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谢毓深深地闭了下眼,手中的茶水洒出了一点。 她极力镇定下来,声音暗哑地说道:“太子爷在哪儿?” 小宫女一愣。 珍贵妃也猛地反应过来,厉声道:“快说!” 小宫女结结巴巴开口:“太、太子爷大概是在养心殿,给陛下侍疾——” 没等谢毓缓过一口气,小宫女地脸色忽然变得苍白。 “胡相和晋王殿下也在那儿。” 第61章 大结局(二) 长安外城某户的赵家小儿,是一条街上的孩子王。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赵家小儿前几天又给家里捡了好几个金稞子,现在正揣着满口袋娘给的的盐花生,在路边踢蹴鞠。 若是动作幅度大了点,还会有几个花生倾出,旁边的其他孩子便争抢着捡去吃,赵家小儿也不在意,反倒倨傲地笑喊着:“做什么跟那街头黄狗似的捡地上的,若是嘴馋,我给你们就是了,总归我家里头还有许多——” 话音未落。 忽然远处风沙扬起。马蹄声渐近,掀起的风让赵家小儿跌了个跟头。 马上是穿着全套铠甲的兵士。他眼神冰冷,刀尖上闪着暗光,刀面上红红白白的一片。 赵家小儿颤颤巍巍地“扑通”坐在了地上,还未待他嚎啕大哭,从家里奔出来的娘亲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拖回了屋里去。 赵家小儿懵懂地看着脸色惨败的娘亲,问:“娘,外头那军爷急急忙忙的,是要干什么去?” 娘亲死死地抱住了他,嘴唇颤抖:“那是晋王爷的兵……外头,要打仗了。” * “奴婢入宫不过两年,到现在,倒是什么都见识到了。” 珍贵妃的手到底没那么长,还伸不到前朝去,现在唯一得到的消息,就是宫内羽林军分成了三派,其中虽说胡相的人并不占大头,但已有人和宫外北府军里应外合,大开宫门,让北府军进来了千人。 谢毓看了眼神情有些颓丧的珍贵妃,又看了眼宫门外守着的两个兵士。 方才小宫女进来报了外面状况后,没过多久,宫门就破了,她们也失去了外面的消息。 不过多久,就有羽林军闯入,将长乐宫的宫人全绑了,将谢毓和珍贵妃二人软禁于正殿。 “不过胡相的人未免也太过松懈——虽说我们不过是两个弱女子,不过仅仅派两人将我们软禁,怕是太瞧不起人。” 那两人显然也没有把谢毓这两个弱女子当回事,甚至还有闲工夫插科打诨。 谢毓伸手,捻了捻插在发髻上的簪子。 “谢毓,”珍贵妃轻声道,“现在怎么办?” 谢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有狠厉的光闪过。 她说:“等。” ——等什么? ——等天黑。 随着天色慢慢变暗,那两个兵士越发放松,又有些不耐烦。 其中高些的那个回头看了一眼谢毓两人,对矮个子说道:“老子瞧这样子,前头晋王爷说不准都已经将储君召书弄到手了,我们还要在这傻站着,看着这两个娘们不成?” 另一个矮个子闻言,“啐”了一口,说:“俺们村那个刘壮,现在在养心殿那边看守,若是事成了,说是能连升两级——俺们这种,能加半两月俸都算好的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同时沉默了下来,似乎心里头都有了些成算。 过了好,一会儿,高个子才打破了沉默,说:“你盯着这边,我去小解。” 矮个子目送着他离开,目光中有些怀疑,频频向高个子离开的方向看着,嘴里嘀嘀咕咕的,似乎在猜测高个子是不是真的到前头去了。 因而,他也没有听到后方几不可闻的脚步声。 ——当他察觉到不对时,一切都晚了。 宽阔的刀刃正对着他的脖子劈下,划出了破风声,就像是在砍一头牲畜般狠厉。 矮个子眼神惊恐地倒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砰”地一声巨响。 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后面,谢毓喘着粗气,举起的钟灵刀上还淌着鲜血。 “娘娘,快走。”谢毓压低声音,朝后方喊道,“长乐宫这种地方,应该有地道之类的吧?” 珍贵妃点了点头,绕开了淌出来的血,说道:“后面寝宫有一条,是用来防刺客和走水的,只有皇上和本宫知道位置,一直通到宫外。” “那您先去躲起来,那个高个子大概快回来了。” 珍贵妃愣了愣,说道:“那你怎么办?” 谢毓:“奴婢回去趟东宫。” 珍贵妃有很多想问的——比如为何她随身带着刀,比如她为何要回去东宫,比如她难道不怕死。 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提起裙摆,朝里间走了进去。 平时还算热闹的太极宫里,现在连个活人都瞧不见。 大部分兵士都在养心殿和宫门处,因而宫内竟然见不到许多人。 长乐宫离养心殿很近,这也同时代表了,它离东宫很远。 谢毓将身上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两个牌子——都留在了长乐宫,此时她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七品女官。 晋王只会杀太子的人,不会杀一个随处可见的小宫女儿。 一路上谢毓也遇见过几个和她一样靠着墙边往各个方向走的宫人,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的慌张。 她压着脑袋,快步往前走,尽量绕开所有带着兵器的人。 可惜,事与愿违。 宫里头还是有些兵士在巡视的。他们不一定会随意杀人,但谢毓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人对她这张脸有印象。 谢毓在落入他们视线前就躲在了角落里,但还是被他们察觉了位置。 她精疲力尽地靠在宫墙的角落里,钟灵刀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几乎在她布满厚茧子的掌心里勒出一条深深的纹路。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兵士的声音——中年壮汉惊喜地跟同伴叫道:“这边好像有个人——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是太子那边的?” 谢毓惊惶地瞪大了眼睛,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角落下。 那边的兵士看不清楚这边的具体情况,也不敢贸然靠近,便张开了弓,将箭架了上去。 拉弓,射箭。 谢毓的余光中,一支利箭朝着她,破风而来—— 然后,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冲过来,将她撞开,接着在她面前缓缓倒下。 “半夏?”她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半夏捂着胸口,那箭直直地穿透了她的后心。 她艰难地笑了一下,说:“女官救过奴婢一命,现在,奴婢来偿命了。” “女官,快走吧。” 谢毓眼角一酸,在兵士追过来前,绕过这个角落,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了。 之后的一路上,她都运气很好地没在撞见人。很快便到了东宫附近。 东宫安静得有些诡异。 按理来说,虽说太子爷人不在这,但以防万一,至少也得派几十人驻守。 但此时,里面仿佛空无一人。 谢毓在宫门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屏着气,往里面走了一步—— “谁!”上方忽然降下来一个人影,将刀抵在谢毓脖间。 谢毓不知为何,反倒松了口气。 她眼睛酸涩,几乎有泪流出: “……桃夭。” * “东宫驻守的兵士全已杀光,只是养心殿那边驻守兵士众多,就算是我们也不敢擅自接近。” 东宫边角的小厅里,柳泽正在煮茶,旁边桃夭摊着个地图,在给谢毓讲目前的状况。 旁边围坐着的一溜莺莺燕燕,都是扮作皇帝后宫的女刺客。 谢毓揉了揉眉心,说:“贵妃娘娘暂且无事,现在应该已经逃出宫外,太子爷大概也没有其他掣肘了。” “好在我最近一直将刀带在身上——自从皇上受伤,我就觉得事情不对了。” 谢毓顿了顿,又说道:“庐江先生,太子爷现在情况如何?” 柳泽拿了茶过来,摇了摇头,说:“不容乐观。” “晋王北府军四千人,加上羽林军叛军一千人,而太子爷这边不过羽林军一千人罢了。” 谢毓:“剩下一千羽林军呢?” 柳泽:“那些只听命于皇帝,两位皇子谁也不站,除了保皇上不死,让晋王暂且无法登基,其他派不上什么用处。” 谢毓咬了下舌头,想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记得,宫外还有五千禁军?” “禁军听从沈统领命令,沈统领是中立派,不参与党争。” “‘沈’统领?”谢毓的眼睛亮了亮,“是太后那个沈家么?” 柳泽奇怪地说:“……是?” 谢毓忽然笑了出来。 “那就没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