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子岚沿着他们之前跑过的路径走回去，没多久就在小径边找到了掉落的草药篮子。 灵果散落了一地，好在都没有滚太远。 子岚简单地将果子收拾起来，叼回去找雪梨。 雪梨正在床上焦急地等着，见大雪狼将篮子原模原样地带回来了，终于松了口气。 雪梨“呜呜”地低唤了一声，就跑过去将雪狼放到她床边的篮子团住，惊喜地蹭蹭。 然后她赶忙将果子衔出来，一颗一颗检查有没有摔坏。 子岚看得出雪梨很重视自己采的草药。 他因为自幼生病，从小服药，与医仙接触得也比较多，以前曾经听医仙说过，有不少仙药制作的细节十分繁琐苛刻，对药材的要求也很高，只差一点可能效果就会不如预期。 小九尾狐显然格外小心，每一颗都看得极为仔细，直到全部确认都没有问题，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雪狼看小九尾狐好像检查完了，放心下来，替她将篮子叼走，往房间外走去。 雪梨看到大雪狼主动叼走她的篮子一愣，她刚刚因为果子们没事而放松的心又是一惊，纠结地竖起了尾巴。 …… 雪梨这日跑得伤筋动骨，只好休息了一会儿，但是大雪狼这两日的举动给她敲响了警钟，让她满心疑虑，不得不多想。 于是白鹿这日过来找雪梨玩的时候，就看到雪梨一只小九尾狐累得四只爪子动不了，惨兮兮地趴在床上，却还满脸严肃，似乎正忧虑地陷入沉思。 白鹿被雪梨的样子吓了一跳，问道：“出什么事啦？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雪梨深沉地道：“我在想，这只狼该不会搬不出去了吧……” “啊？” 白鹿不知道前因后果，困惑地望着她。 雪梨便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雪梨最近心里一直揣着大雪狼将来住处的事。 她原本的计划，是打算等大雪狼养完伤，就让他自己到森林住的，然而这只雪狼现在亲近她亲近得过分。 她最近走到哪里，都有狼跟着她；她缺什么东西，都有狼给她叼；就连她出去喝口水，大雪狼都会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地守着她，简直像是一道不离不弃的白色影子。 雪梨万万没有想到大雪狼会这么粘人。 目前的情形，简直就像是这只雪狼已经将她当作了家人或者别的什么的，雪梨担心这只狼真的就这样跟上自己、打算跟自己一起住了，倒不是她不愿意和雪狼一起居住，实在是这么大一只狼，长期养在小木屋里太勉强了，而且她之前也没有预料到过这种情况。 然而如今这只狼看起来，好像确实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想到这里，雪梨不禁烦恼地“嗷！”了一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 白鹿听到雪梨的描述也吃了一惊，她问道：“那只狼对洞xue一点挑选的兴趣也没有吗？完全没有住的打算吗？” 雪梨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 白鹿有点不相信竟然有动物会对那么好的山洞毫无兴趣，想了想，又问：“会不会是雪狼有什么别的习性，所以住不惯洞xue呀？” 这个问题雪梨也不是完全没考虑过，但看雪狼在家里铺个垫子就愿意住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性不高。 她又摇摇头：“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像。” 白鹿于是只好同情地看着雪梨：“那我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了，他可能真的跟上你啦。” “嗷……” 雪梨听到这个答案，垂头丧气地趴了下来。 白鹿看着她的模样好笑。 其实仔细想想，当初是雪梨给大雪狼治伤的，后来又是雪梨一直在照顾他，狼是家族团体观念很强的物种，听说也很重感情，雪梨这样照料过他，那只大雪狼会将她当作同伴、跟着她也不奇怪。 想到这里，白鹿心中一动。 她说：“实在不行的话，要不你就干脆让他一直住在这里好啦！我们虽然一直在帮雪狼找新住所，但他毕竟长得那么大，大家多少都还有点怕他，他住在你这里才是大家最安心的。” “可是，姨母现在不在，我都没有和她交代过，而且这么大一只狼……” 雪梨动动爪子，对目前的情况犹豫不决。 再说，她并不肯定自己的猜测就是对的，说不定雪狼只是单纯的没明白她的意思。 白鹿也不是不能理解雪梨为难的处境，她心疼地看向雪梨，琢磨了一会儿，体贴地道：“要不这样吧，我再回去和其他人再商量一下，我们这段日子再帮忙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洞xue，没准儿只是山洞不符合雪狼的心意，再多试试就行了。反正离一个月之期还有十多天呢！雪梨你可以慢慢想办法。” “嗯！谢谢你们。” 目前好像也只能再想办法试试了，雪梨很感激白鹿过来陪她商量，不好意思地对她摇摇尾巴。 “不客气嗷！” 白鹿高兴地跃了两下前蹄。 她说：“那我就先去找其他人啦！” “路上小心！” 白鹿对雪梨欢快地挥挥短短的尾巴，踏着蹄子蹦走了。 雪梨目送着白鹿离开，等白鹿的身影消失在灌木丛中不见后，她又窗外别处看。 大雪狼这会儿不在屋子里，她和白鹿在屋里聊天的时候，雪狼则独自徘徊在屋外。 他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很安静，要不就是卧着休息，要不就是缓慢地走动，有时还会帮忙摆东西。 雪梨见雪狼还在外面晃悠，想了想，觉得自己光在床上休息也休息得有点无聊了，索性便跑出来，打算开始做姨母留下来的功课。 雪梨虽然不喜欢吃萝卜，但对待姨母说的话，大半都很认真，尤其是关于医道方面，雪梨清楚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她今日从外面采来的灵果，就是专门为了功课。 雪梨跑到柜子前，想拿果子下来捣药，却发现这回的果子是雪狼之前替放的，被放在很高的位子。 雪梨本来跳上去拿也无妨，但她今日跑得太厉害，四只小爪子现在还颤得厉害，蹦了几下实在太勉强，停顿一下，雪梨还是化成了人身—— 另一边，子岚原本知道小九尾狐和白鹿在屋子里聊天，他便耐心地在屋外等着，没有进去打扰。 但这一会儿，子岚看到小白鹿从木屋里出来了，家里应该又只剩下小九尾狐一个人，他没有犹豫，当然立刻往木屋里走，打算去看看小九尾狐休息得怎么样了。 谁知刚一踏到门口，就见小九尾狐在架子前使劲跳来跳去，想拿架子上的东西，但始终够不着。 子岚连忙走过去，准备让小白狐爬到他头上拿，然而还不等他走进，眼前忽然淡光一闪。 小九尾狐化成了人身。 只见屋里再没有了小狐狸的身影，取之以待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第22章 面前的女孩子着一身浅色的春衫罗裙，脚上穿刺了花的绣鞋，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身后。 她身后还拖着九条雪白的狐尾，发间立着尖尖的雪耳，她皮肤白皙如皎月，黛眉娥娥，一双杏眸清澈明亮，眼中似含星光，不染铅华，却有一种雅致出尘的独特气质，素衣难掩清雅，有如明月游于轻云间。 子岚看得怔了。 雪梨在仙境中用原形跟小动物们相处方便，自姨母外出以后，她便更习惯用狐形四处乱跑。虽然做姨母的功课有时候要化成人身，但雪梨这阵子要照顾雪狼的伤势，白天比以前忙碌许多，功课尽管不曾懈怠，但雪梨几乎都是等夜深人静后在月下偷偷做的。 子岚伤势尚未痊愈，起初大半日都要昏睡，最近虽然比之前好一些了，但休息睡眠的时间仍比正常要长，雪梨每晚给他喝的安补疗伤之药都有安神之效，子岚晚上几乎不会醒。这段时间下来，他都快忘了小九尾狐是能够化人身的。 认真算起来，这竟然是子岚第一次看见她的人形。 雪梨正小心翼翼地稍稍踮着脚，素手纤纤，浅袖顺着手臂垂下，她从架子上拿下上午摘回来的灵果，然后又一一挑选草药和医具，眼眸转动时，修长浓密的睫毛有如振翅的蝉翼。 子岚不知怎么的，想起离开狼境前，狼官在道室随口聊起的戏言，还有道室中那幅浮了叉的、属于九尾狐的星宿神兽图。 狼官说，九尾狐一族无故消失前，当年的九尾狐族每一个人都是比月逐花的美人，如今玉兔族和雉鸟族在九重天上还能争论谁是第一美，说到底，只是大家没有见过九尾狐罢了。 子岚说不出话来。 他难以形容眼前看到的景象。 他自觉并非看重相貌的人，对雪梨的好感也是因为她在危难之中施以援手，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猝不及防地受到了冲击。 清丽与华雅融合得恰到好处，九尾飘飘仿似仙云，她身上明明是极简单的衣饰，却飘飖出尘，美得不似世间真物。 难以想象世间竟然能有如此通透的美感，即便是在九重天上，都会让人有恍惚以为不真之感。 子岚如今真的亲眼见到九尾狐了，但若是回去以后狼官问起，只怕他也不知该用何等语言向他描述。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抱着怀中拿好的东西回过头，注意到是子岚进来，便笑着道：“你回来啦？” 子岚听到小九尾狐化的人身对她说了一句话。 仙语的妙处在于一种玄妙的韵感和灵心，并不在于声音，故而她化成人身后，说话虽然不是嗷呜嗷呜了，但子岚既然不懂这个仙境中的话语，自然依然听不懂雪梨说的话。在他听来，雪梨此时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串风铃发出的音节，轻轻铃铃的，有一些像是上古仙语的音调，可是拼凑不全句子，难以听懂。 她身上有淡淡的草药味，就跟当小狐狸时的感觉一样。 子岚嗅到雪梨身上的气息，却忽然有些焦躁起来。 他大致能猜得到小九尾狐应该是和平时一般在跟他打招呼。 他现在已经看到了雪梨了人身，子岚觉得自己应当礼尚往来，将自己的人形也让雪梨看看。毕竟他现在是正在追求小九尾狐了，小九尾狐只见过他的狼身，如果不看人身的话，她可能很难对他产生跟进一步的理解和好感。 然而偏偏他身上的仙气还没有恢复，伤口也在修养的状态，在这种状况下没法变成人形，子岚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你的人身很漂亮……” 子岚动了动嘴，试图解释道：“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化成人形，等我再修养一阵子，等能够化成人身了，第一时间就来给你看。” 大雪狼：“嗷呜——嗷呜嗷呜——嗷呜——” 雪梨：“？” 雪梨不太明白大雪狼为什么忽然看起来有点急躁的样子。 她歪了下头，雪白的狐耳跟着她的动作一起歪到一边，看上去就非常疑惑的样子。 不过雪梨没有在意太久，她差不多应该开始修炼。 她将怀里的东西收拾好，抱着她的医具和草药坐到了固定的位置上。 雪梨熟练地将草药取出几株放入药臼，捣碎，手指轻快一抓，撒上一把早已准备好的花瓣似的干药草，然后打开一个她今日特意采回来的新鲜灵果，麻利取汁，滴入药臼中，然后用药杵混合，重新再捣。 雪梨对材料非常熟悉，一摸就知道量，十分精准，甚至不需要用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