有事,必会平安归来。”安婳眸色沉沉的看着祁叹,声音冰冷,“更何况,就算他为国捐躯,他也对得起苍天与黎民,顶天立地,问心无愧,而不像你,龌龊阴险,被万民所唾弃。” 祁叹脸上的笑容骤然敛去,怒气冲冲的瞪着安婳。 “祁叹,因为你的一己私欲,死了只能这么多人,就连你的亲meimei也过世了,你难道就不会愧疚吗?”安婳扬声怒斥。 她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愤怒于紫秀的血仍然无法让他醒悟,更愤怒于边关的生灵涂炭还是无法让他有丝毫愧疚。 祁叹的面色有一瞬间的暗沉,“秀秀是为大祁牺牲的,我会为她风光大葬,彰显她的荣德。” 安婳嗤笑,“你心里清楚这不是她想要的。” 祁叹眉宇间渐渐积攒起怒气,眼中晦暗不明,“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局。” “谁的大局?不过是你一个人大局,你要牺牲的却是其他人。”安婳轻蔑一笑,眼中带着几分讥讽,“祁叹,我如果是你,就上战场去杀亲手斩了大月国国主的首级,向紫秀赎罪,而不是继续在这里完成你所谓的宏图大业。” 祁叹身上带着寒气,眸子微闪, 似在压抑着火气,他静默片刻,沉声道:“婳婳,无论你心里怎么看我,我不在乎,母妃说过,最后的赢家才会得到一切,而我就是最后的那个赢家,我成了皇帝,日后自然会灭了大月国,为秀秀报仇。”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安婳,“我要你明日亲眼看着我得到一切!看着我此生最荣光的时刻。” 安婳神情一凝,祁叹明日便要有所行动? 她不动声色的道:“你没有玉玺,也没有父皇的旨意,名不正言不顺,如何登基,让天下人怎么信服你?” 祁叹幽幽一笑,神色稍霁,眼中隐隐带着阴鸷,“我说有玉玺,就是有玉玺,我说那是父皇的旨意,那就是父皇的旨意,这京城和臣子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谁敢怀疑?等我当了皇上,谁不服我,我便杀了谁,谁敢质疑我,我就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祁叹脸上的笑意彻底散尽,“明日一早我会派人来接你。” 他冰冷的看了安婳一眼,转身而去。 祁叹走后,屋内再次变得宁静,寂静无声。 安婳眉头紧皱,心里焦急不已,看来紫秀这次的事逼急了祁叹,他不想再等下去,即使没有玉玺和圣旨,他也想不管不顾的就登基为帝。 安婳抓紧锦被,她现在更担心的是祁禹的安危,她看着窗边的红梅,秀眉微蹙,久久都没有动一下。 …… 无论安婳多么担心,翌日清晨的太阳还是如常的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