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林濛人还没走到，那车门就开了。 她停了一步有些无奈，恐怕诸郁深自己也不会想到，这“体贴”的举动，在半夜已经安静下来的地下车库，有多吓人吧？ 上了车，车门刚关，音乐就又响了起来。 是林濛喜欢的歌，她略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转换的夜景。 “今天的电影很好看。” 诸郁深有种特殊的能力，他说话认真的程度总让人觉得，他是个不会说假话的人。 林濛瞅他：“是我出品的电影才好看，还是电影本身好看？” 诸郁深随口正要回答，脑海中却忽然出现了他最近看过的无数林濛粉丝的微博。 他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又咽了回去，郑重其事地回答：“《路》本身就是好电影，而你出品的电影，在我心里也永远是好电影。” …… 林濛并没有趁机问送命题的意思，不过诸郁深这回答让她有些意外，现在的他还真的……挺会讲话。 二人世界并没有太久，林濛很快就到家。 诸郁深颇为熟练地从后座拿来袋子，放在了林濛的身边。 果然，不是不到，只是时候未到。 林濛想着家里已经塞得很满的柜子，有些头疼，可能又得买个新的柜子了。 车子里安静了片刻，她一侧首，才看到诸郁深如墨般的眼眸里，陡然生出的失落。 “你是不是收得很为难？”他伸出手正打算拿回纸袋。 诸郁深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迟钝，他天天送礼物，还时常会摸不准林濛的心意，她应该收得很为难吧？ 林濛伸出手按在了纸袋上面：“没有。”半晌，她在安静的空气里补了一句，“没有为难。” 她得承认，看到诸郁深的眼神，她有些心软。 应当是车里开的灯太亮，才显得诸郁深的眼神都带着光。 林濛拿着纸袋正准备下车，一回头，果不其然撞到诸郁深的眼神里。 那眼神里装的是满的快溢出来，她没法骗自己说不懂的深情。 “怎么了？”他抬着头看人的样子，就像是只正在认真讨好人的小狗。 林濛一时找不到更恰当的形容词。 ……楚楚可怜的。 这也太不诸郁深了。 林濛瞥他：“你的影评写得很差，不许发了，知道没有？” 现在已经快三点，按照诸郁深的性子，写完影评才肯睡，他又不是放国庆的人。 诸郁深沉默了半晌：“……知道了。” 林濛听出他话间略有些不情愿，可没松口，只是轻声道了句晚安，便轻快地到了楼上。 诸郁深掏出了兜里的手机，看着新开的备忘录里已经写了一半的影评，陷入了沉默。 他的影评……写得真的很不好吗？ 他脑海中飘过的，是曾经看到过某位粉丝写下的文章：“像是林总这样有情怀、有才华的人，一定会喜欢一个能读懂她，能明白她作品里含义的人，这种精神上的共鸣，比任何东西都要浪漫。” 还有今天看到的采访，《路》的几个参演演员，在采访中称林濛是他们敬佩、仰慕的人。 危机感，一下把他装满，才刚因为有进步欢喜的心，又迅速地恢复了备战期。 还得努力才行。 …… 尤鑫言看完电影，悄悄地抹掉了眼角的眼泪。 还真别说，《路》还确实挺感人。 明明没有什么故作煽情的戏份，可却让人看的时候，格外激动。 尤鑫言跟着人群出去，竖着耳朵都能听到，旁边人兴奋的讨论，像是在凌晨都察觉不到困倦一样。 他一直到了车上，才有空拿起被忽视了许久的手机，搜着网上的相关资讯。 尤鑫言看的是能买到的最近的场次，现在距离首映结束，也才过了一个半小时，他本以为看到的评论不多，却没有想到连影评都出来了，他看着影评，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尤鑫言点开的这篇是谢应平写的，对方之前就认认真真地写过一篇吹《深海孤岛》的影评，写得不错，那时给尤鑫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应平也写了给《空军战士》的影评，他对片子的评价不好不坏，只说是部合格的献礼片，对有些俗套打安全牌的剧情批评了两句，并认为有些演员的演技只能打70分，在其中的角色略有些勉强。 而对《路》他可以说是极尽溢美之词。 “我在想要怎么形容《路》，一开始我以为这部电影，会败于它的题材，可看完这部电影，我才发现，成就它的，竟然反而是它的题材。你可曾认真地端倪过我们脚下的路？你可曾想过他们是怎么建成，如何修缮，平日里出行因为修路受阻的时候，通常只是抱怨一句修路真烦的我们，是否曾为能够在平坦的道路上行车，感谢过别人付出的努力？” “它拍的是《路》，可我觉得它拍的是无数被我们忽视的基建项目，包括北方的供暖项目、每天我们赖以生活的水电、现在几乎覆盖所有城市，大部分地区的网络……只有在觉得不便的时候，我们觉得愤怒不满，可在发现便利的时候，我们是否觉得感动呢？” “《路》讲的其实是一个简单的故事，一条被当做任务，必须要修建的道路，它不只是为山村提供便利，也为和其他城市、省份的链接提供了道路，而在其中所遇到的困难，更是超乎我们的想象。” 谢应平写了很多，他比普通观众更为感慨，因为他经历过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平坦马路、没有动车、甚至电都没通的年代。 “影片到最后的彩蛋，更是让我想了很多，修建这条路的工人，甚至没把这当做一件伟大的事情；民众们关注政绩的时候，更关注的是和民生息息相关的房价物价；盘点教授成就的时候，也有无数比这更值得铭记的成就。可能有的观众看到这会觉得心酸，可那时候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并不是这个。” “我想的是——我们的每一个人，不也在为这个社会，做着我们微小的贡献吗？好好工作、热爱生活，而国家发展到今天，是不是也能骄傲地说一句，政府在努力，我们也在努力，这份努力因为太平凡，我们没人看得见，可正是我们平凡又微小的努力，才共同让这个国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尤鑫言翻看着其他网友的评价，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网友们产生的想法各不一样。 有人开始回忆起，以前有网友发表过，认为自己交的税根本就是被乱花没用的事情，然后惊讶的发现，不但在道路的修建上，国家还有无数大家总是忽略的地方，花了很多的钱，比如教育。 有人开始翻找起了纪录片，盘点起国内同样克服了万千困难才修建起来的道路，而他们通常被人忘记，如果说起城市里的地标建筑，大家头头是道，可要是说起曾经花了几年，几千人力共同堆积起的路，却无人能想起姓名。 也有建筑工人、修路工人的家属开始发出他们的声音—— “以前我觉得，我爸是没读书，靠劳力赚钱，可今天我忽然觉得自己挺混，他的工作，不也是在为这个社会做贡献吗？他虽然没有参加修路，可他建了不少楼，装修了很多很多的房子！” “我决定明天打电话叫我老爸去看这部电影，其实我爸也修过城市的道路呢！不过他是外包的那种，只是缝缝补补。” 无数的声音，汇聚于此，热搜也渐渐地在大半夜被顶了起来，登顶了一天的《空军战士》所买的好几个热搜，都被压了下去。 #你从未关注过的道路# #我们的奇迹# …… 不用到天亮，尤鑫言都能预料到这局势的转变。 他黑着脸刷着实时，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居然还有网友，号召着做自来水，说他们《空军战士》买的热搜太多，要多帮《路》做宣传。 他刚想吐槽，又归于沉默。 尤鑫言想起当初，在确定《空军战士》这部电影能成为献礼片时他的狂喜。 然后……他改了多少次剧本？加了多少个角色？当然，他提出的要求，并没有破坏电影的完成度，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一些眼尖的网友，确实看出了其中的违和之处。 尤鑫言只是个商人，他没那么多追求。 可这时候他忍不住生出的是对自我的质疑，如果当初他没有往商业的角度思考、没有考虑那么多的利益，会不会这部《空军战士》能够和《路》势均力敌？ 出问题的到底是他，还是公司的员工呢？ 抓到最后，内鬼居然抓错了。 出错的人是他自己吗？ 尤鑫言又很快地否定了这样的想法，他露出有些迷惘的神情，《空军战士》虽然不到满分，可也不是一部差片。 他没错。 只能怪既生瑜何生亮吧？ …… 尤鑫言这回总算猜准了一次，口碑给票房带来的作用，确实在《路》上发挥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在国庆假期，伴随着阅兵仪式举行，大家爱国情怀蓬勃的时候，这部电影，正切中了网友的心。 《空军战士》讲的是军人们创造出的奇迹，在商业化后的剧本里，是有些俗套但也有趣的个人英雄故事。 而《路》所传递的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英雄的集体英雄主义，吸引来了一批又一批的观众。 同样是官方支持，协助宣传，可由于《路》的涉及范围广，能宣传的面也广。 ——消防科普起了平日里总有人吐槽的强制消防检查，又盘点起了国家队消防的投入。 ——卫生部门则同样说起了国家对公立医院的支持，列举起了比起医疗事故没那么被关注的接诊人次等大数据。 似乎每一个部门，每一个人都能参与进来这个话题。 平日里大家看不到，更多时候都持着批判态度审视的部分，这时候也忽然出现了自己的光芒。 “原来我们的国家，没以为的那么糟糕，他做了很多的努力，也进步了很多。” “而每一个我们，完成自己的职责，也在为这个国家，付出属于自己的力量。” 电影里的《路》是路。 电影外的路，远远不止指着路。 当然，身为献礼片的《空军战士》无论赚多少，都不算亏，可被《路》彻底压在头上，票房倍胜的它，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一种失败。 同样关注着这的夏渠自然是注意到了局势的变化。 他很烦恼，非常烦恼。 他居然抄错作业了！原来以为是模范生的尤氏娱乐，在造梦娱乐的“学神”级别表现面前，正确率堪忧。 看来……他只能换一份作业抄了。 沉思许久的夏渠立刻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之前打进来的电话。 “喂，是尤总吗？”夏渠特别客气。 电话里的尤鑫言很不耐烦：“什么事？” “是这样的，尤总，我有个合作想和你谈一谈。”夏渠很是礼貌，“我知道《空军战士》现在的成绩很不错，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海上生明月》的预告片和《空军战士》绑定播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