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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节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克制和讨好,他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个笑容回应。他一直是意气风发说一不二的,从不刻意去哄着谁。他什么时候这样放低过自己呢?

    所以,他这是何必啊。

    楚千淼礼貌地回以一个公式化的微笑。只这个程度,谭深立刻就让她知道,他已经很满足了。

    随后他落了座。

    钱四季坐在长会议桌的首位,他右手边是任炎,左手边是谭深。鹰吉资本那名在册董事反而坐在谭深的下首位。

    谭深一坐下,楚千淼看到他和任炎的视线就死死顶在一起。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互不相让。要不是他们眼神交锋处在闪烁无形的对劈火花,楚千淼几乎快觉得他们俩要相爱了。

    隐隐地她好像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女人谁还没有个第六感。

    可她又觉得他们俩都有病。她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谁——一个拒绝了她,一个被她拒绝——可他俩却兀自在那里对峙出一副夺妻之恨的架势来,未免太好笑了一点。

    开会伊始,和谭深同来的那位力通在册董事就首先表明态度:“虽然我是力涯的董事,但一切决定,我会以我们公司谭深谭总为准。”

    钱四季连忙热情微笑表示,之前谭总已经到公司来过,我们早就认识,大家相处得非常融洽非常投机。

    楚千淼看着他那副笑容,越看越觉得油腻,初次见面时对他的那点好观感彻底凋零。他对待鹰吉资本方面和对待各个中介机构方面,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想想也可以理解,鹰吉给他投钱,他自然当人家是爸爸。他得给力通付钱,所以恨不得把收钱的他们这些中介机构的人使唤成孙子。

    但显然谭爸爸在做决策的时候,并没有被钱四季的示好所左右。

    钱四季说明事情经过——子公司从公司借款五百万,然后我再从子公司借款五百万,这个事儿任总他们说必须得经过董事会决议。这不,就麻烦谭总你们辛苦地跑了这一趟,来走个过场,帮我补份决议。这个钱啊,我一个月内准还上。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你们就点个头通过就可以了”的意思。

    但谭深却没有接收他的这层意思。

    他先去看了眼任炎旁边的楚千淼,对她一笑,像要她宽心。然后转头去看钱四季,笑着说:“但是钱总,我们鹰吉资本方面不批准这笔借款,请您别等一个月了,立刻把钱还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任炎:雷振梓你注意点,我的妞只能我来说,你敢说一个不字我就把你喷成鬼魂儿!

    第93章 护犊子真帅

    面对谭深的直白反对, 钱四季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

    他借着端起面前的水杯喝茶来调节情绪。等把水杯放回去时,他已经又能如常微笑了。

    他对其他董事说:“大家也表决一下吧!”

    表决结果显然对他有利。

    钱四季转头对谭深微笑说:“谭总,您看, 除了鹰吉资本方面,这不其他人都通过决议了么。”

    他的言外之意表达得很清楚, 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能品出来:所以你反对也没用啊, 这事还得按我说的定。

    谭深看着钱四季, 一笑,笑意有那么几分意味不明。

    随后他又看了眼斜对面的楚千淼。他对她也笑了下,笑容里的意味有点神秘似的,但总归不是恶意。

    好像有那么点让她不用担心、尽管静待下文的意思。

    随后谭深对他身边的同事低声说了句话, 他同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谭深接过来, 翻到后面,递到钱四季面前。

    然后他朗声地笑着说:“钱总可能忘记了, 在公司资金运作方面,我们鹰吉资本有一票否决权。”

    他的话像颗炸弹一样。□□落地,炸得各方人马瞬间神色各异。

    钱四季的脸色彻底挂不住了,微笑从他脸上消失, 眉心被他挤出山峰。

    楚千淼听到“一票否决权”时一惊。她快速和任炎对了下眼神, 又去和会计师方面的唐捷对了下眼神。

    大家都是一样的意外。

    那一瞬间楚千淼在心里对钱四季毫不犹豫地骂了句脏话。

    钱四季没有让他们知道“一票否决权”这件事的存在。如果真有这个东西存在,在之前力涯从有限公司改制为股份公司时,就应该彻底清理掉“一票否决权”这个约定。

    楚千淼很快速地回忆了一下之前力涯方面提供过来的和鹰吉资本之间的投资协议内容。在脑子里从头到尾过了一遍,她确认那份投资协议里, 没有任何一个字是提到“一票否决权”这项内容的。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钱四季和鹰吉资本他们除了投资协议正本之外,一定还有份额外的补充协议,而一票否决权就在补充协议当中。后来当他们几家中介方收集工作底稿时,力涯只提供了投资协议,没有提供给他们补充协议。她记得她当时还特意问过力涯的法务,有没有签补充协议之类的东西。力涯的法务很肯定地说:没有。

    她现在真的对这个企业只觉万分无语。她真想做完这个项目之后买麻袋和棍棒痛打钱四季一顿。和上市有关的重要信息他总是藏着掖着的,什么资料提供得都不痛快,总得三催是要地才往外掏,结果最后掏出来的居然还不是完整信息。

    他和每个中介机构方都藏着心眼儿,好像中介机构知道了所有信息后会害他一样。他殊不知这些他觉得藏起来也无伤大雅的信息如果不如实披露,未来不只公司通不过审核无法上市,公司本身、各个中介结构也都要因为信息披露不准确完整、有重大遗漏而面临监管机构的问责和处罚。

    虽然心里很气,但楚千淼知道当下她必须稍安勿躁。眼前急待解决的是借款问题。

    钱四季从面前那份文件上抬起头,看向谭深。

    谭深对他微笑说:“钱总,所以您从子公司借走的五百万,请尽快还到账上,以后也不要再从公司及子公司拆借资金了。公司的钱不管倒几手,都不是您自己的钱,这点还请您日后多注意。”

    谭深的笑容得体礼貌甚至看上去有点温暖,但他的话却字字犀利,一个个像小针儿一样刺着钱四季金尊玉贵的面子。

    但他最终妥协给了他的投资人爸爸,又重拾起微笑说:“好的,一切就按谭总说的办!”

    散会了。

    楚千淼没想到这场会议最终力挽狂澜的人是谭深。

    散会后,钱四季把谭深和鹰吉资本来的那位力涯的在册董事送去电梯口,双方看上去毫无芥蒂和嫌隙地热烈告别。

    之后任炎截住钱四季,两人去了董事长办公室谈事情。

    楚千淼赶另一部电梯奔向一楼。

    她出电梯时,刚要提步向办公楼大堂门口奔过去,就听到身后那部电梯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千淼。”

    楚千淼立定回头,看到谭深。他站在另外一部电梯门口前,好像知道她会来找他似的,所以提前等在那。

    他同事像是被他叮嘱过了,很自觉地站到了一边去。

    她走过去,和谭深打招呼。

    不等她说明意图,谭深先开了口。

    他眼睛盯在她脸上,目光贪婪地看着她,柔声说:“我听我同事讲过钱四季,说他这个人,喜欢演戏,干什么都遮遮掩掩地,开公司时也是这样,还让他堂叔给他代持股份。所以,”他顿了顿,看着楚千淼说,“他一定没告诉过你他和鹰吉资本额外还签过一版投资协议的补充协议吧?”

    楚千淼想,果然是这样。

    她半仰头对谭深说:“阿深,能让我看看你们带来的那份投资协议的补充协议吗?”

    谭深冲她笑,从公文包里直接拿出那份文件:“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追下来问我要。给,拍个照吧。”

    楚千淼觉得谭深也是个顶尖的人精了,连她追下来要干什么他都提前算到。

    她对钱四季已经彻底失去信心,她担心钱四季后面提供过来的投资协议的补充协议还会有问题,所以她来追谭深,想从他那里把他那份拍个照留个底,日后和钱四季提供的版本也好做个对照。

    而这些,谭深都提前想到了。

    楚千淼有时候觉得,谭深在某些方面真的也是可以与任炎势均力敌的——相貌、才能、运筹帷幄的能力。

    只是奇怪,她能对任炎第二次动心,却一直不能对谭深第二次动心。她想她也许是不敢对谭深动心。他隐藏的桃花,太叫她没有安全感了。

    快速地一页页拍完照,她把文件还给谭深。

    谭深一边接过文件一边笑着问她:“打算怎么谢我?”

    楚千淼立刻说:“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你尽管让我去做!”

    谭深一眯眼:“还真有件你能帮我忙的事。”

    楚千淼一副准备赴汤蹈火的架势,一扬下巴:“你说。”

    谭深:“回北京以后请我吃饭吧!”

    “……”楚千淼想了想说,“可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北京……”

    谭深看着她,目光深深地。他先叹口气,然后一笑:“算了,我这么想法子逼你请我也没意思,等你发自内心想请我的时候再请吧!”

    楚千淼看着他那副笑容,又像他刚走进会议室时一样了,放低了自己,讨好着她。

    她有点不忍心起来。

    谭深对她继续笑,笑容里多了一丝郑重:“千淼,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但我不用你特意领我的情,你只要知道我愿意无条件对你好就行。”

    谭深的同事就在这时走过来对他说:“车到了,我们该走了。”

    谭深扭头应付他,让他先出去上车,他马上就跟过去。

    他同事先出去了。

    楚千淼已经心软得像一滩泥了。可她知道,她不能因为这份心软就动摇,这份心软到底是与喜欢无关的。

    她对谭深说:“好吧,回去我请你吃饭,到时就叫上黄莹学姐一起。”

    谭深的手机响起来。他接通,是他同事在电话里催他,让他也快点出去上车。

    谭深说了声“知道了,别再催了。”这几个字他咬得很冷,耐心到达极限的状态被他彻底地展露给同事听。

    同事不敢再啰嗦,挂断了电话。

    楚千淼想,不知不觉,谭深已经在商场上颇具威严。

    他收好电话,一脸正色地看向她,这回他一开口居然率先跳出的是任炎的名字。

    “千淼,任炎他不适合你。他这个人,过分理智。过分理智意味着缺少情感,没人情味,你跟这样的男人相处会很累的,他不会让你知道他到底喜欢不喜欢你,或者喜欢你到哪个程度,你如果和他在一起,什么都要靠猜,你会过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顿了顿,他表情几乎凝重,“况且他还有很多秘密,你别想窥探到这些秘密到底是什么。一个有秘密的男人,其实是把你排除在自我内心之外的,这样的人你能跟他共度一生吗?还有,假如他有一天提出分手,那不管你会怎样挽留、怎样痛彻心扉难过得快要死掉,他都不会回头。他是一个冷情又硬心肠的人。”

    听到后面那句话,楚千淼有点猜到他是从哪里得出的这些结论了。

    但她还是问了句:“你为什么这么了解任炎?”

    谭深嗤地一笑,说:“你忘了栗棠在国外和我是同学吗?当时任炎和她分手的过程,我很了解,栗棠那会是怎么熬出来的,我还历历在目。”

    楚千淼想,果然。他果然是从栗棠那里听的。

    她对谭深说:“阿深啊,我好像不只一次告诉你了,我和任炎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任何男女方面的私人关系,我和他,真的就只是上司和下属。”

    谭深看着她。他终于又笑了。

    他变脸一样,从刚刚有些淡淡阴郁的青年才俊一下又变成了曾经的阳光少年。

    “我就说我还有机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