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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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表白吗?”室友桀桀怪笑。 “干你屁事。”陈希大怒,伸手就把矮凳砸在那张俊脸上。室友哀叫一声,倒地不起。她趁势跃过栅栏,新仇加旧恨,好一顿拳打脚踢!对方抱头求饶,大喊:“我错了大王!” 陈希冷笑连连,“哪里错了?” 室友小心翼翼,“……你在朗诵?” 陈希一脚踩上他的狗头,“让你不识莎士比亚——再吃我一脚!” …… 要是真这样就好了。 她摁掉闹铃,从骁勇善战的梦里抽身,蒙着头躺了一会。别提了,昨晚她慌乱之下什么都没说,手脚并用爬回房间,关门的动静几乎要震碎玻璃。 室友大概以为她是神经病吧。 丢脸如斯夫,追不回来。 陈希滑下床,强行振作精神洗漱打扮。 大学时的好友苏千惠从这里转机回家,约了今天她一起吃午饭。 哪怕她再不想出门,这是一定得去的。那是千惠呀——她大学时最好的朋友,一起自习,一起逃课,黏糊得像是连体婴。毕业之后就联系得少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她在巴厘岛举行婚礼的时候。她们在婚礼前夜避开亲友偷偷跑出来,带着一扎啤酒在海边闲晃,聊爱情,聊工作,聊此前未曾相伴人生和即将远隔重洋的未来。 那时候她还能畅所欲言。 陈希挑了一身及膝的连衣裙,裙摆轻飘飘的。她伸手感受阳台上的风,觉得天气微凉,便加了一件宽大的针织开衫,确定体感温度舒适,才戴好帽子出门。 千惠定的地方离住处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可以到。 她听说过那家咖啡厅,水果舒芙蕾可爱又香甜,青酱意面也很好吃,不预约至少排队两小时。倒是很符合千惠的口味。 陈希在门口报上千惠的名字,穿着黑色制服的可爱男孩子带她上了二楼。 二楼主要是卡座。奶白色主调的装修点缀着疏落有致的绿植,刚好挡住卡座里的客人。 陈希一眼就看到了千惠。她上身一件宽松的砖红色卫衣,黑色长卷发随意地绑在脑后,正站在卡座里刷手机。 陈希走近一看,这家伙果然没有正经站好,一脚着地,一脚跪在座位上,懒洋洋地靠着扶手。桌面上是一个沾着丝奶油的空盘。 “你可坐下吧。”陈希笑着去勾她下巴,“像什么样子,都要做mama了。” 千惠大笑着一把抱住她,“要你管!我做了mama也这样。” 哪怕平时不怎么联系,还是一见面就能填平时间的沟壑,亲得就像姐妹。她们的关系就是这样。难怪本科的时候,学院有传言说她们是一对,连教授也会打趣她们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她们点了两份意面,一边吃一边聊。千惠抓着她絮絮叨叨,把婚后到怀孕的细节说给她听。直到服务生来撤了餐盘,又端上红茶和两份舒芙蕾,她才歇了一口气,拿勺子挖了块水果,边吃边抱怨:“我现在才过了三个月,饭量已经比往常大好多了。从前只有你一半来着。” “运动量跟得上就没问题。”陈希啜着红茶,“你那位孟先生呢?” “他待在加拿大呢。他不喜欢老家亲戚,不想和他们来往。”千惠鼓着腮帮,“要我说他自己得背一半的锅,他那个死脑筋——别人不跟他聊日常和那一点新闻,难不成还聊代码吗?” 陈希暗笑。千惠老公是她们同级的校友,她们在文学院,千惠老公在信息科技学院。 “别说我了,倒是你,什么时候能毕业呀?”千惠认真地挖着奶油。 陈希不由叹气,“争取今年毕业吧。” “也别太紧张了。”千惠安慰她,“慢慢写就好,这种事急不来的。奖学金不够,我可以养你啊。” 陈希心底软软的,嘴上玩笑道,“干脆现在就包养我吧富婆。” “没问题。”千惠豪气地一拍桌子,“我包养你,你就负责给我编传记,《世界上最伟大的朋友》,就写我怎么征服星辰大海,最后当上全球总统。” 陈希也不由笑起来。 “那感情方面呢,有什么新情况吗?”千惠压低声音问。 陈希挠挠头,不知从何说起,“没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我周围就没几个正常男性。”她掰着指头算,“我现在就认识那么几个男生,除了师兄师弟吧,剩下的一个结婚了,一个马上要结婚,一个是gay。三个外国人,一个随时准备回国参加革命,一个打定主意回国子承父业当政客,还有一个小我七八岁——真没有合适的。” 千惠嗤之以鼻,“你就是不上心。” 陈希义正辞严,“我是专心学术。” “得了吧,陈希同学。”在外国生活了几年,千惠说话越发直接,“我不知道你?好奇心满得要溢出来——你就是没兴趣。感兴趣的你还不是缠到底,给八得底裤都不剩。” 八?扒? “哪有那么夸张……”陈希掩饰地尝了口舒芙蕾,奶油腻得发慌。 千惠兴致勃勃,“有啦——你还记得大二那年圣诞节吧?我们揣了个超大的苹果,写上iphone 111,要送给在路上遇到的第一百一十一个单身男人。数到最后还是找了个好看的。哦吼,就那么一见面,都不知道你怎么搞的,把人家寝室地址都翻出来了,还locate到他常打球的球场,去看他打野球。” 真有这么一段吗?陈希暗自回忆,却想不起来多少细节。大学的时候她喜欢过好几个男生。不是想谈恋爱的那种喜欢,而是……喜欢古希腊雕像的那种喜欢。漂亮的人体,谁不喜欢看? 比起这个,她倒是记得曾经和千惠印了百来份问卷,自称是天文系古代占星术研究方向的学生,要调查专业选择和星座的相关性。 那时的她仿佛有无穷的精力和好奇,什么都想试一试。 千惠也正说到这段,她总结似地断言,“所以嘛,只是时机未到。论文已经占用CPU的大部分,你没多少心思在男人身上吧——这是不对的!大好的年纪,怎么能不谈恋爱,怎么能不zuoai?你上一次分手是三年前吧?”她严肃地瞪着陈希,宛如一个预言家,“这不是有没有男人的问题,小希,这是你快不快乐的问题——我觉得你现在不快乐。你需要更多快乐。谈恋爱是能让人快乐的最快办法。” 陈希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狗屁理论! 她正想反驳,却有人先声夺人替她说了。 “你放屁!” 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喊道。 陈希和千惠齐齐转头,临街的卡座里站起一个女人,端着红茶泼向对面。挺拔的胸部逆光看来尤其丰满,在低胸的上衣里一颤一颤。 “哇哦,好xiong哦……”千惠低叹。 被泼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女人抓起手机摔在地上,还狠狠踩上一脚,提着包怒气冲冲地走了。 二楼一时寂静无声。服务生匆匆上来,给被泼的人递上毛巾,请他移步其他卡座。 千惠一脸兴奋,在她耳边悄声道:“真是来对了!” 陈希无语。千惠爱看热闹的个性一点没变。 正想继续话题,余光瞥见那人从卡座起身,露出一张陈希熟悉又抗拒的脸。他向服务生道完谢,脚步一转,径直这边走来。 白色衬衫前全是褐色的茶渍,湿漉漉的额发被他随手抚向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陈希立刻趴在桌子上,试图让植挡住对方视线。 “我去,好白。”千惠还在嘀咕,“你干嘛,不舒服吗?” 能不白吗,那是小白脸啊! 比起她昨晚的表现,这可是更上一层楼的车祸现场。陈希又是尴尬又是畅快,现在谁看谁是傻逼? 脚步声渐渐逼近。 “陈小姐。”那个在她梦里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出现了。 千惠在桌子下狂踢她的脚。 陈希趴着装死,心中怒吼:别踢了,要淤青了! “我没带钥匙,手机也坏了,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 陈希缓缓抬头,扯出一个微笑,“我还要陪朋友,不如我把钥匙给你……” 室友沉默地站着,并不接话。一双眼睛像水洗过一样湿漉漉的,恳求似地盯着她。 陈希瞪他:做个识相的成年人吧,还不快走? 室友回望:…… 千惠先受不了了,她看了看时间,默默收拾好包,“我也差不多该走了,下午一点半的飞机。现在出发刚好来得及。” 陈希用眼神向她求救。 千惠假装没看到,拍拍她的肩,“单我已经买了。你……到家记得给我打电话。下回再约。”说完轻快地下楼了。马尾一甩一甩,毫不留恋。 夭寿哦!这是什么进展?! 都不关心一下这是不是拐卖现场吗? 小白脸还在盯着她,像小时候家里养的狗。一声不吭也挺像的。 陈希心中叹息,只能起身准备带他回家。 经过楼下吧台时,室友突然道:“我还没买单。” 陈希一顿,默默掏出手机,对结账的服务生道:“就是闹分手那桌。” 结账的正是之前带她上楼的男孩,圆溜溜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后的男人,全是好奇。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干净利落结了账。 出门之后是更隆重的场面——门口排队的人齐刷刷看过来。 陈希拉低帽檐,硬着头皮往前走。假装和身后的男人不认识。 室友又道:“我东西还在公司。” “今天不是周末吗?” “我加班。” 陈希冷着脸,“先回家再说。” 室友一脸淡定,“我房间的钥匙在公司。” 就是回了家也进不去房间的意思呗。哪有人钥匙会分开放的。 陈希忍住怒火,问道:“公司在哪儿?” 室友报出一个地址,几乎是在另一个区,离这里六站地铁。 陈希又瞪他,他也不说别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像在等她做决定,是扔下他不管,还是奉陪到底。 他的头发在太阳下渐渐干了,拨到脑后的发丝开始支棱起来,配着他那好学生的脸,看起来就像是会来问题目的学弟。 就是那半湿的衬衫分外碍眼,稍微注意就能看到rutou。 陈希叹了口,脱下外套递给他,“这件衣服本来就是男码,你要不先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