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米秀才赴任前,单独设宴请了林云舒母子和何知远到家中坐客。 席间,米秀才给林云舒和何知远行了大礼,拜谢两人慷慨借钱。 小四这才知晓母亲居然借了两千两银子给先生。他也是个聪明人,略想一想就明白母亲是为了给自己铺路,心中很是感动。 心中越发想要出人头地,方能不辜负母亲一番苦心。 米秀才人逢喜事精神爽,脸色红润,虽没当官,精神面貌却与之前大不一样,林云舒心中暗想,她之前也太武断了,瞧瞧人家现在不就有了点官威了么,见他向自己道谢,林云舒笑道,“你是我家小四的先生,本来就是自己人,我能帮上你,是我的荣幸。” 何知远也点头附和,“对,米贤弟千万别放在心上。” 话都说到这份上,米秀才也不再废话,只举杯道,“你们的恩情,小弟牢记在心。以后若有机会,一定竭尽全力答谢你们的恩情。” 林云舒却笑道,“恩情谈不上。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在东风县开家饭馆,只要你帮忙照看,别让流氓地痞前去sao扰,就算是帮我了大忙了。” 米秀才一脸正色,“这是我应尽之责,顾大姐不必客气。” 几人聊了会东风县的习俗,宴饮已至大半之时,何知远的小厮来报,说是京中有人来信。 何知远几位告罪,到门外听小厮耳语几句,当下大惊,禀退小厮后,转身进了房间。 他面上带了一丝喜意,藏都藏不住,米秀才揶揄道,“何兄这是有喜事发生?” “是大家的好事。”何知远乐得整个人飞扬起来,“我们河间府以后的税赋都要上交给官府。” 林云舒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何知远给她解释,“这意味着皇上可能会收回封地。” 没有封地的王爷,以后河间府的老大就是知府。王府的人再也不会指手画脚。想想就觉得痛快。 林云舒老早就想问了,“为什么皇上不把信王贬为庶人呢?” 何知远给她科普皇室,“当今皇上没有兄弟。先帝那一辈,参加党争的王爷众多,大多都被先帝圈禁自杀,只余下信王与宁王。听说宁王被人下了绝育药。终身不能有子嗣。而信王是跟皇上关系最亲近的叔叔。” 那就是说如果皇上没有子嗣,将来的储君极有可能是信王的儿子。 而且信王只是贩卖私盐,要是普通人犯了这事,早就砍头了。可信王到底是王爷。皇上又素来宽和,只是将他软禁京城,并没有别的惩罚。 现在皇上要将税赋收回去,只怕多半还是卫党和太后党的功劳。就这还是努力了大半年。 回去的路上,林云舒心生感慨,这没经历过夺嫡就当上皇帝的人性子就是软。 这要是换了雍正,估计早就将信王所谋之事,想个明明白白。 他一个王爷有那么大的封地,还经常会有赏赐,他缺钱花吗? 想想那些死士,想想柳月晨的爹,他贩卖私盐根本就是为了谋反啊!可惜皇上太过优柔寡断或许是太年轻了,整天只知道吟诗作对,一点也不杀伐果决。 第35章 日子平静而过,冬去春来,又是桃红柳绿,春燕衔泥时。 这一年多,小四刻苦读书,终于在十六这年,参加院试,以排名二十二的成绩考上秀才。 这不仅仅只是顾家饭馆的喜事,更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族长得知喜讯,大手一挥,特地找了戏班子,在顾家村宗祠门口摆了三天流水席。 带着族人拜谢祖宗,场面十分热闹。 附近几个村子得知这一消息,纷纷前来观看,羡慕不已。 有那动了心思的人家,打起替小四说媒的主意。 年纪轻轻就已中秀才,家中还有饭馆日进斗金。嫁给他,一辈子都不愁了。 于是,小四一行人归家,不止本族人出来迎接,就连外村人都来瞻仰秀才公的风彩。 乡下姑娘没有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想法。 许多家中有待嫁闺女的人家都携着女儿一块过来。 只是人多眼杂,一直没有机会凑上前。 族长带着四个兄弟到祠堂祭祖。林云舒直接回了家。 一波接一波的族人上门道喜,林云舒带着两个儿媳上前应付。跟大家闲扯一通,没说几句就有人绕到小四亲事上。 林云舒还真没考虑那么远。十六岁的年纪现在就给他定亲也太早了吧?而且他还要读书,谈恋爱最花时间了。 有人劝道,“秀才娘,好人家的闺女可得赶早定。要是晚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林云舒还没说话,花媒婆就道,“行了吧。永季已经考上了秀才,当然要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呀。怎么能搁乡下找呢。那可是耽误他前程的。” 守庭媳妇拍着膝盖乐颠颠道,“门当户对的,我也有认识的呀。我娘家那边就有个员外郎,早年间考上秀才,家中有几百亩良田,在城中还有两间铺子。若是娶了他闺女,光陪嫁就能有百亩良田。” 当下就有人不赞同道,“哎哟,那可真大方。百亩良田啊?他这是生怕闺女嫁不出去啊?那得长得多丑啊。照我说找媳妇就该找个美的,像张家庄的张美珠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不过你家小四可是秀才公,一定没问题的……” “你懂啥!好看能当饭吃啊。再说了搁咱们乡下,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搁在有身份的人家,这叫联姻,结两姓之好。”顾婆子经常听自家相公念叨这些大道理,耳濡目染,当即就拿话堵对方。 林云舒只觉得脑壳疼。 …… 话说另一边,祭祖完毕,族长拉着小四到他家中说话。 顾守庭自觉教过小四,便也跟过去。小四恭恭敬敬给两人倒茶,说了一番感激之语。两人心中越发喜欢他。 酒足饭饱后,小四告辞离开。 他出巷子,迎面碰到一位老丈扯着一位年轻姑娘,声音急切,“你快走啊。这可是难得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那姑娘低着头,似乎很不情愿,扯着老丈的袖子央求着,“爹,算了吧。咱们家跟人家不配。” 那老丈急了,“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配的。你长得这样好,嫁给秀才公不比嫁给黄员外当小妾要好啊?我可是为你的下半辈子着想。你居然不识好歹。” 许是这一句话起了作用,那姑娘倒也不挣扎了,乖乖跟在他身后。 小四虽觉得这两人有些奇怪,却也没有上前。 擦身而过,刚走几步,就见那老丈折回来,抢先一步拦住他的去路,眼睛落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你是不是叫顾永季?” 小四微怔,不明所以,微蹙眉头,“是啊。老人家找我有事?” 老丈喜上眉稍,将女儿扯到自己面前,“这是我闺女,名叫张宝珠。今年十六……” 张宝珠微微抬头,露出那张五官精致的娇俏小脸,一双剪水清瞳像微微荡着涟漪的湖水,娇美中透着几分天真无暇,她脸上的肌肤瓷白如玉,好像珍珠一样散发柔润的光泽,樱桃似的嘴唇微微翘着,像是刚刚成熟的菱角,鼻如悬胆,皓牙细洁,身材更是颀秀丰整,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姑娘。 小四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有成千万万个鼓在敲击,砰砰不停。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丽的佳人。 张宝珠被他瞧得俏脸微红,再次低下了头。 老丈见他这副呆样,心里暗喜,轻轻咳了一声,小声唤道,“顾秀才?” 小四猛然回神,对上老丈那戏谑的目光,脸立时涨成猪肝色,就连那耳尖都红透了。他自觉失了一礼,冲着老丈施了一礼,“抱歉!” 说完,不等老丈反应,急匆匆离去。 煮熟的鸭子眼见着飞了,老丈哪肯放弃,追在后面喊道,“我家住张家庄,家中三个儿子,唯有一女。” 小四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对上姑娘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心跳加快。老大从旁边过来,揽着他往家走。 身后张宝珠脸颊微红,心头涌起一抹失落之情,她咬着嘴唇,眼泪差点流出泪来,委屈极了,“爹,我们这样太失礼了。” 老丈捋着胡子,“我也是没法子。你长得太招人眼了,家境好的人家根本不愿娶你。不走这一道,难不成你真想给人作妾?” 张宝珠神色暗淡。 小四到了家中,正巧听到花媒婆在跟自家亲娘聊嫁娶之事。小四原以为是谈论三哥的,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竟是说的他。 林云舒对小四的期许还是很高的,“若是以前,给他找个人品好,长得端庄贤惠的也就满足了。可我担心,万一他考上举人,将来做了官。这样的媳妇会拖他后腿。” 花媒婆想想也是,“你考虑得对。小四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秀才,未必不能中举。等他当了举人老爷。乡下这些姑娘确实委屈了他。” 林云舒刚要张嘴,一抬头就见小四立在门口,“怎么了?脸这么红?你这是吃酒了?” 花媒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林云舒送她出去。 小四回到房里,心中始终不能忘记那位姑娘。他清楚记得她的样子,怎么赶都赶不出去。 一连三天,他精神都不太好,还挂着转眼圈。 林云舒瞧着他这样子,心疼得不行,“学习也别太用功了。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什么事都得慢慢来。” 小四知道母亲这是误会了,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抬头看着亲娘,“娘,我不能娶良家女子?” 他眼里闪烁着光,那是希望的光。 林云舒捏着下巴,不答反问,“你是不是遇到喜欢的姑娘了?” “嗯”小四也不瞒她,神色有点尴尬,“前几日确实遇到一个姑娘。” 林云舒被他惊住。一见钟情吗?前世她看过古代的画本,那些男女主人公见了一面就相约私奔,她原以为是艺术加工,谁成想今儿就遇到一个。 林云舒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将厉害关系讲给他听,“那我问你,若你真娶了她,她在仕途上必定不能帮你。甚至因为她不善接人待物,极有可能会拖你后腿,你依然要娶她?” “娘,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学才会的。没有人生下就会走。”小四想了好一会儿,辩驳道。 林云舒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一再举办才士论会倒是让这小子思维越加敏捷。口才也越发好了。 林云舒也没否定,“如果你真的做了决定,娘自然支持你。她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若是人品没有问题,娘就请你花婶子去他家提亲?” 小四翘起嘴角,原以还要花很长时间说服,没想到母亲这么爽快就答应,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林云舒却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别这样看着我。道路是你自己选的。将来的路若是艰辛,你要自己挺过去。不要后悔今日做的选择。” 小四确实想了三天,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定,点头,“娘,多谢你成全。” 林云舒摆了摆手,吃完饭,她就请了花媒婆打听。 得知是张家庄的张宝珠,花媒婆拍着大腿有点古怪,“你说她呀。她可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原先我还想将她说给老三呢。谁成想你家老三竟然……哎,不提也罢。” 林云舒挥了挥手,浑不在意,“他俩也没相成。不算。” 花媒婆点头,将张家情况一五一十说给她听,“那张老头得了这么一个天仙女儿,就想着把她嫁给大户人家。可你也知晓,那些大户人家哪看得上她一个农村姑娘?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我前儿个听说张老头有意将女儿许给黄员外当妾。他怎么又打起小四的主意呢?” “那张宝珠本人呢?”林云舒对张老头这做法虽然不认同,但对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且这年代对嫁女多数的想法都是嫁出女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到走头无路的地步万万做不出上门打秋风的事来。她也就略过不提。 花媒婆对张宝珠的评价倒是极高,“那张宝珠倒是个好的。她母亲七岁就没了,茹苦耐劳,洒扫庭院,洗衣做饭,样样都会。没事的时候,就待在自己房里做女红。张老头还专门给她找了个女先生,教她识字。听人说,非常聪明。除了陪嫁少些,嫁给小四倒也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