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病床上的姥爷皱了皱眉。 随着姜明珍的故事讲述,昏迷于梦境中的何玉向跌落的姜小贞伸出手。 他跨出栏杆,冲向她,将她拥进怀里。 “是炒粉,”现实中的姜明珍对着妞妞,正色道:“是炒粉救了我的命!” 天台上的姜小贞低头,望向七楼之下。 隐约课间学校外面,街的对面,大排档的红色顶棚,它们还在营业中。 “要怎么形容那碗炒粉的味道呢……” “rou丝炒得微焦,咬下去却一点不柴,rou的口感饱满细腻。面条和豆芽的搭配让人拍案叫绝,爽口,咸辣,一大口在嘴里嚼,芬香四溢。” 就这样,为了减肥,好久不沾荤腥油腻的姜小贞,坐在大排档生生地吃完了四碗的炒粉。 “虽说我在跟你讲,我和你姥爷的爱情故事。但怎么说呢。炒粉带来的快乐和爱情带来的快乐,那是不能比的。爱情会让你时而痛苦时而快乐,炒粉呢?炒粉带来的快乐是简单的充实的,能填饱肚子的,只有炒粉不好吃的话才有可能不快乐。可那没关系,大千世界还有其他好吃的,你再吃吃别的就好了。” “姥姥……”妞妞咽口水:“我都被你说饿了。” 诚如姜明珍所言:拯救少女姜小贞的,是炒粉。 吃那四碗炒粉之余,姜小贞的脑袋被这样的想法点亮。 她决定以后要做出不同的好吃的东西,来为自己和大家,带来持续不断的快乐。 炒粉炒粉的,显得太接地气。 因为是讲给小朋友的故事,要有教育意义,所以我们将它称之为梦想。 姜小贞被拯救的那一夜,向她伸出手的是梦想。 寒冷的雨夜,对店家喊出“再来一碗”时,忽然就还想,继续地活下去。 第57章 何玉番外 大四毕业之后, 我留在读大学的城市。 在画院任职,我成了一名职业画家。 而你选择回到故乡的城市。 我妈和徐阿姨始终是很好的朋友, 你家的美容店扩大规模后, 仍旧选择开在我妈的服装店附近。每年回家过春节,我都会和姜叔叔和徐阿姨拜年, 看见他们手机里的你。 照片中你总是笑得开怀,仿佛遇到了许多好事情。 三十岁那年我生日那天,我妈给我打了电话。 我们久违地在电话里聊了许久, 她说起你。 你把你爸爸的饭店重新开张了,正式营业前邀请我妈去玩。我妈说,饭店里的装潢比几十年前,她印象中的姜家大饭店更加气派辉煌。她提到你是饭店女主厨,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 我说:“她小时候就梦想在她爸爸饭店里做厨师啊。” “有吗?”看样子我妈是不记得了。 “有。”我很确定。 同一年, 微信的使用在中年人中开始普及。我妈积极参与群聊、参与抢红包, 有事没事给我分享文章, 分享表情包,玩起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程序。 我和姜叔叔徐阿姨成为了微信好友。 自然地,我也加了你。 【你已添加了“姜大厨”, 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是我们聊天框的唯一内容。 过了几个月,突然你找我说话。 姜大厨:【你是分手了吗!】 我思考了一会儿, 发了个问号过去。 你回得很快:【就是, 我看你朋友圈照片删了。】 我发朋友圈发得少,前一天我确实删了张照片。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除非…… 我问:【你每天翻我朋友圈?】 屏幕那边“对方正在输入”, 输入了十分钟。 你发来三个字:【没有啦】。 我不知道回复什么,你也没有再说话。 对话中止。 隔天,又隔天,一星期过去。 两星期后我跟单位申请休假,买了回家的机票。 我好几天没睡,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却一点儿不困。 心中有种要去终结一件大事的果断。我知道自己的脸看上去凶煞,在饭店的前台让经理喊你出来的时候,他的态度恭敬,可神情十分的犹豫。 经理捂着电话,不知对你说了什么。 我杵着一动不动,大堂里等你。 与你相逢的若干年后,你穿着厨房工作服出场,走路带风。 叉着手皱着眉,表情宛如冷酷女杀手的你,于我面前站定。 看来问候寒暄的步骤不适用。 “找我有事?”你一脸业务繁忙,直截了当切入主题。 我必须看上去也酷,纵使我问得问题非常神经病。 “你问我,‘你是分手了吗?’,这句话后面为什么是感叹号?” 你上下打量我一遍,随即理直气壮地反问:“用感叹号怎么了?” “用感叹号听上去显得很迫不及待,很激动……”我的声音小下来,气势矮了你一截。 你摇摇头,云淡风轻道:“我没有。” 或许是真的没有。 你不慌不忙的样子,衬得跳脚的我,愈发神经病。 更别提,我从别的城市飞过来,就为了问这么一个不着调的问题。 我低下头。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开了口。 我想的什么没想清楚,我直接说了。 “别来招惹我了。” 我说:“以前口口声声爱我的是你,后来后悔表白的是你。你没事别来招惹我好吗,姜小贞。” 你咬咬唇,眉眼间的神色一瞬间变得灰暗。 真糟糕,你看,我再次搞砸了。 明明错的不是你,你又被我的话伤了心。 其实不应该再找你。从前导致我们没有在一起的问题,依然横在那里。 你躲闪回避,不再看向我的眼睛。 我太脆弱的自尊心,怕输怕低头,怕更喜欢会被看轻。 我担心忧虑,与我表白后的你,没有一天过得开心。 “噢。”你应我。 扯扯嘴角,你继续说道。 “不至于啦,这么多年还惦记着要招惹你,这么多年还对你念念不忘,显得好有病。就像是幻想自己是纯情肥皂剧女主角,多么无望的等待都能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么的有病。” “我曾经爱过你,可我还是可以爱上别人的,到了年纪和别人结婚生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一言不发地听。 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所以,道理我都懂的,何玉。” “只是,只是。我有变得越来越好啊,天天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懂得了珍惜自己。我会打扮啦,我笑得多了……交到新朋友,赚了钱,会和人打交道,爸爸mama为现在的我骄傲。我觉得如今的我比从前好上太多太多,有时候想到,看到如今的我,何玉会不会后悔没等我。” 你红了眼眶,对我笑笑。 “我不由自主想等你。” 你说:“我怕你要是后悔了找不到我。” 我抬起手,用袖子帮你擦眼泪。 实际上哭得更惨的是我。 我在饭店大厅崩溃大哭,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好爱你。 你到底比我清醒,没哭多久便推开我的手,找回迟到的怒气。 “碰我脸干嘛,摸来摸去的,你要跟我好啊?” 我用力点头:“嗯。” 你抽抽鼻子,眼神犹疑:“你朋友圈那位肤白美貌的女朋友不要了?” 我用力表忠心:“什么女朋友啊,不存在的。” “咳,你还真上道。” 挠挠脑袋,你似乎在道德与爱情中权衡了半秒,用略有负担的表情接受了自己的胜利,其间,掺杂了一丝丝正主打败强劲女配角的欣喜。 有两件丢脸的事,在我们相拥的当下,我没好意思告诉你。 其一,你讲纯情肥皂剧女主角那段时,我被你说得很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