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如今那家竟要把聘礼翻上两倍去,不是摆明了要退亲。 若换做别人,兴许一赌气就真的退亲了,但丁虎却不愿意。一来他是真的有点喜欢那个姑娘,舍不得;二来也是堵了一口气在心里。 但这两倍的聘礼钱,他是真的犯了难。这几天,他都在为这件事发愁,一心想着怎么才能多赚些钱。因而,适才跑掉了那头麝,才让他如此懊恼。 易峋听了这事,倒触了他的心病,一时没有说话。 易嶟却将手一拍,喝道:“岂有此理,花红酒礼定下的亲事,说翻脸就翻脸!虎子,去官府告他们!” 丁虎却苦笑了一下,乡下百姓,哪个敢见官?再说了,这打官司里外疏通,衙门的勒掯,少不得也要花上许多钱。他如果有这份钱去折腾,也不必烦这事了。 易峋沉默了片刻,才说道:“虎子,女人想过好日子,不算什么错。但他们家既然出尔反尔,这就不是良配,不如就此作罢。即便你硬凑够了钱,对方还不一定生出什么新的花招来。” 丁虎却怅然一笑,说道:“峋大哥,我晓得你是有本事的汉子,所以能把春娇妹子再弄回来。如今,她愿不愿意,都得跟了你。我没有你那么大的本事,我也不知道该咋办……” 这话说的易峋和易嶟心里都不是滋味儿,尤其是易峋。 丁虎定的那门亲事,后来他也听老丁头提起过,那姑娘模样实在不咋样。丁家只是看上了女人老实本分,是个过日子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女人,还能翻出这样的浪花来,那秦春娇呢? 她那么漂亮,所以当初相府里来的人,一眼就相中了她。虽说他当初是抱着,不管她怎么想,都要把她变成自己的人的主意。他强买了她,她没有选择,也根本无从拒绝。但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仅仅只是认命了么? 第50章 果然如秦春娇之前所料,守着村口这条路,就如守着个聚宝盆。 这么大的人流,一锅豆腐脑不到晌午的功夫就卖了个干净。油饼也卖光了,甚至连附送的小菜也没有了。 这姊妹俩把小车停在一僻静处,将罐子里的铜钱数了又数,竟然一共得了五百二十文钱。 依着时下的银价,这是半两银子了。 半天的功夫,就赚了这么多钱,真让她们喜出望外。 当下,秦春娇便要依着之前所说,跟董香儿拆账。 但董香儿却说道:“春娇,咱们这是头一天开张,你今天还是把钱拿回去交给峋子。咱这摊子,到底是峋子拿钱办起来的,也叫他踏实一些。” 秦春娇听着也觉得有理,说道:“但是三姐你这样空手回去,我怕你家里人说你。” 董香儿笑道:“不怕的,我手里还有些钱,够应付他们。再说了,我家那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不怕他们啰嗦。” 秦春娇这才作罢,两个人欢天喜地的回了村里。 要说下河村守着这样一条路,既没个租金又没个税收的,这种不怕赔本的小买卖最好赚钱,整个村子怎么没人干? 原来,村里的人家,男人大多忙活田地农活,女人都在家中cao持家务,没有那个功夫和闲心,甚至压根想不到要去摆摊子。即便是知道易家兄弟俩做生意赚了钱,多数人想的也是,自己没那个本事,那钱也不是谁都能赚的。而村里的妇人们,看见秦春娇和董香儿两个在村口摆摊,背地里还笑话她们。董香儿也就罢了,秦春娇的男人分明养得起她,她这算是折腾些啥?一大早辛辛苦苦的磨豆腐,还出去风吹日晒的,根本是自讨苦吃。 这许多人,看着人家过好日子,不知道学,反倒只会在别人身上千方百计的挑毛病。 两个人推着车回到了易家,一路上碰到了几个村人。他们知道这俩女子在村口摆摊子卖吃食,见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锅里也空了,显然卖了个干净,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他们都不信,两个女人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回到家中,两个人把车放在了院里。 秦春娇去厨房里,合着点山野菜煮了两碗面,和董香儿两个吃过,董香儿就起身回家了。 秦春娇连碗都没洗,就把锅和碗泡了,进屋倒头就睡下了。她今天一早天不亮就起来了,磨豆腐,做全家的早饭,喂牲口,又去摆了半天的摊,到这会儿着实是累坏了。 董香儿回到家时,走路都是带风的。今天头一遭开张,就赚了这么多钱,虽说只有她的三成,但那也很不少了。她满心盘算着,好好的存上一笔钱,将来说不准自己可以盖一栋房子。李家她是铁定不回去了,娘家未必容得下她一直住着,她得为将来做好打算。 董香儿满心盘算着未来,心里乐滋滋的,脸上不免就带了出来。 董大娘看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一天天的高兴个啥?吃了蜜蜂屎了?!整天正事儿不干,就知道跟着秦春娇出去瞎疯!” 董香儿哪里服气,顶了回去:“我哪儿出去瞎疯了?我是和春娇妹子出去做生意!” 董大娘骂道:“做生意?!俩女人能做啥生意?!少女嫩妇的,不知道害臊!你说,叫你夫家听见了,你咋办?!你还回不回婆家了?!” 董香儿冷哼了一声,斥道:“我还就不回去了,咋的?他们一家子不是好玩意儿,谁嫁过去谁倒霉。” 董大娘鼻子里哼了一声:“不回去?你打算一辈子吃娘家?!白吃白住了这么多天,还不够?!” 董香儿气不打一处来,回嘴道:“我哪儿白吃白住了?打从我出去干活,我哪天在家吃饭了?!不止这样,我还一天给家里交五文钱,怎么就成白吃白住?!” 自从董香儿去了易家做事,几乎一天三顿都在易家吃饭,她也不想回来看家里人的嘴脸,也就晚上回来睡个觉。 娘俩正拌嘴,杨氏端着面碗进来,说道:“三妹子,娘说你也是为你好。不说你赚不赚钱,女人终究是要跟着男人过的。春娇妹子,那是她男人宠着她,任着她折腾,你能和她比吗?有一天,你俩生意做不下去了,她回家有男人养她,你咋办?” 董大娘在一边插嘴道:“就是想一辈子赖在娘家,真不知道咋养出这么个女儿来?!” 董香儿实在听不下去这个话,正想说什么,董栓柱忽然从外面进来,说道:“娘,嫂子,你们也别说这样的话了。三姐的生意红火的很,我去瞧了,从早上到晌午头,客流就不带断的。她们赚到了钱,三姐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杨氏怪怪的瞥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说道:“老四这是跟着三妹子挣到钱了,就敢打这个包票了。”说着,又向董大娘说道:“娘,你家四小子出息了,以后不用地里刨食也能过日子。往后,您和爹,就靠着三妹子和四小子过吧。他们能赚钱,保管孝顺您!”说着,她将面碗往炕几上一撂,摔手出去了。 原来,杨氏听说董香儿拉了董栓柱一起干买卖,却没叫她男人,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如果他们的生意不好赔钱,她还不觉得咋样,这一上午她在家里也听人说起,秦春娇在村口的豆腐脑摊子生意红火得很,一锅豆腐脑一上午就卖光了,她就眼热起来。可惜她平常和董香儿闹的太僵,这会儿实在拉不下脸来叫她带着自家男人一起干,只好说这些酸不溜丢的话来。 董大娘是个糊涂蛋,她偏心大儿也不是一天两天。在她的想法里,她总是要靠着儿子过日子的,女儿再怎么样,终究不是她家的人。她听了大儿媳妇的话,怒火中烧,又偏疼着小儿子,满腹怒火都朝着董香儿过去了:“你明儿就给我老实待家里,我叫你爹和你哥去李家给人赔罪,你给我老实回婆家去。什么不要男人了自己做生意,我们家可丢不起那个脸!” 董香儿被她娘气的愣怔,董栓柱低低吼了一句:“娘,你说啥屁话呢!李家那样糟践三姐,你还逼她回去,你逼她跳火坑啊?!” 董大娘没想到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儿子竟然敢顶撞自己,也觉得委屈,拍着屁股咧嘴大哭起来:“家门不幸,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养出这么个女儿来!自己叫婆家休回来不算完,还拐带着弟弟一起不务正业!” 董栓柱根本不听他娘的,把董香儿拉到了院里,说道:“三姐,你别听娘胡咧咧,她就是那脾气。你可顶住了,千万不能再回李家那火坑牢笼里去!” 董香儿却笑道:“我晓得,从小到大我被她骂少了?我才不会听娘的,你别担心。”说着,她又有点不好意思:“拴住,我本来说挣了钱跟你对半的。但是今天赚的钱,我都让春娇拿回家去给她男人了。你别生气,往后再赚了,姐一定加倍补给你。” 董栓柱摇头说道:“不用了,我本来就说只是来帮忙的,这个钱我不要。三姐,你都拿着,自己存起来,以后防身用。你是个女人,不比我,家里有我的地,我不怕没饭吃。” 这话戳了董香儿的心肠,她眼圈红了红,低低笑了一下,又说道:“你有这份心,姐已经很高兴了。但是姐不能白用你,该给你的还是要给你。一来堵着他们的嘴,二来将来你也是要娶妻的,存些聘礼钱也好。” 姐弟两个在院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董栓柱宽慰了他jiejie一番,两个人才又回屋里去。 秦春娇这一觉直睡到下午,她醒来一瞧,满屋昏昏,外头的太阳竟然已经偏西了。 她赶忙起来,先把一家子人换下来的衣裳洗了,又去厨房收拾。做了晚饭,还要泡黄豆,今天生意这么红火,她打算明天再多做些豆腐脑。 男人们今天在山里待了一天,必定没有好生吃饭,秦春娇打算好好烧些菜,犒劳他们一番。再则,今天小摊子头回开张就这么红火,她心里高兴。 她炒了个尖椒腊rou,打算再烧个面疙瘩汤。 先拿葱蒜炝锅,西红柿切成小块,在锅里翻炒断生,加水熬成了浓汤,再把和好的面团,一块块撕下来丢进锅里煮。 在等着面疙瘩熟的时候,她打算再做个素菜。到了这个时节,柳芽已经老了,错过了好时令,但榆钱正是鲜嫩的时候。 白天摆摊的时候,村口正好有一株榆树,回来前她摘了一篮子的榆钱儿。 当下,她将榆钱合了些面,上锅蒸着,又捣了些蒜汁备用。 正忙碌着,院子里传来大黄那带着兴奋的吠叫声。 秦春娇顺着窗子向外望去,果然见到了那两个男人的身影,易峋肩上还掮着一头鹿。 易峋一踏进院门,就看见秦春娇摆摊子的小车在院子的角落里停着。他进村口,见了几个相熟的村人。那些人对着他,夸不绝口的力赞秦春娇能干,她那个小摊子生意有多红火。甚而还有几个,话里有话的说他有眼力,那一百两银子没有白花,只怕很快就要挣回来了。 易峋有些意外,秦春娇的小生意居然做的不错。其实他也早该想到的,村口那条路上人流大,秦春娇人长得漂亮,手艺也好,摆摊子卖吃食,绝对是错不了的。但是他私心里,却暗暗期望着她生意不好。 生意不好,她就没了兴致,或许就不干了。她不能赚钱,没法养自己,就只能依赖他。 真是,她干嘛要那么能干?就靠他养她,不好吗? 易峋也知道自己这想法有些自私,但他就是忍不住不去想。他并不在意村里人的闲话,然而这心里怎么也不痛快。 下午丁虎的事,也让他不爽快。 易嶟看见那小车,随口说了一句:“都卖光了,春娇的手艺那么好,明儿回头客一定多。” 易峋听见,脸色淡淡,不置可否。 秦春娇迎了出来,含笑招呼了一声:“峋哥,嶟哥,你们回来啦。” 易峋看着那张俏脸上喜气盎然的样子,应了一声,径直往仓房去了。 秦春娇察觉出来,有些不知所措。 易嶟将野鸭和兔子都交给了她,说道:“春娇,哥今天有点不高兴,晚上你陪他喝两杯,哄哄他。” 秦春娇低低应了一声,提着那一串猎物,回了厨房。 易嶟看着那窈窕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他是喜欢她,直到了现下,依旧十分喜欢,但他并不希望他们失和。一面是他敬重的兄长,一面是他心爱的姑娘,他们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秦春娇把野鸭和兔子拿到了厨房,这两只野物都肥的很,晚上已有两个菜了,全烧了肯定吃不掉。 她愣了一会儿,预备把鸭子给炖了,兔子留到明天再收拾。 在等菜的功夫,她发了会儿呆,不明白易峋为什么又不高兴了。 还是为了早上村里人的闲话?依着易峋的心性,他不该是会在乎那种事情的人。 晚饭烧好了,秦春娇从泡着茵陈的酒坛子里打了一壶酒,合着饭菜一起端了出去。 晚饭是丰盛的,番茄面疙瘩汤咸酸适口,又当汤又当饭,还极开胃。蒸榆钱鲜香糯软,尖椒腊rou香辣可口,那野鸭子配着萝卜一道炖了,放了之前秦春娇买来的胡椒。鸭rou细嫩,不似家鸭容易老。秦春娇炖的火候恰好,肥嫩软滑,倒很适合下酒。 饭菜依旧可口的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一顿饭却吃的很是气闷。 易峋默不作声,淡淡的饮酒吃菜。易嶟时不时说几句笑话想缓和局面,他却也不接腔。甚而秦春娇问他今天在山里都看见了什么,他也不答话。 吃过了饭,秦春娇收拾了碗盘锅台,又把明天要用的黄豆泡上,便跑去找易峋。 易峋刚洗过澡,还没来得及换衣裳,只在腰上围了一块布巾。 秦春娇推门进去,看见那□□精干的背脊对着自己时,不由轻轻呀了一声,下意识的就想关门出去。 易峋听见了,没有回头,只道了一声:“进来。” 秦春娇脸上有些烫,她进了房,反手将门关上了。 易峋擦拭着身上,问道:“有事?” 秦春娇看着一颗水珠,滑过粗大的喉结,落到他宽阔的胸肌上,麦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水漾光泽。她觉得心跳的有些快,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小声说道:“我……我想跟你说,今天我和三姐去摆摊,一共卖了五百二十文钱,我把钱放到箱子里了。” 易峋手下一顿,把擦身子的毛巾丢在了浴桶上,他抬头紧盯着她,质问道:“春娇,你这算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