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奴才遵命。”李德全招手让远处的两个侍卫将那名吓瘫的宫女堵了嘴带下去后，亲自去吩咐承乾宫的守卫不得再放人进出。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殿内，德妃忽然朝四阿哥吼道。

    她这番模样，与往日的温柔淡雅天差地别，康熙直接拿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放肆！谁给你的胆子对阿哥大呼小叫！”

    往日里对自己温柔以待的人，如今维护那贱人，维护她的儿子，却对自己那么狠心。

    被杯子砸到肩膀的德妃愣了一下后，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哈……”

    “朕看你是疯了！”否则为何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做这种自掘坟墓之事。

    “皇上一心培养太子，可知……”

    显然，德妃这是准备破罐破摔，既然自己不好过了，也要将未来的事说出来。不论康熙信不信，时间久了总会与四阿哥起隔阂，如此一来，他这辈子别说登基，恐怕连重用都得不到。

    言晏晏之所以拿出留声珠后还坐在这里，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在她要说出未来的同时，一道无形的气劲打向她的喉咙。

    说到一半，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一般，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德妃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反应过来可能是谁的原因后，恶狠狠的瞪向此时唯一坐着的人，心里恨意翻涌。

    该问的话也问了，见她还敢对仙子无礼，康熙直接吩咐道：“来人，德妃以上犯下，从今日起贬为贵人，打入冷宫。”

    四阿哥站在门口，看着太监进来将德妃带走，从她眼里没有发现一点后悔之色，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儿臣告退！”拱手朝殿内行礼后，四阿哥转身往外走。

    他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然而背影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寂寥，言晏晏起身与康熙说了一声，抬脚追上去。

    “这都是什么事……”

    佟皇贵妃抬手捂着额头，想到儿子必然被德妃伤透了心，眼眶里的水雾化为泪水落下。

    “仙子会劝他的，别担心。”看她身形有些不稳，康熙扶着人先坐下来。

    “八阿哥养在惠妃那不是也好好的吗？为何到了臣妾这里，就会有这种事？难道是臣妾哪里做得不好？”佟皇贵妃伤心的道。

    “于你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她心大了。”康熙安慰道。

    承乾宫外，言晏晏倒是很快追上四阿哥，只是她实在不会安慰人，便安静的跟在他身旁。

    四阿哥看似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然而心里早就乱成一团，脚下漫无目的的乱走着。

    “她为何要杀我？”

    走到一处偏僻的宫殿外，四阿哥终于停下脚步。

    听出他语气里的迷茫、不解以及隐隐的痛苦，言晏晏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声的叹息后安慰道：“你还有佟皇贵妃和我们。”

    四阿哥双眼有些无神的望着面前宫殿屋顶上的吻兽，心里却为自己感到可悲。

    同样是养母与生母，惠妃对良贵人看八阿哥管控得要严得多。当初发现八阿哥想方设法的偷偷去找良贵人，四阿哥还曾为自己不必如他一般而暗暗自喜，如今只觉得讽刺。

    他不明白，若德妃心里实际上恨不得他去死，又为何要多年如一日的在他面前做出一副良母的姿态。难道那些关心、那些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衣物、那些生病时的担忧、那些生辰时的祝福都是假的不成？可……又何必呢？

    言晏晏望着他的背影，安静的陪在一边，直到发现天空乌云密布，才拍着他的肩膀道：“别多想，无论如何，你都没有错。”

    “嗯。”感觉到开始起风，四阿哥应了一声后，转身道：“我送你回去。”

    “快下雨了，咱们跑一下。”觉得他现在需要宣泄情绪，言晏晏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人跑起来。

    一开始，四阿哥被动的跟着她跑，后来渐渐超过她，反而带着她跑起来。

    长长的宫道上，快速跑起来的二人衣袂被风吹起，然而他们却还在加快速度，像是要冲破这暗沉的天幕。

    一路跑回西华宫，雨在他们背后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姑娘找个地方避雨就是，何必这么急的跑回来。”听着她与四阿哥急促的喘息声，腊梅一面倒茶一面道。

    言晏晏端起茶喝了一口，看向身旁的人：“在我这坐一会，等雨停了再回去。”

    方才跑了一路，现在心头没那么堵的四阿哥点头：“多谢。”

    四阿哥不傻，方才看到她出现在承乾宫就知道德妃下毒之事暴露，必是与她有关，因此这声谢也包含了几层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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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生母要杀自己这种事，无论是谁都没那么容易放下心结。

    他平日就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性格，哪怕现在看起来好像与往常没什么不同，言晏晏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于是用轻松的语气说起在江南时，与他分别后的趣事。

    “……只听那说书人口中讲道……”

    言晏晏记忆很好的将说书人编的故事讲完，哭笑不得道：“若非他后面提起瘟疫，我都以为他是自己瞎编的故事。”

    “七分假三分真，如此故事才能吸引人。”四阿哥听着她模仿说书人语气讲故事时，给面子的弯了下唇，随即道。

    听着外面的雨声，一面与她闲聊，比起之前在承乾宫时，四阿哥的心情已经宁静许多。

    他望着对面还在温言细语的说着趣事的人，想到相识至今，她已经帮了自己许多，如今还在努力用自己的方式宽慰自己，心里有些动容。

    能与她相识，实在是人生幸事！

    四阿哥心里这么想着，抬手给她倒了杯茶。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并不大，二人闲聊间就渐渐停下。

    言晏晏端起茶抿了两口后，望着门外道：“雨停了。”说完，她起身来到门外的廊上，庭院中的花并没有在这场雨中凋谢，经历过雨水的洗礼反而更加娇艳。

    四阿哥跟着出来，顺着她的视线欣赏了一会雨□□院中的花。

    立在廊上的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周围只有屋檐上的水滴落时发出的滴答声。

    等到红日开始西斜，四阿哥开口与她告辞。

    “没事就带明德过来我这玩。”亲自送他走出大门，言晏晏道。

    “好。”

    目送他走远，言晏晏这才重新进门，却也提不起什么心情做其他事，于是坐在庭院里荡秋千。

    等到德妃被贬为贵人打入冷宫的消息传开，后宫的妃子们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

    就是往日与德妃合不来的宜妃都觉得难以置信，更别说其他妃子。然而派人仔细打听过后，后妃们发现事实还真就是如此。

    这让她们感到好奇，毕竟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舍得如此对待德妃，可惜派出的人却打听不出来具体原因。

    宫里有些规矩虽未明写出来，却是大家都默认的，发现除开皇上口谕中的“以下犯上”这一点外，再打听不出一点其他消息的后妃们明白，原因或许不是她们能知道的，于是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再继续探听。

    德妃膝下还有两位格格与十四阿哥，最大的那位格格已经有七岁，在宫里已经是懂不少事的年纪。

    听说额娘被打入冷宫，她第一反应先去找四阿哥。

    也是巧了，她来到阿哥所时，四阿哥刚从西华宫回来不久。

    “主子，七格格过来了。”

    听到门外太监的传话，四阿哥当然猜到这位meimei过来所谓何事，握着笔的手一晃，这幅还没写完的字就算是毁了。

    经历过德妃之事，此时听说七格格过来，他不免在想这位往日对自己恭敬有加的meimei是否知道她额娘心中的想法，她心里是不是有同样的想法。

    这会，四阿哥实在没心情看到永和宫的任何一个人，于是道：“不见。”

    着急的七格格此时根本等不及下人的通传，何况在她看来，四哥虽养在佟皇贵妃宫里，但与额娘关系还算亲近，觉得他知道后肯定会和自己一样急，于是直接跟随下人来到书房。

    “七格格您……”

    听到他说不见自己，七格格也没多想，直接伸手，碰的一声推开门，旁边的太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顿时后悔不该看在她与主子的关系上让她跟过来。

    “四哥，你知不知道额娘被皇阿玛打入冷宫了！”七格格踏进书房，语气里透着焦急。

    看到她擅自闯进来，四阿哥眉头微皱，随即将方才写坏的纸换下，重新提起笔。

    “四哥！”见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写字，七格格喊了一声，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桌案前，“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她语气有些重，声音也有些尖，四阿哥写完第一个字后抬头望过去。

    对上他古井无波的双眸，七格格不知为何心猛地跳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弱下来：“四哥……”

    “来人，请七格格离开。”四阿哥朝外面吩咐。

    七格格睁大了双眼，不明白他为何知道额娘出事竟然是这幅漠不关心的态度，想到额娘平日里为他准备的东西，对他的关心，顿时为额娘感到不平。

    “额娘对你那么好，听说她出事你就是这种态度？果然你心里只有皇贵妃，根本没有额娘，我真是看错你了！”

    七格格吼完，红着双眼直接从书房跑出去。

    对我好？

    四阿哥垂眸，握着笔的手越来越紧。

    “主子您小心手！”感觉他情绪不对，苏培盛赶紧上前先抽出他手里的笔。

    跑出阿哥所后，七格格伸手抹着眼泪，带着一腔愤怒回到永和宫。

    随后她不顾宫人的劝阻，牵着meimei让人抱着还小的十四阿哥准备去乾清宫求情。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走出永和宫大门，李德全就带着人过来，传皇上的口谕，让人将七格格带回自己院子。

    徬晚，佟皇贵妃来到阿哥所：“可用过晚膳了？”

    四阿哥点头，扫了眼想说什么的苏培盛。

    “你也不要多想，还有额娘在呢。”余光看到苏培盛闭嘴退到一旁，佟皇贵妃猜到他肯定没好好吃饭，叹息着拍着他的手。

    “我知道。”对上她慈爱的目光，四阿哥终于没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额娘，她为什么要……”

    “人心复杂，除了她自己外，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不论如何，总不是你的问题，日后就当没有她这个人就是……”错就是错，事到如今，佟皇贵妃也没兴趣知道原因。

    “嗯。”

    听完她的一番安慰，再想起今日言晏晏也说不是他的错，四阿哥心里好过一些。

    “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回去休息。”知道她不放心想多陪陪自己，四阿哥主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