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晚膳时,太太遣王mama过来唤她们姐妹一同去正厅,三姐挽着刘湘婉的胳膊耳语道:“我那院子好小,住的可真不舒服。”还是苏州好,无论是自己的院落还是府中亭台楼榭皆是巧夺天工,哪像这里住处憋屈的紧。 刘湘婉轻轻碰了碰她的手,小声道:“三姐说话注意些分寸,小心隔墙有耳。” 三姐噘嘴道:“适才出门前,孙嬷嬷也这般耳提面命的告诫我。” “既如此,三姐更该谨言慎行,孙嬷嬷可是宫里出来之人,她说的话准没错。” “可确实让我大失所望……”三姐低声长叹,京城本家与她心中所想,落差极大。 也许三姐最后这句感慨声颇大,使得前面行走中的太太脚步顿了顿,语气低沉道:“玫儿你过来。” 三姐伸了伸舌头,小声道:“完了!我娘唤我,过会儿在来跟你说。” 刘湘婉点了点头,脚步微顿行至五姐身后,这便是庶女该遵守的规矩,三姐想跟她说话,她不能不应,因为三姐既是长又是嫡,更甚至三姐平日对她诸多关怀。 四姐在旁阴阳怪气道:“六妹与三姐的感情当真好的如同一人。”明褒暗讽,很像四姐的风格。 刘湘婉回以淡笑:“没办法,谁让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至于不喜欢我的人,怕是眼睛有毛病。” 五姐忍不住,噗呲笑出声,前面行走的太太闻声,淡声道:“一会儿到了正厅,一个个给我收敛你们的小动作,那可不是你们随意打闹的地方,但凡你们之中谁行事失了分寸,因此被你们大伯母训斥,我可不会替她求情。” 姐妹们低下头,恭敬道:“知道了,母亲。” 太太眸光一瞥,冷哼一声。 “娘,您叫女儿过来何事?”她还有心里话没同六妹说完呢? 太太冷脸低斥道:“你回去后,想必孙嬷嬷教训你了吧,这次到了正厅,在不可随性恣意妄为,知道吗?” 三姐颓丧着肩膀,神色低迷道:“知道了。” “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大伯母最重规矩礼仪,为了一个白玉手镯便立即忘了娘对你的叮嘱,你眼皮子何时这般浅了。” 三姐脸色一红,干巴巴解释道:“娘,女儿以为大伯母是真心喜爱女儿,才这般重视她送的那个手镯。”在苏州时,什么样的奇珍异宝她没见过,一个白玉手镯而已,若不是大伯母亲自从手腕上摘下送与她,她怕是瞧都不会瞧上一眼。 “玫儿,你长点心吧,你大伯母初次见你,怎可能因一面之缘就喜欢上你,这道理还用娘教吗?”不过是做个面子给众人看罢了! “娘,女儿也不知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 “这次的教训就是告诫你,日后凡事长些记性,娘不能时刻在你身边叮嘱你,凡事多想多看少说话,若还是不懂其中缘由,便问你身边的孙嬷嬷。” 三姐垂着头,低声道:“女儿知道了。” 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五姐耳语道:“六妹,jiejie发现你这嘴皮子越发厉害了。” 刘湘婉低叹一声:“也不知哪里得罪四姐,她总是看我不顺眼。” 五姐低声道:“这半年来四姐性子着实变化很大,以往活泼伶俐,聪慧过人,很讨众人欢喜,可近半年来,她虽面带笑容与众人周旋,却免不了说话时的阴阳怪气。” “原来五姐也感觉到了。” “只不过四姐独独明目张胆的针对你,对其他姐妹到底还是收敛几分。” 刘湘婉叹气道:“五姐这意思莫不是说,meimei好欺负。” 五姐拿起丝帕捂住嘴角的笑容,轻声道:“我可没这般说。” 身旁的七姐低声道:“两位jiejie快别说了,母亲眸光时不时瞥向你们。” 二人忙敛容收声,垂下头对七姐嗡嗡道:“多谢七妹。” 七姐咳了咳,低声应道。 到了正厅,大太太早已坐在上首,下首坐着齐哥媳妇与四岁的望哥,身后站着奶娘,她怀中抱着两岁的玲姐,大少爷刘嘉齐当差尚未回来,二少爷刘嘉睿及四少爷刘家祥坐在另一侧,他们兄弟三人俱是正室所出,紧随其后的便是三少爷刘嘉息,乃唐姨娘所生,坐在齐哥媳妇旁边的二姑娘刘默婉,三姑娘刘明婉则是李姨娘所生的双胞胎姐妹。 太太携着二房众儿女缓缓走进来,众人行礼问安,刘湘婉微微抬头,眼神轻轻一瞥恰巧对上睿哥戏谑的眼神,脸色一红忙垂下头,生怕被人瞧见失了分寸。 大太太指着旁边的座位,轻声道:“二弟妹快坐。” 太太福了福身,颔首道:“多谢大嫂。” 大太太指着大房的儿女,轻声道:“你们回来的急,晌午时孩子们正在上课便未让他们过来,”顿了顿笑着说:“二弟妹,他们便是我那些不争气的儿女,快过去给你们二婶行礼。”眉眼间带着一丝骄傲之色。 太太焉能不知大嫂打的其主意,再看看旁边神色依旧懵懂无知的玫儿,心中憋着一股气,忍着怒气含笑道:“大嫂可真会开玩笑,我看侄儿侄女们皆是玉树兰芝,有出息的很。” “二弟妹莫要夸赞他们,省的他们自满骄傲。” 太太含笑的看了眼身后的王mama,王mama躬着身子轻声出去,半盏茶功夫回来,手中端着一个木盒,太太低笑道:“这是我为侄子们准备的见面礼。” 大太太眉眼一跳,推辞道:“弟妹,无需这般客套……” 王mama躬着身子,在众人面前轻轻打开木盒,一下子……众人的眼睛直直盯着里面的东西,太太含笑道:“我随你们二伯一直在外外任,除了睿哥,其他人皆是初次见面,遂准备些许薄礼送与你等,望你们莫要嫌弃。” 齐哥媳妇得了一只云鬓花颜金步摇,几位少爷每人得了一块松烟墨,至于两位庶出姑娘一人一只金镶珠宝蝴蝶簪,玲姐得了一块玲珑翡翠挂坠,而最小的望哥得了一只福字金锁。 大太太看着儿女手中把玩着爱不释手的物件,眼睛不住的抽动,二弟妹这么大手笔,莫不是想与她打擂台,她给二房子女的见面礼,也不过每个荷包中塞了五个小金鱼。 大嫂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太太心中甚是满意,隧道:“这些东西乃是我的一番心意,还妄侄儿们不要嫌弃。” 大房子女眼神一同看向大太太,她唯有神色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道:“既你二婶那般心疼你们,你们就收着吧!” 众人喜不自禁的将东西拿在手中,便是齐哥媳妇也按奈不住脸上的喜意,看着手中的云鬓花颜金步摇嘴角微微上翘,这般贵重的东西,二婶说送人便眼不眨的送人,想必二叔这些年在外当官,怕是没少从中捞银子,想及此,看着二婶眼神越发幽深。 大太太瞥了她一眼,心中冷哼:眼皮子浅的东西。 只见太太拿着丝帕捂住嘴角的笑意,淡笑道:“大嫂,还是你了解我,若侄儿们不收,我这心里委实不好受啊……” 大太太讪笑道:“让二弟妹破费了。”相比她送的那些小金鱼,二房这边则是明目张胆的将东西摆出来,这不是打她的脸吗?怪不得二房那些庶出子女收到荷包后,神色动也未动。 太太含笑道:“侄儿们喜欢就好。” 这时,老太爷由两个儿子搀扶着走出来,众人纷纷站起来,行礼问安,太太眼神不经意间瞥了老爷几眼,公爹到底还是狠不下心来惩罚他。 刘仲修眼角撇过太太的神色,难得一板正经的脸色渐渐泛起了潮红。 大老爷轻声道:“爹,您慢点。”扶着他爹坐在上首。 老太爷眼神望下去,只见厅中儿孙满堂,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大笑道:“如今才是真正的人丁兴旺。” 刘仲修低眉顺耳的站在一旁,内心很想质问他爹,既这般您为何抱怨他纳了这么些妾室,若没有她们,他膝下又怎能有如此多的子息,不过这话也只能憋在心里想想。 大老爷附和道:“爹所言极是,咱们家好久没这般热闹了。” 老太爷不住的颔首,又问道:“老大媳妇,晚膳可有安排好?” 大太太福了福身,恭敬道:“爹放心,席面儿媳已安排妥当。” “那便开饭吧!” 众人皆在厅中用膳,不过分为男女两桌席面,席面中间用屏风隔开,对此二房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因为太太一直这般约束他们。 入座后,众人凝神屏气的听老太爷发话,只见他看着身后站着的两个儿媳妇,淡淡道:“老二媳妇,今日你方回来便跟着入座用膳吧,老大媳妇也是,这些年主持中馈,甚是辛苦,今日一家人团聚,便没那么多说道,一起用膳便是。”见她二人欲言又止,又道:“有丫鬟伺候我用膳就是。” 话已至此,大太太与太太唯有一同福了福身,低声道:“多谢爹的体谅。” 大太太回到桌前,只见齐哥媳妇站在她身后,大太太含笑道:“你也入座去用膳吧,你祖父这般说,娘又怎会明知故犯呢?” 齐哥媳妇神色感激的对婆婆福了福身。 大太太看了眼桌上众人,淡笑道:“用膳吧!” 女眷这边方拿起筷子轻声开动,两位太太各自瞥了眼自家的姑娘们,还好……礼仪规矩俱是有条不紊。 就这般无声无息的用膳,直至老太爷放下筷子,众人方轻轻吐出一口气,老太爷年岁大了,用膳十分的慢,众人唯有等着老太爷吃完方能放下手中的筷子,只听老太爷含笑道:“知晓你们等的不耐烦,可谁让我是老人家,上了岁数这口齿就是不太灵光啊……” 众人忙道:“孙儿们不敢有这等想法。” 这时丫鬟撤掉中间的屏风,身后随伺的丫鬟伺候老太爷漱口,他方转头看向女眷这桌,淡笑道:“你们不必紧张,老头子也不过是说说罢了。”顿了顿又道:“老大媳妇,老二他们一家回来,院子可有安顿妥当?” “爹放心,自打知晓二弟一家要回来,儿媳早已吩咐好奴仆将其院落重新收拾,只待他们回来。” “如此就好。” 这时太太开口道:“劳爹爹cao心,一应东西大嫂准备的俱是井井有条,儿媳及孩子们无半点不适。” 老太爷含笑道:“这我就放心了。”眼睛看向老大媳妇又道:“老二一家方回来,明早为父准备带家中孙儿们去祠堂,告慰先祖。” 大太太轻声道:“爹放心,儿媳这就遣下人准备。” 老太爷颔首:“你办事我放心。” 用膳后,两房主母领着儿女们一同回去,到了分岔口,两房人互相福了福身,各自离开,回去路上,王mama耳语道:“太太,老奴瞧着大太太脸色不甚开怀。” “这还用想吗?”太太勾起嘴角,冷哼道:“我送给大房子女们的见面礼与大嫂比下来,乃天差之别,再加上用善时,公爹言语间的敲打,大嫂脸色如何能好?” “您是说老太爷对大太太有诸多不满?” 太太冷哼一声:“这谁又能知道?”不过以大嫂死板不知变通的性子,老太爷那般狂妄之人怕是被她拘束的紧。 王mama想了想,又道:“您不等等老爷吗?” 太太淡淡道:“老爷那人的性子最是反复无常,便是答应的好好的,说不得旁人半道拦截直接携香而走了。” “太太……” “无须在意,真希望……”老爷被公爹暴打一顿方能解她心头之恨,若不是打算三日后回娘家,她定由着公爹暴打老爷。 王mama也知晓老爷是多情的种子,此次回京,以老爷喜新厌旧的性子,府中后院怕是又要新添几位姨娘了,唉!也不知那时太太又会如何动怒。 三姐挽着刘湘婉的胳膊,轻声道:“祖父脾气虽阴晴不定,可当真是真性情?” “谁说不是呢?他老人家许是看透了世间百态,花甲之年便不再遮掩真性情,一切皆随他心意而为。” “若我们也能像祖父那般恣意妄为的活着就好了。” 三姐怎又在胡思乱想? 人生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 唉!三姐总是这般异想天开! 刘湘婉头疼道:“三姐,此话莫不要让母亲听到,不然定要重重罚你。” “知道了……”以往在苏州还能在园中随意欣赏府中景致,有娘在,想说什么从来不需要顾忌,如今回到京城,条条框框的规矩真是压死人。 “六妹,你院子如何?” “尚可。” “要不我去你那里坐一会儿,可好?” 刘湘婉挑了挑眉:“我倒是无所谓,若母亲允许,三姐去便是。” 三姐小声道:“我就是怕被娘念叨,才想去你那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