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陈默低垂着头，没有去看陈永国，他的记忆力很好，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记得。 记忆里，一直都是秦楠陪着他，耐心的和他说话，不管他回不回应，而他对父亲的回忆，最多的就是每日晚上停在门口的车声。 这一天，没人问他要报哪个学校，关于未来有什么打算。 虽然同住一个小区，又不过相隔百步距离，然而阮萌的这一天，过得和陈默完全不同。 阮萌一早醒来，就收到了一个重磅级好消息。 她接到了美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会通过。 恰巧国内大学的分数线公布，她的分数线和国内理想大学正好差了几分，不过因为已经通过了美国学校的申请，阮萌也没有感到失落。 阮萌一家三口都沉浸在这个消息的喜悦中，但阮春秋还是郑重的问阮萌，“萌萌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 阮萌仍旧像是在云雾里飘着般，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她毫不犹豫道，“当然要去了。” 阮春秋和俞华都露出笑容，然后阮春秋道，“你的基础还是比较薄弱，到了那边短时间肯定会跟不上，为了能够尽快适应那边的语言环境和课业进度，爸爸给你报了一个全封闭的补习班，你先学习一个月，然后再去那边预科班上课，那边的事情爸爸也都帮你安排好了。” 阮萌立即扑上去抱住阮春秋，没想到本来还不确定的事，她都没好意思和陈默赵文赫说，阮春秋却早早就做了安排。 整个上午，阮萌的心都像漂浮在云彩里，感觉落不到地上，一会上楼一会下楼，一会忘记自己手边的事，一会忘记自己要说的话，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所幸阮春秋和俞华早就做好了安排，下午，阮春秋带着阮萌去办签证，因为有美国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手续办理的很顺利，晚上，阮春秋又做了一桌子的菜，为阮萌庆祝。 第二天一早，陈默下楼，一楼陈永国的卧室门开着，人已经不在里面，陈默视线只在门上停顿片刻，就移开了视线。他出了家门，来到对面。 这个时间点，一般阮萌刚起床，然而他敲开门，里面只有俞华一人，俞华看着陈默，笑着道，“是陈默啊，大学报的怎么样了？昨天录取线大多数都出来了，萌萌说你考了725，最好的学校分数线都过了，应该不用担心了。” 陈默对于这种话不知该回复什么，所以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阮萌在吗？” “阮萌一早和她爸爸去补习班了，马上要出国了她的英语口语和听力还是需要好好补补。” 陈默的眼神不可置信，“出国？” 俞华喜形于色，“是啊，之前的美国学校申请通过了，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阮萌这次是封闭式补习，因为走得早，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一声，有事你给她打电话，那里手机还是让带的。” 听完俞华的话，陈默愣怔的在原地反应了十几秒，然后反常的连谢谢都没说，就快步转身回去。 俞华看着少年一人单薄沉默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形影不离的两人，这次注定是要分开了。 青春就是如此未知和残酷，即便同坐一个教室、曾经亲密的分享过同一片天空、一起欣赏过同一片风景，然而每个人的未来，都不尽相同。 第36章 我的天才男友 阮萌的补习班是全封闭训练, 从踏入这个营地起, 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英文, 所有人不管是课上还是日常生活的交流, 全部都是英语，老师也多数都是美籍的外教。 这种环境确实很有效果，阮萌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氛围，就好像已经生活在国外一样。 中间她给陈默发过几次信息，询问他报名的事情，陈默的回复毫不意外，他选择了国内最好的理工大学。 阮萌知道陈默并不是很喜欢手机联系, 所以她也就偶尔发个信息问候，不过每次陈默都会回复。 赵文赫知道阮萌被录取的消息，电话里听起来比她都兴奋，“可以啊阮萌，没想到以后就成了精英abc了，我要是出国你可得罩着我啊！” 阮萌回他，“没问题，你报的学校怎么样了？” “哎, 就那样呗, 也就是刚过二本线。”说到这里，赵文赫突然道, “你说，要不我也去美国得了，反正国内的学校也就那样, 去国外混个文凭回来怎么着也比国内的二本大学强。” 之前阮萌考雅思的时候赵文赫也跟着凑热闹，成绩正好过了及格线，以赵文赫的成绩在美国申请个二流大学应该也差不多，阮萌回道，“要不你试试，反正多个选择多条路。” 赵文赫立即挂了电话，开始网上申请学校。 一个月的封闭式培训转瞬而逝，赵文赫申请的学校也被通过，现在阮萌和赵文赫一起准备去美国。 美国那边预科班开学早，从培训班回来，就开始收拾出国需要的行李。 阮萌回来第一天，就去对面找陈默，按了门铃过了一会，陈默才打开了门。 阮萌错身进去，打量着里面，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问道，“家里怎么就你一个人？保姆呢？” 陈默低垂着头，没有和阮萌对视，“辞职。” “阿姨和陈然呢？” 陈默平静的叙述，“离婚，搬走了。” 阮萌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虽然这两年秦楠和陈永国的关系比较紧张，但阮萌也没想到他们会离婚，阮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她开口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陈默抬眸，直勾勾的看着阮萌，“你要走了吗？” 阮萌点点头，这段时间培训其实她也在逃避道别，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默告别。 陈默垂下了头，这个夏天，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他还在停留在原地，停留在这个空荡荡的房子里。 半晌，他轻声问了句，“什么时候？” 阮萌眼神避开他，“后天的机票。”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起来。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面对距离这么远时间这么久的分别。阮萌看着陈默，脸上牵起一丝笑，“到了那边我会给你发信息，到时候你一定要回复哦。” 陈默点了点头，低垂的眼眸看不清神色。 阮萌又嘱咐，“一个人住的话要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去了大学可以交一些朋友，那里的学生应该都是学霸，你们之间应该会有共同语言的。” 陈默小心翼翼的问，“你还会回来吗？” 阮萌失笑，“当然了，不是还有寒暑假么，再说毕业以后也得回来呀。” 陈默再次点了点头。回来就好，他可以一直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阮萌没有注意他的心理活动，继续嘱咐着关于生活琐事的注意事项。 陈默紧紧盯着阮萌，突然又问了一句，“那天晚上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吗？” 阮萌疑惑，“哪天晚上？什么事？” 陈默不再说话。 剩下的一天，阮萌分别去了姥姥家和奶奶家，又收了厚厚的红包，到了第三天，阮春秋早早送她去机场。 美国那边有阮春秋的同学，他拜托对方多多照顾阮萌，住的地方也都提前订好，阮萌到了那边所有的事阮春秋都提前安排妥当。 阮萌对这边没有太大不舍，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坐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 阮萌和赵文赫开学时间不同，赵文赫出国的时间要比阮萌晚一些，阮萌到了陌生的环境，因为有之前培训班的生活，很快就适应过来。 阮春秋托朋友定的公寓离学校很近，步行五分钟的距离，环境也很安全干净，阮萌和公寓里其他各国学生很快就熟悉起来，周末的时候经常会一起公路旅行。 赵文赫来了美国后，因为两人学校相隔不远，赵文赫也租住在阮萌这里的公寓楼，两人像放飞的野鹰，满怀热情的追寻着新生活。 赵文赫虽然呆的是三流大学，但依旧混的风生水起，只要有假期，两人随着这边认识的朋友一起户外旅行，环游周边各国，偶尔也会打打短工，体验生活。 陈默去了全国最出名的理工大学，学习数学专业，他一个人在校外租了一套公寓，独自生活，他将家里的飞机模型和阮萌送的石头都搬了过来。 陈永国除了每月按时到账的生活费，对他的生活漠不关心。 陈默的生活规律简单，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房间，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不用和不必要的人交流，理工的学生性格都比较内向寡言，陈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像是一个异类。 他按时去咨询中心做心理咨询，按时完成咨询师关于社会生活的建议。 他按照咨询师的建议开始兼职打工，虽然陈永国给他的生活费足够花，但他想更快的适应普通人的生活。 那日酒后陈永国说的话一直还萦绕在耳边，或许就是因为他的不同，所以身边的人才会离开他。 墙上挂着两块钟表，一个是北京时间，一个是美国时间。 这里的白天，是那里的黑夜，夜里躺在床上，他对着空气道了一声，“早安。”然后闭上眼睛，开始睡眠。 早晨醒来，对着空气道一声，“晚安。”然后开始起床洗漱。 偶尔手机响起，是阮萌发来的问候短信，陈默总要看过好几遍，才回复。 有时她说一些在那边的生活琐碎，有时她发一些周围的建筑和街道的照片，有时她发来她和赵文赫两人户外爬山、蹦极、攀岩之类的照片。 能看得出来，她的生活很丰富，也很快乐。 陈默并没有不快乐，只是仍旧像以往一样平静无波，而且因为身边少了阮萌的吵闹，愈发单调起来。 他开始渐渐习惯这种单调，不管哪一种生活，他的适应时间总是要比别人慢，他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打破重新精心构建起来的城堡。 因为如果再被打破的话，他不确定能否再次重建起来。 学校里的课业对他来说很简单，不出意外期末考试他仍旧是第一名，得到了全额奖学金。 假期阮萌发来消息，她开始准备假期旅行，同时发来一张她参加平权游行的照片，她看起来依旧活力满满。 陈永国也发了一条讯息，通知陈默他已经再婚。 陈默没有回家，在学校旁边的游戏开发公司找了一份假期的短工。 快到过年的时候，公司放假，陈默简单的收拾了下行李，回到了家里。 陈默走到熟悉的小区里，站在门口，二层的洋楼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光，对面的阮萌家里亮着灯，从外面能看到客厅里的阮春秋和俞华两人有说有笑。 陈默用钥匙打开了门，按开客厅的灯，整个家里落了薄薄一层灰尘，陈永国的新家没有安在这里，这里空置了半年。 陈默卷起衣袖，将整个房间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然后简单的做了一份牛排当晚餐，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吃完，然后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拿出黑色笔记本，在上面记了一个数字。 180，阮萌已经离开整整一百八十天了。 第二天，是腊月二十九，陈默一整天都注意着对面的动静，外面只要发出一点声响，他就会起身走到窗前去看。 一直到了晚上，陈默听到阮春秋的车声，他下楼出来，站在门口，正好阮春秋下了车，然后对陈默笑着打招呼，“陈默回来了？昨天就看到你这边亮着灯，时间太晚就没过来打招呼，今天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陈默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阮春秋见陈默的视线一直盯着他的副驾驶，大概猜到了他是在等阮萌，“萌萌说没抢上机票，今年春节不回来了。” 一瞬间，陈默眼里的光暗了下来。 阮春秋看着独自回到对面的陈默，无奈的摇了摇头。 陈默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房间里的一切和以前都没有变，飞机模型和石头他都随身携带回来，放到了以前的位置。 墙角摆着一副美人鱼图，那是七岁时他和阮萌一起拼好的拼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