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小寒瞪他一眼，“别胡说。” “我才没胡说。”小虎嘀咕一句，撇撇嘴，放下笔，看向不远处的男人。男人两鬓发白，看起来有四十来岁，身材消瘦，像大病初愈，“你是我姐夫的朋友吗？” 小寒皱眉：“小虎！” 男人看一眼小虎，笑着走过来，试探道，“你是韩小寒同志？” “姐，他知道你欸。”小艾碰一下小寒。 小寒瞪小艾一眼，都没你话多。抬头看向男人，见其和立夏有五分像，小寒试探着说，“你是夏同志的二叔？” 男人脸色微变。小寒惊觉不好，就听到男人说，“我是他大哥。” “大哥？”小艾惊呼道，“咋比我爹还老？” 男人整个人僵住，小寒朝小艾脑袋上拍一巴掌，把小剪刀递给她，就对面前的小姑娘说，“你先别动。”走到男人跟前说，“那个是我弟弟，这个是我meimei，他俩不会说话，我代他俩向夏大哥说声对不起。” 夏明仁也就是立夏的大哥得知立夏要娶个村姑，也不同意，夏父对全家人说，韩小寒挺好，贤惠能干，夏明仁才抛下成见。如今见小寒会剪头发，说话还挺有礼貌，挤出一丝笑，“没关系，他俩也不认识我。” “没认识就更不能胡乱猜测。”小寒让小虎起来，把他的板凳给夏明仁，“夏大哥坐下歇歇，我叫小艾去找夏同志。” 夏明仁从县里走着来的，很少走这么长的路，双腿像灌了铅似的，也没驳小寒的好意，“谢谢。你meimei叫小艾？” 小寒：“是的。五月端午生的，那天家家户户都插艾草，就给她起名小艾。小虎，去倒碗水。” 夏明仁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歇会儿就好。” “夏同志不在知青住的地方。”小寒道，“最近村里没事，屋里也热，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山边乘凉。从这里到山边，来回得半个钟头。”说着，冲小虎使个眼色，快点去。 小虎跑两步推开门，就转向厨房。 夏明仁看一眼由底下石头上面泥垒出的院墙，问道，“那是你家？” “是呀。”小寒道，“夏大哥先歇着，她的头发还没剪好，我得给她剪头发。” 夏明仁早就注意到，刚才就想问，“你还会剪头发？立夏在信上都没说。” “我不会，就是瞎剪。”小寒谦虚道。 话音刚落，小虎端一碗温白开水出来，“我大姐剪头发可好了。大，大哥，你看我的头发，就是我大姐给我剪的。” 夏明仁接碗的手抖了一下，唯恐小虎喊他大伯，“那你大姐很厉害。” “我大姐最厉害了。”小虎老实，但不内向，天天跟小艾一起玩，也内向不起来。而夏明仁看起来弱不禁风，又是在自家门口，小虎也就不怕他，好奇地问，“夏大哥，你是从帝都来的吗？” 夏明仁：“对。” “我姐夫说从这里到帝都要坐一天一夜火车。”小虎问的时候看一眼小寒，见小寒没有阻止他的意思，“是不是真的？” 夏明仁：“是真的。” “这么热的天夏大哥来找夏同志，是不是有啥重要的事？”小寒一脸好奇。 夏明仁：“是的。你和立夏的婚事。我爸工作忙脱不开身，我妈年龄大了，就让我过来和你父母见个面。” 小寒张嘴就想反驳，话到嘴边佯装不好意思，低下头，心里一万个不信。她一个农女，立夏在家也不受宠，值得他大哥亲自跑一趟？再说了，他俩的事一个月前就定下了，真关心她和立夏也不会此时才来，“我和夏同志的事还早呢。” “也不早了。”夏明仁道，“你家人都不在家？” 小寒：“应该都在山脚下。要不是她要剪头发，我们这会儿也在那边。” “难怪你们村里这么安静。”夏明仁道。 小寒想说什么，突然听到响声，循声看去，夏立夏骑车载着小艾回来了，“谁的车？” “我也不认识，小艾借的。”立夏支好车子，就往四周看，“我大哥呢？” 小寒：“在这儿啊。” “大哥？”立夏顺着小寒的视线看去，猛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大哥，你，你怎么……” 夏明仁苦笑道：“老了？” 立夏张张嘴，想说是又想说没有，迟疑片刻，道：“大哥累了吧？去我那儿歇歇。” 夏明仁下意识看小寒，“韩同志——” “夏大哥去吧。”小寒道，“夏同志，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立夏想说好，一想到韩高氏很小气，琢磨着明天早上去买一斤rou，“晚上就不过来了，明天晌午再来。”说着，拎着夏明仁的提包，另一手推着车子就去知青点。 兄弟俩走远了，小艾才说，“姐，姐夫的大哥咋这么老啊？” “可能是革命期间遭了难了。”小寒猜测，“以后不准在他面前说老，知道不？” 小艾：“我又不傻。姐，要不要去告诉爹？” “跟爹讲一声吧。”小寒道，“也省得别人问起来，爹啥都不知道。” 韩有福和刘素芬得知立夏的大哥来了，两口子也没回家，拐去知青点和夏明仁说好一会儿话，见夏明仁精神不济，夫妻俩才回家。 回到家里，小寒已在做饭，小艾烧火，韩高氏和韩老头坐在院子里乘凉。韩有福就搬个小马扎坐到韩高氏身边，和她商量明天去买一斤rou。 韩高氏已经从小虎口中得知夏明仁是为小寒和立夏的婚事而来，误认为夏家重视这门亲戚，难得没吼韩有福又要买rou。 翌日晌午，小寒切五花rou炖蘑菇、木耳等物的时候，韩高氏特意提醒小寒再做个青椒炒鸡蛋。机会难得，小寒趁机炒十个鸡蛋。 下午两点多，夏明仁和立夏以及村长走后，看出青椒里面放了很多鸡蛋的韩高氏就问小寒晌午做几个鸡蛋，小寒脸不红心不跳，“我要做两个，爹让我多做几个，我就，就磕八个。” “八个？！”韩高氏震惊。 韩有福知道小寒胡说，但他也知道家里攒了许多鸡蛋，别人家卖鸡蛋补贴家用，他家又不需要，“娘想让立夏的大哥知道你小气的跟铁公鸡似的？” 韩高氏没话了。 韩有福：“娘，我和立夏说了，别让他大哥乱逛，立夏也怕他大哥知道你蛮横不讲理，答应我会盯着他大哥。你没啥事就在家呆着，被夏明仁知道你说立夏是流氓，立夏对小寒再满意，夏明仁都会反对。” 韩高氏找她老头。韩老头点头，有福说得对。 韩高氏蛮横一辈子，第一次这么窝囊，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小寒见状，眉头一挑，“奶奶，等我以后赚了钱，给你买烤鸭。” “我没吃过鸭子？”韩高氏没好气道。 小寒笑道：“咱家养的鸭子，你是吃过。我说的是帝都最有名的烤鸭，听夏同志说那里的烤鸭和以前宫里做的一模一样。对了，现在皇宫对外开放了，等你去帝都，我陪你去宫里看看皇帝上朝的金銮殿。” “姐，姐，我也要去。”小艾连忙说。 小寒：“全都去。” “都去帝都，咱家的鸡鸭鹅猪咋办啊？”刘素芬担忧道。 韩有福笑道：“这还不简单，找婶子给咱们喂几天。再说，小寒说等她赚钱，咋着也得两三年后。” “爹，不用的。”小寒道，“我和夏同志说，到城里我就去找工作，一边挣钱一边看书，两不耽误。” 韩有福：“那立夏有没有说城里的工作累不累？” “再累有种地累？”韩高氏道，“立夏现在白天干活，晚上看书，不也没事。” 韩有福想翻白眼，“立夏是男人，小寒是个姑娘家，力气没他大，身体没他壮实，她能和立夏比？” “爹，你们别吵。”小寒道，“我识字，能找个轻松点的工作。” 刘素芬跟着说，“小寒，要是觉得累就别干，你一个人在帝都，自己照顾好自己，其他的都往后放。” 韩高氏张嘴想反驳，猛然想到，“你娘说得对，小寒，你要是一病不起，就便宜别的女人了。” 小寒不解，正想问便宜谁，反应过来顿时忍俊不禁，“我知道了，奶奶。对了，夏大哥有说啥时候回去吗？” “我听他的意思过几天就回去。”老娘能搞事，韩有福真怕夏明仁在村里住十天半个月，“晚上我再去知青点看看，能碰到立夏就和他说一声，劝他哥早点回去。”说着，看一眼韩高氏。 韩高氏知道韩有福对她不满，装作没看见，拿着大蒲扇，“老头子，屋里热，我出去转转，你出不出去？” “我也出去凉快凉快。”话音落下，老两口前后脚出去。 韩有福叹气，“你奶奶和你爷啊，是一辈子这个样。” “慢慢来。”韩高氏脸皮厚，韩有福跟她硬来，到头来吃亏的是他，小寒道，“今天比早些天好多了不是吗？” 韩有福仔细想想：“这倒也是。” “好多了也是爹威胁奶奶分家。”小艾道，“不是奶奶变好了。” 小寒：“那爹多威胁几次，让奶奶习惯，以后爹不威胁奶奶，奶奶也不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可能吗？”韩有福怀疑。 小寒：“试试啊。反正奶奶只有爹一个儿子，又不能把爹赶出去。” “小寒说得对。”刘素芬道，“娘把咱们赶出去，全村人都会笑话她。凭这一点娘就不敢。”说着，转向小寒，“自从和立夏定下来，小寒懂得越来越多了。” 小寒心中一凛，面上淡定，“都是夏同志说的，我觉得他说的在理。” “是挺有道理。”韩有福道，“你也别啥都听他的，自己长点心。” 小寒：“我知道，爹，我又不傻。” “你不傻，是太老实。”小艾叹气道，“真不放心你去城里。” 小寒好笑，“我还不放心你呢。三天两头跟人家打架，你就不能不打吗？” “爹，屋里热，我出去了啊。”没容夏有福开口，小艾就往外面跑。 小寒伸手抓住她，“桌子上的碗筷刷干净再出去。” 小艾老实下来，长舒一口气，“说话就说话，动啥的手啊。”掰开小寒的手，就去收拾桌子。 “以为我要打你？”小寒问。 小艾摇头，“没有，没有。姐，你把我的书拿着，我们待会儿去山边看书。” 吃饭的时候立夏提到让小寒考中专，夏明仁说这个主意不错，随即又担心小寒考不上。小艾记得小寒说过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当时就接道，她姐能考上，也暗暗发誓好好教小寒四年级和五年级的知识。 小寒上辈子高考时文化课考了四百多一点，多年过去，高中学的那点早还给老师了。她也不知道她用的课本和现在的是不是一样，虽然觉得让小艾教她有些丢人，也不敢托大。 听小艾这么一说，小寒就回房拿书。 立夏和他哥也到了知青住的地方。 夏明仁此次过来，确实不是为了小寒和立夏的婚事，除了给立夏送钱和各种票，还带来几本书和一个今年可能恢复高考的消息。 立夏多出十八年记忆，早有预感，真听他哥说出来，心中又惊又怕，惊的是记忆是真的，怕的是怕别人知道这么荒谬的事。 夏明仁见立夏整个人愣住，笑着说：“高兴傻了吧？我还没说完，爸说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就能回城。” “真的？”立夏假装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