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寇溪想了想又去院子里转悠，从窗下拽了一个干辣椒。又开了门进厨房取了一头大蒜，拿了一根葱，拿了擀面杖。想了想又掀起荤油坛抠了一块猪油，又在碗柜下面的匣子里拿了一枚鸡蛋。 起身就看见高丽曼似笑非笑，一副抓到她小把柄的表情。 “给天一吃的？一颗够吗？”寇溪扬了扬手里的鸡蛋。 “你真是给天一吃的？”高丽曼不信，决定抱着女儿追过去看着儿子吃下那枚鸡蛋。 “不就是做个面条么，干嘛要用油啊？”高丽曼故意说的声音很大：“我看你抠了很大一块呢！” “天一都这么大了，那个子还不如我手里的大葱高呢。我给他添点油水加个荷包蛋，营养营养！”寇溪用同样大的声音回应：“我是他亲大娘，我还能祸害他呀？” “你那么好心？”高丽曼撇撇嘴不信道。 “我要不是看在他是老霍家唯一一个独苗的份上，我能管他吗？你也是当亲妈的，别总想着藏着儿子的吃的，多想想怎么给他补身体吧！”这最后一声冲的却是堂屋里说的，霍家的厨房与堂屋大火炕中间虽然隔着一道墙。可那道墙上有一半是玻璃窗户，为的就是透光。李翠莲听见这话，顿住伸腿下炕的动作。 看见霍大贵正在看她，神情不大自然的伸进炕上的笸箩里。拿了一张长十厘米宽三厘米的薄纸，捏了一把旱烟丝。麻利的卷了卷，抽出火柴点了旱烟，深吸一口气。一股炝辣的滋味涌入鼻喉，李翠莲心满意足的迷上眼睛。旱烟吸了一会儿，她将烟头丢在炕下。用力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咳....呸！”，用手心擦了擦嘴巴，身子一歪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 另一边寇溪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和了面赶出剂子。将面剂子赶成手掌宽的薄饼，放在一旁搁置。 烧火、刷锅、放荤油块。麻利的切了干辣椒丝、葱丝、蒜末。待那荤油块变成油汪汪的一泡水，寇溪丢进葱丝，干辣椒丝。再把那土豆丝尽数丢进国内，拿着锅铲不停的翻炒着。 等到土豆丝即将出锅的时候，再丢进一把蒜末进去。土豆丝的芳香立即飘满了整个房间，把坐在屋里看电视的霍天一的馋虫又够了出来。 “大娘，什么时候可以吃呀？”霍天一看着那一盘土豆丝，忍不住流口水。 “快了，一会儿就好了。”寇溪笑眯眯的说道。 盛出了土豆丝，锅里还有一点油腥。寇溪将萝卜丝丢进去一把，与葱段蒜瓣炒了炒。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面。文火烧水，小火咕嘟着。这边将刚刚赶出来的面饼贴在铁锅边上，一圈刚好将这些面饼贴好。 贴好面饼，锅里的水也开了。寇溪左手抓着萝卜豆腐馅儿，稍微一用力馅儿从虎口挤出来，右手抓着丸子丢进汤里面。 萝卜豆腐丸子在热汤里滚一下就熟，需要时间的是蒸饼。寇溪盖上锅盖，掰了一根苞米杆子丢进炉灶。这边锅盖上冒着微弱的烟，寇溪手下麻利的收拾着灶台。 虽说她已经搬到城里居住多年，却没想到这灶台上的功夫是一点没减。灶台擦干净，掀开锅盖蒸饼已好，豆腐丸子全都飘了起来。寇溪将那枚鸡蛋敲碎丢进锅里，说好要给这个孩子吃个荷包蛋的。 “天一，放炕桌，吃饭啦！”寇溪吆喝了一声。 锅里留下两张蒸饼，一小半土豆丝。将那一盆的萝卜豆腐丸子汤，五六张蒸饼，一盘子土豆丝端了进去。 第十章 另起炉灶 “哎呦，嫂子，看不出来呀。”高丽曼抱着女儿看着炕桌上这一摞的蒸饼，一盘子土豆丝，一大盆萝卜豆腐丸子汤。 酸溜溜的挑着眉：“你不是不会做饭吗？平时就洗个菜剥个葱的，没看出来你还会烙饼啊！” 寇溪拿过一张蒸饼，夹了土豆丝放进去。将土豆丝卷饼递给霍天一，看着他那脏兮兮的小手笑着说道：“快去洗手，不然吃了闹肚子的。” 面对温柔的寇溪，霍天一难得乖乖听话。一溜烟爬下炕，跑到洗脸盆架前老老实实的洗干净了手。一副乖巧的模样走到寇溪身边，老老实实的坐在她旁边。一手拿着土豆丝卷饼，另一只手拿着筷子夹着碗里的荷包蛋吃。 “嫂子，你那卷饼里头给他加点大葱、大酱啊。那么吃多没滋味儿啊！”坐在旁边抱着熟睡女儿的高丽曼，看着儿子吃的香也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却又不好意思张口要，只能在一旁挑刺。 “天一年纪小，不能吃太多咸的辛辣的。”寇溪笑眯眯的对天一柔声道：“大娘不是不让你吃，是怕刺激到你的胃。天一能明白吗？” 霍天一连连点头，现在他可是最喜欢大娘了。经常给他带好吃的，还会给他做好吃的。比总是骂他的mama好多了。 “土豆丝好吃吗？”寇溪笑着问道：“你要喜欢吃，明天下班了大娘还给你做。现在你多吃点丸子多喝点水，少吃一点，别撑到了！” 见到儿子跟嫂子你来我往十分亲厚，高丽曼心里头很是不爽。听见寇溪让儿子少吃点，忍不住嚷嚷起来：“嫂子，你咋那么多抠啊。土豆子是家里的，面也是家里的，刚才还说我儿子是老霍家大孙子得惯着点呢。这会儿又舍不得这盘破土豆丝了？” “下午你们不是吃过饭了么？这会儿吃了一个荷包蛋，一大碗丸子，又吃了一个大卷饼。歇一会儿就得睡觉了，就这么撑着睡？不怕积食吗？”寇溪的反问又让高丽曼哑口无言。 悻悻的嘟囔道：“我是看你做了这么多，吃不了明天就不好吃了。” 寇溪心里知道她所想，将盘子里的土豆丝尽数卷进最后一张饼里面。笑眯眯的说道：“你把这个给小姑送去，她晚上做作业肚子也饿的。” 霍天一吃饱喝足，精神极好。指着那盆还剩了点底的汤说道：“我也想给小姑吃点丸子！” 寇溪摸了摸他的头：“天一果然是最乖最听话的孩子。那我端着丸子汤，你拿着卷饼，我们去给小姑送吃的去。好不好呀？” 二人这就下了炕，连最后一点残羹剩饭也没给高丽曼留。 二人进了堂屋，寇溪看见霍心雨正伏在饭桌上写着作业。 霍天一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过去，举着土豆丝卷饼递给霍心雨：“小姑，小姑，这是我给你的！” 寇溪也将那碗还有两三个丸子的热汤放在霍心雨身旁。看见霍大贵与李翠莲好奇的脸，笑眯眯道：“天一在我那吃了一顿饭，说是觉得我做的萝卜丸子好吃，要给小姑送来呢。” “他是个懂事的孩子！”李翠莲见孙子这么乖巧，自然觉得脸上有光。 “爸，妈！”寇溪脸上带着浅笑：“我想了一下，平时家里吃两顿饭。下午三点多钟你们就吃饭了，就算是给我留饭等我回家也凉了。不如我就自己开火，我下班回家吃个疙瘩汤、面片一个人也好弄！” 霍大贵当然不能同意，摆着手说道：“那不行，一家人得在一起吃饭。” 又指着霍心雨道：“你meimei在学校里住，平时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以后三顿饭，心雨你就回家来吃回家来住，正好还能省点住宿费！” 霍心雨平时吃住在学校，为的是有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在霍心雨读书这件事情上，霍大贵与李翠莲的态度出奇的一致。只要她努力，家里就一直供下去。所以即便中学就在镇子上，家里也让霍心雨住校。 寇溪要是为了自己吃个晚饭，就让霍心雨变成走读生。等到期末考试，霍心雨若是成绩下滑，她寇溪可就是霍家的大罪人了。 想到这里，寇溪笑道：“那可不行，我这就一口饭一个馒头的小事儿。心雨现在上了中学正是学习忙的时候，最不能松懈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在最紧要的时候放弃。” 她看着霍心雨：“周末的时候你们会放假，回家来洗洗衣服洗洗澡。好好休息一下，我再给你做点好吃的。平时千万不要放松，嫂子想你这个时候不懂得上学的重要。所以特别希望你有一个大好的前程，现在全家人的生活重点就是你。把你供出来，你哥也高兴啊！” 霍心雨还没说什么，李翠莲急忙咋呼道：“你嫂子都这么说了，以后你还是在学校好好的念书。”又对寇溪道：“以后早上你过来吃饭，晚上回去自己做吧。反正你那屋里也得烧炕！” 李翠莲是打定主意，一丁点的东西都不给她寇溪分。家里少一个人吃饭，而且以后她做饭还可以给自己的大孙子加餐，两全其美了。 这件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寇溪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霍心雨的肩膀，笑呵呵的回到自己的屋里。 第二天下班前，寇溪极其夸张的拎着一大包在单位里面买东西。 平时买粮食是要拿着粮本去镇上的粮库买的，那里的价格比供销社、物资要便宜多了。只不过粮库有规定，每户每个人一个月规定一定份量。超过这个斤两，有人的只能找人批条子买。没人的也只能去供销社、物资花高价。 寇溪有意让别人都知道她已经跟婆家分灶吃饭，自然大张旗鼓的在单位里买东西了。 白面十斤，一块八毛五；大米十斤，两块零五分；玉米面十斤，一块一毛七分钱；二斤老醋，一块四毛六；酱油一瓶，一块零七分；白糖一斤，一块七毛四。又买了两块肥皂，八毛八分钱。另外又买了一大块猪板油，准备晚上炼油吃，这块猪板油花了五块钱。 三十多斤的东西，由同事周红帮着用自行车送回家。一路上，好多认识的人都知道，霍家这个新婚的大儿媳妇另起炉灶了。 第十一章 炼油 寇溪将这些东西拿到了自己房间，周红帮着抬进了厨房。又在她卧室里转了转，连连点头笑着说道：“你这小屋里收拾的真好，亮堂又干净！” “新房嘛，肯定要粉刷一新的。”寇溪指着墙壁道：“现在都时兴涂一半绿墙，我倒是不太喜欢。不过我一个人住，玻璃擦的透亮，屋里收拾干净就行了。” 这时候霍天一跑了进来，伸出小手：“大娘，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寇溪摸了摸霍天一的头，笑着说道：“晚上你妈给你做啥好吃的了，这才多大一会儿就又饿了。” 霍天一扭着身子说道：“我妈也烙饼了，炒了土豆丝，但是没有丸子汤！” 寇溪笑道：“大娘要炼猪油，晚上发面蒸馒头。今天晚上就做个疙瘩汤，你要过来吃我也给你带一碗。” 周红有些担忧道：“这都几点了，你还蒸馒头。老肥发面可慢了呢！” 寇溪冲着她眨眨眼：“我今天打老醋的时候，跟周哥要了一点酵母。就一小捏捏就够用了。等 我把这家里家外收拾好了，以后上班下班的也省心了。” 周红瞪眼低声道：“怎地连块老肥也不给你？” 寇溪冲着周红使了一个眼色，轻声道：“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人家，既然我有本事另起炉灶这点油盐酱醋的又能花多少钱。” 送走了周红，李翠莲站在院子里阴阳怪气的嘲讽：“有工资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大包小裹往自己屋里装，真是阔气啊！” 寇溪从大门慢悠悠的往屋里走，听见婆婆这样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妈也说了，我这上班一天累得够呛。晚上回家冷锅冷灶的，我不得自己烧火做饭整一口吃的呀。没米没面的，你也不给我自己买还不行啊。” “我啥时候说不给你了？”李翠莲脸色一变：“昨天不是给你两碗白面吗？要是做疙瘩汤，能吃个三五天的。你自己嘴馋非要烙饼吃，怪得了谁！” “噗....”寇溪笑喷，学着李翠莲的口气同样阴阳怪气：“两碗面吃三五天那，妈您可真会过日子。我得好好跟您学一学，啧啧啧，您这真厉害！” 说完也不再理睬李翠莲，回到屋里面关上门做饭去了。 寇溪用面盆发了面，放在里屋炕头的地方。拿出猪板油切成小块，出门去院子里抱了一捆芦苇柴回来。点了炉灶，开始炼油。 这次她买了很大一块的猪油，一次炼一小坛子出来。等过几天再买些便宜的茄子、萝卜、白菜、土豆，这小日子也就红红火火的过起来了。 寇溪是打定主意，家里菜园子里的菜她是一丁点都不去碰的。一来是这菜园子地势低洼，整个夏天都被雨水泡了，几乎全军覆没颗粒无收。二来吃人嘴短，她可不想被李翠莲找到理由说自己占便宜。 炼油的方法很简单，锅里的水烧干。将切成小块的猪板油倒进锅里面，灶下的火控制烧的不要太旺。板油慢慢的化下来，等到猪油变成小油炸。再用漏勺捞出放在一旁的小盆子里。锅里的猪油滤干净油渣，一勺一勺的舀进矮坛子里。 霍天一的鼻子向来很灵，又一直观察着寇溪这边。透过窗户闻到了这股子香味，迈着小短腿又跑了进来。 “大娘，你干啥呢？”他站在厨房门口，瞪着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一派天真。 “熬猪油呢，熬完了一会儿给你吃油梭子。”寇溪就知道，霍天一肯定会进来要吃的。这也难怪，现在的生活条件不怎么高。全家就靠那几晌地过活，以前每个月还有霍安的工资补贴。现在所有的钱都给了自己，那边肯定处处捉襟见肘。要是霍鲁是个能干有正事儿的也就罢了，偏偏那两口子就是一对只知道吃喝不顾以后的主儿。现在霍大贵活着，他们两口子还有个指望，以后那可就真是说不准了。 寇溪上一世没有孩子，与霍家的恩怨犯不着跟一个小毛孩子计较。 “好！”寇溪看着霍天一那小馋猫的样子，心里就软的跟什么似的。 拿出一个空碗，倒了一点白糖进去。抓了一把油梭子放进去，拉着霍天一的手进了自己的房间。 霍天一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对寇溪讲述，今天上午在家里看《神奇的贝贝》演了什么。 寇溪笑着打开广播调到一套节目，里面刚好在播《小喇叭》。 霍天一规规矩矩的洗了手，拖鞋上炕在炕桌旁坐好。一对小耳朵竖起来听故事，这边抓着油梭子蘸着白糖小口小口吃着。 寇溪见他听话，满意的回到厨房继续干活。 将那一小盆的油梭子收好放在碗柜上面用罩子扣好。烧了半锅汤，做了两碗疙瘩汤。收拾好灶台，端着两碗疙瘩汤回屋里面。一碗自己喝，一碗给霍天一。 听见这边已经没了动静，高丽曼估摸着寇溪也做完了饭。抱着女儿扭着大屁股推门而入，看见霍天一抱着剩下一小口的疙瘩汤。笑容满面的说道：“又在大娘这蹭饭啦？真是个小馋猫！” 说完对寇溪笑道：“今天下午我也学你炒土豆丝卷着饼吃。这孩子非说不如你做的好吃，也不知道嫂子你放啥东西了。” “没有丸子！”霍天一抬头抢话，高丽曼瞪眼睛：“吃你的饭吧！一碗疙瘩汤也堵不上你的嘴！” 训完儿子，高丽曼一双眼睛忍不住在屋里来回滴溜溜的乱看。寇溪装作不知道她在打量什么， 似笑非笑的问道：“弟妹想什么呢？” “啊！”高丽曼回过神，悻悻的说道：“我想着过两天天一夜该上学了，不能总在家里听广播玩啊。这么大的孩子了，容易玩物丧志！” 吃着人家的，在人家家里听着广播节目。还要怨人家教坏孩子，高丽曼这个人还真是不知道好歹。 霍天一一听要上学，皱着眉头摔了筷子带着哭腔：“我不上学，我不上学！” 高丽曼在一旁瞪眼睛：“哪儿能不上学？必须得上学！九月份开学了，就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