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回到屋中,众儿女依旧在,刘仲修坐在上首淡淡道:“咱们不日便要回京,你们的行囊也要着手整理了。” 太太低声道:“老爷,咱们是走水路还是官道,妾身也好告诉他们如何整理行囊。” 刘仲修早在月余前就同幕僚们商量好回京的路线,便道:“咱们走水路。” “老爷备了多少只船。” “约莫三只。” 太太惊呼道:“这么多!” 刘仲修淡笑道:“此次我们回京怕是在不会回苏州,遂夫人叮嘱下人们,若有故土难离之仆从,可以多给些遣散之银两,若想自赎奴身之仆从,当年买来多少银两,便按卖身契上所写赎身即可。” 太太颔首:“老爷真是菩萨心肠。” “我记得夫人在此地尚有陪嫁之田庄,是着人继续打理,还是卖了回京另行安置,且看夫人的心意。” “老爷放心,妾身定安排的妥妥的。” “如此甚好。” 众人散去后,三姐拽着刘湘婉的胳膊,低声道:“今日见到二姐竟没了往日争强好胜之气。” 刘湘婉唏嘘道:“人总是这样,尚在闺中时巴不得马上出嫁,好另立门户,出嫁后又觉出还是作姑娘时好,可以恣意妄为。” “谁说不是呢?” 刘湘婉打趣道:“如今三姐是想快些嫁人还是想一直待字闺中啊……” 三姐羞怯的拧了拧她的胳膊:“臭丫头,又打趣我……” 这时,刘湘婉望着身影渐渐消失的七妹,淡淡道:“也不知她何时才能一展笑颜。” “待我们回京后,换了地方,七妹思母之情许能淡些。” “也许吧!” 三姐又道:“你与二姐彼此间有龌龊,今日为何主动帮她。” “咱们不日便要回京,日后再见面难上加难,何必意气用事,”顿了顿,挑眉道:“三姐不也是这样想的……” “是啊,再见面已是曾经了。”三姐转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轻声道:“可要去我院子坐会儿?” 刘湘婉刚要开口拒绝,被她眼里哀求之色所打动,不由道:“既然三姐有请,meimei自然应邀赴约。” 三姐挽着她的胳膊去往她的院子,只见孙嬷嬷在她房中指挥抱夏她们整理行囊,见到六姑娘福了福身,刘湘婉转身避过。 孙嬷嬷温和道:“老奴不知六姑娘过来,这便让她们去泡茶。” “有劳孙嬷嬷了。” 三姐笑着说:“嬷嬷自去忙,我陪六妹说会儿话。” 孙嬷嬷福了福身,脚步轻移的退出去。 “六妹,我最近惫懒的很,当日豪言壮语犹如在耳,如今却被孙嬷嬷敲打的消磨了斗志。” “凡应天下之事,一切行之以诚,持之以恒,话说的容易,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住,不过大姐特意为你寻来孙嬷嬷,三姐还是用心学规矩的好,须知今日之苦便是他日乐之果,遂三姐莫要轻易泄气。” 三姐低声道:“这道理我又如何不懂,不过就是提不起精神气。” 刘湘婉低笑一声:“用不用我去母亲那提一嘴,想必母亲几句话就能让三姐严阵以待。” “你又笑话我。”三姐叹气道:“二姐嫁人后,余下这些meimei,唯有你,我尚能说些知心话,其他人俱是利用我亲近母亲。” 谁料六妹却因她闹情绪,渐渐疏离她些许。 这时抱月端茶进来,为两位主子斟茶,刘湘婉端起茶杯在鼻尖轻轻闻了闻,半响后,对抱月道:“帮我同孙嬷嬷道声谢。” 抱月微敛脸上的神色,轻声道:“奴婢知道了。” 见此,三姐笑着问:“你为何要谢孙嬷嬷。” 刘湘婉晃动手中的茶杯,含笑道:“三姐闻闻这是什么茶?” 三姐端起来,轻轻闻了闻,低声道:“天目青顶。” 刘湘婉淡笑道:“孙嬷嬷不愧是从宫里出来之人,连我喜好天目青顶茶都知晓,这番眼界与洞察力,旁人不及矣。”她喜好天目青顶,其滋味鲜醇爽口,香气清香持久,不过知晓她喜好的唯有黄姨娘及贴身伺候之人,没想到竟被孙嬷嬷瞧出来。 此人着实不简单! 三姐诧异道:“原来meimei喜欢喝天目青顶,我竟从不知晓……”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古怪之事,jiejie如今知晓打算送我几两?” 三姐拍拍胸脯,笑着说:“这算什么事?”说着便要张嘴唤人进来。 刘湘婉忙制止住她:“我同jiejie开玩笑呢?” 第101章 佩服大哥 三姐趴在桌子上, 有气无力道:“六妹, 你说这船还得行多少天才能到达京城。” “听下人们说, 还得半月有余。” 三姐惊呼一声:“这得熬长时间?” 刘湘婉低笑道:“怎么?三姐熬不住了。” 三姐颓丧着脸:“以往咱们虽被圈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最起码府中院子大,可以随意溜达,如今圈在这船上, 每日每夜都这般晃晃悠悠,委实难受的很。” “三姐,若我们行的陆路,只能圈在马车上行动,且山路沟谷坑洼, 行走间跌跌撞撞,圈在马车上的我们只会更加不舒服。” “唉……”早知如此, 真希望爹爹一直留在苏州述职。 刘湘婉冷不丁问:“午膳可安排妥当?” 三姐拄着下巴,叹气道:“已经吩咐厨房, 凡主子处二素二荤外加一碗甜汤,奴仆们一素一荤。” 刘湘婉夸赞道:“三姐行事越发周全稳妥, 日后嫁人,打理内务在不用烦心了。”二姐嫁人后,三姐居众姐妹之首, 又跟太太学过管家,如今太太身体抱恙,内务除了交与她,旁人太太定不甚放心。 被她如此揶揄, 三姐却不在羞涩脸红,而是直接挥手右手,张牙舞爪道:“坏丫头,又打趣我!” 刘湘婉忙求饶,可怜巴巴道:“三姐,meimei说的都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刘府启程回京,行的水路,谁料大船刚行至一日,府中大部分人便已晕船,便是太太也不例外,最初头晕目眩,恶心反胃,最后竟连胆汁都吐出来了,还好上船前老爷派人去药铺购买了一些晕船药,熬好喂与众人喝下,他们方得以缓和其症状。 尽管如此,太太也无多少精力打理船上内务,遂将它交与玫儿,一是趁机锻炼她的管事能力,二是她竟未晕船。 “黄姨娘身体可还好?” 刘湘婉淡笑道:“船在行几日路程,姨娘便能下地走路。”黄姨娘晕船症状同太太一般严重,初始两日头晕目眩,恶心反胃不说,便是连膳食味道都闻不了,不过两个弟弟倒还好,能吃能睡能玩,每天过得十分开心。 “这就好……”三姐舒了口气,此次回京,爹爹共雇了三只大船,一只府中众人使用,一只为其幕僚家眷使用,最后一只则装放府中原先的库房,遂如今这只船上全是府中众人,谁料他们之中竟一大半人晕船,还好六妹与她不晕船,在她忙得无暇分身时,尚有她在旁帮忙分担一二,使她身上的担子减轻不少。 “对了,孙嬷嬷身体可还好?” 三姐苦笑道:“至今下不来床……”若孙嬷嬷不晕船,定会成为她身旁得力之人,谁料孙嬷嬷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次坐船,再加上年岁在那摆着,晕船之症状竟比旁人更加严重。 “不若让厨房做些清淡爽口的小菜送过去,无论如何也得让她吃点,不然这身体定然扛不住。” “我也是这般想的……” 这时,招娣在门外轻声道:“姑娘,您不是说要去钓鱼吗?” 刘湘婉看了看三姐:“一起去?” 三姐摇了摇头:“总算得了空闲能歇息片刻,便让我偷会儿懒吧!”话毕,摇摇晃晃走到床边,毫无形象的躺在床上伸懒腰。 “如此,唯有我自己去了。”船上无聊,刘湘婉虽带了一些谈情说爱的白话本,却也架不住她一直翻看,如今除了去姨娘处陪弟弟们玩耍,便是在甲板上钓鱼。 刘湘婉出去后,招娣忙将遮阳的帷帽递给姑娘,轻声道:“奴婢知晓您不爱带它,可赵mama千叮咛万嘱咐,海上日头足,若将您白嫩的肤色晒黑,便将奴婢扔出去喂鱼。” 威胁恫吓之下,刘湘婉唯有拿过帷帽带在头上,帷帽是用皂纱制成,四周有一宽檐,檐下制有下垂的薄绢,其长到颈部,以示掩面。 刘湘婉慢慢走至船上甲板处,看着一望无边的大海,微风袭袭,吹荡碧绿色的海面,使其荡起涟猗,泛起浪花,微微抬头,天上那悠然自得的云朵,宛如白莲般在空中漫无目地的飘着,三五只海鸥更是盘旋在船只上方,恣意翱翔,扶着扶手向下望,入目便是三五成群的鱼在水中欢快的畅游,脸色一喜,暗暗道:此时当真是钓鱼的好时机。 “姑娘,给您鱼竿……” 鱼竿是刘湘婉现做的,棍子是从厨房拿来的,至于鱼钩乃是她用绣花针弯成的,犹记那时招娣在其耳边嘟囔:“姑娘,这样的鱼钩能钓到鱼吗?” 刘湘婉斜了她一眼:“你懂什么,你家小姐我钓的是愿者上钩的鱼……” 如今三天过去,招娣依旧立在一旁,望着看不见底的海水,喃喃道:“姑娘,您的鱼呢?”连续三天别说是鱼,便是虾米也没钓到一条。 刘湘婉脸色讪然:…… “姑娘,您可真有耐心?” 刘湘婉哼哼道:“不钓鱼难道让我绣花不成?” 招娣笑嘿嘿道:“还是钓鱼好,钓鱼好。” 一个时辰就这般过去,刘湘婉依旧没钓到任何鱼,身旁的招娣小声道:“姑娘,若不然奴婢去厨房取一块rou过来。” 钓鱼没有饵,鱼儿焉能上钩。 刘湘婉摇摇头:“那多没意思?” 招娣满脸惆怅:……您现在这般不是更无聊?见此,不由劝道:“姑娘,日头越发足了,咱们还是进去吧!” 刘湘婉站在一旁,安抚她:“再等会儿,再等会儿……”她内心有种预感,今日必能钓到鱼。 就在手中的鱼竿微微发沉时,刘铁躬着身子过来,轻声道:“六姑娘,老爷唤您过去?” “爹爹?”刘湘婉握紧鱼竿,眼睛紧紧盯着海面,这时辰她爹找她有何事,不过既遣了刘管事来,焉能不去?遂满脸纠结的唤招娣:“这就交给你了,”顿了顿又有些不放心,叮嘱道:“这一杆怕是钓到鱼了,若是立即拽回来,鱼儿怕是容易跑掉,再等等,待却准鱼儿上钩时,立马掀竿而起……” 招娣神色郑重的点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刘湘婉颔首,伸手将头上的帷帽放在招娣头上,又轻手轻脚为其整理衣领。 帷帽里的招娣傻傻笑道:“姑娘,您真好……” 刘铁无语的看着眼前这对主仆…… 行走间,刘湘婉轻声问:“刘管事,爹爹可有说唤我何事?” 刘铁笑着说:“奴才不知。” 刘湘婉顿了顿脚步,低声道:“不会就唤了我一人吧!” “三姑娘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