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虽然在农村把闺女养的四肢不勤不是好事，可七彩很懂事，李秀珍放心闺女，才由着她玩。

    赵英子流产后心理阴暗，不盼着所有人好。再加上她一直在家养身子，又没人替她排解，所以慢慢变得有点不正常，经常骂骂咧咧的不说，一不顺心就发火摔打东西，跟以前小心翼翼过日子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赵英子流产后身体一直在排恶露，还排不干净。在刘叔那里拿了药吃了也不太管用，刘叔建议她到县城去看病。

    赵英子一直惦记她还能不能生娃，休养到能下炕后，自己拿着私藏的十几块钱私房钱，赶着镇上是集市的那天，偷偷去了镇上。她先找到卫生院的医生，让医生给她检查以后还能不能生娃。医生听完她的情况、给她把脉后，说她因流产上了身体，以后怕是不好怀孕。除非好好养着，也许还有生育的可能。

    她提出让医生给治疗，医生说他只能开药让其恶露停止，却不能保证让赵英子再怀上娃。

    医生：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有心思生娃？就算是怀上了，能不能养住还不一定。

    赵英子那条件，医生打眼一看就知道她是农村人，怀疑眼下她有条件养好身体吗？

    因为镇上的医生不能保证将她治好，赵英子还以为这里的医生看病不行，扭头狠狠心又去了县城。

    赵英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县医院，在护士的帮助下挂号看病。可县医院的医生还是那个结论。医生问过赵英子，得知她已经生了俩闺女，便劝她放宽心，“现在是新社会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

    赵英子甚至跪下恳求：“大夫，你就大发慈悲给我治好吧，我想再生个儿子！”

    医生一听就知道赵英子重男轻女，免不了心里对她产生不好的想法。可是现在病人这种情况真不好治，再说现在条件有限，谁都没法保证给她治好。

    赵英子一再恳求，最后都让医生都烦了她，只好说：“我的医术有限，真没法治好你的病。你不如去打听哪里有更好的医生，说不定把你能治好。”

    最后医生好说歹说，才把赵英子劝走。等她走了，医生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医生真看不惯那些非得生儿子的女人。没儿子就没法活了吗，真是无知愚昧！都想生儿子不生闺女，以后那些儿子都去打光棍呀，上哪找媳妇去？

    赵英子神思不属、万念俱灰地回到了村里，估计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家的。一路上她都在想：她这辈子算完了，再也生不出儿子了。

    自从在医院回来后，赵英子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食不下咽，日渐消瘦，整天发呆，不知道在琢磨啥。

    程茂田本就话不多，他还整天忙着干活，自己心里也不好受，还怕提到流产的事，会让媳妇更难受，所以也不懂得开解媳妇。

    他甚至不知道媳妇已经心如死灰，经常一夜夜睡不着觉，头发还大把大把掉。夫妻俩各自用自己的方式治疗心中的伤痛。一个慢慢释怀，一个却越发想不开。

    等赵英子得知四弟妹生了个男孩后，各种羡慕嫉妒恨。李秀珍咋运气这么好，她咋就歹命？还有程燕飞，最好生个闺女；不对，最好生不下来！

    赵英子现在的心态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可她真想看看四弟妹生的儿子长啥样。如果她儿子顺利出生，是不是跟四弟妹的孩子很像？

    她很想看看那个孩子，大概是从孩子身上找到自己儿子的影子。

    想做就做，赵英子去七彩家时，程叶听说后也跟着去了。她猜到四婶坐月子肯定得加餐，一同去说不定能蹭点好吃的。

    赶巧了，赵英子来到七彩家时，程燕飞刚要走，两人恰好走了个对面。

    程燕飞看到三嫂看她的眼神阴恻恻的，觉得不好，赶紧挺着肚子回去找四嫂。

    赵英子鬼使神差追上去在后面用力推了程燕飞一下，让程燕飞一下子侧摔到地上。程叶在后面亲眼看到她妈“行凶”，想阻止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

    幸好程燕飞顾忌肚子里的孩子，摔倒时侧了一下身体，没有直接让肚子碰到地上。可她本来就快生了，又一受惊吓，很快肚子传来痛感，程燕飞狼狈地扭头瞪向三嫂，防备她再使坏，嘴里喊着：“四嫂，你快出来，赵英子她竟然敢推我。”

    赵英子看一推没让小姑子出事，竟然又冲她走去。

    李秀珍正抱着哭了的儿子哄呢，闻言顾不得管儿子，赶紧把儿子放炕上，下炕看咋回事。小姑子可不能在她家出事，要不然她可不好交代。

    第二十四章

    七彩腿脚灵活， 最先冲出来，她看到三婶走向姑姑，眼神跟疯魔了一样， 竟然还想抬脚踢姑姑的肚子。这还了得， 七彩连忙跑过去， 一把把三大娘推倒在地。

    程叶是有点自私， 可还没有无视两条人命的地步，她没法眼睁睁看着她妈踹孕妇的肚子，于是伸手要拉住她妈。可她力气太小，倒是拉住了她妈的衣角，可是没大管用。

    还是七彩大力推到了赵英子。赵英子倒地时，不巧把程叶给带倒了， 娘俩一起摔倒在地。

    幸亏七彩出来及时， 要不程燕飞就危险了。

    这一摔， 赵英子不知是摔醒了还是摔傻了，竟然含着泪说：“程燕飞， 你的孩子也不该生出来， 都该陪我儿子一起死……”

    这话说的太渗人，七彩觉得胳膊上都起鸡皮疙瘩了。三大娘不会是疯了吧， 看起来真危险。以后可不能让她看到弟弟，万一她害弟弟咋办？

    这时李秀珍已经出来，她没有看到刚刚发生的惊险一幕， 忙过去把小姑子扶起来， 又劝赵英子：“三嫂， 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心里不好受，可是你也怪燕飞，要是她出事了咋办？”

    她只听到燕飞说赵英子推她。

    赵英子仇恨地看向程燕飞，恨恨地咬牙切齿说：“我就是要让她把孩子摔掉，就是不让她生孩子……”

    她那模样别提多凶了，看着忒吓人！在场的几人都被她吓到了。程燕飞生怕赵英子再发疯给她一下子，赶紧躲到李秀珍后面。

    李秀珍被三嫂的话和她的神情吓到了，她觉得没法劝，直接进屋想扶着小姑子往外走，“燕飞，你别慌，我先送你回家。”

    李秀珍刚想走呢，忽然想到三嫂还在这儿，她要是再发疯，伤了自己的孩子咋办，那不是挖她的心头rou吗。于是李秀珍先让小姑子到一边站站，她得先把三嫂解决了再说。

    李秀珍觉得三嫂哪哪都不对劲，硬着头皮说：“三嫂，我得送燕飞回去，没空招待你，你先回家吧。叶子，快来领你妈回家。”

    程叶也没想到亲妈突然发疯。四婶都发话了，她只好拽着亲妈的衣角说：“妈，咱先回家吧，jiejie在家等着咱们呢。”

    可能赵英子把大部分错误怪到程燕飞身上，以至于太仇恨程燕飞，连她来看孩子的目的都给忘了。看那副狠样子，她真想把程燕飞的孩子弄掉。

    李秀珍看三嫂死盯着小姑子，跟有天大的仇一样，连拉带拽把她送出院子，“三嫂，你先回家歇歇神，有啥事回头再说。”

    出门后，赵英子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秀珍悄悄嘱咐程叶：“叶子，你妈看着不对劲，你先把她弄回去。回头赶紧去找你爸，让你爸带你妈去看看到底咋回事。你看她现在也太吓人了……”

    “那我先回去了，四婶。”程叶拉着她妈说：“妈，咱先回家。”

    此时的赵英子已经没了刚才行凶时的疯劲儿，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任由闺女拉着她回了家。她边走边嘟囔：“程燕飞不配生儿子，我要我的儿子……”

    李秀珍隐约听到后，不由叹了口气。三嫂想儿子想魔怔了吧？小姑子即便有错，也不能推她，这不是要人命吗？

    程燕飞还有半个多月的功夫就要生了，这时候要是来一下子狠的，说不定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李秀珍回来后嘱咐七彩：“你先在家看好弟弟，我把你姑姑送回家马上就回来。”

    七彩拍着小胸脯保证：“妈，我会看好弟弟的。”绝不然跟任何人伤害他。她听到弟弟还在哭，赶紧跑到屋里去哄弟弟。

    七彩自小稳重懂事，李秀珍把小儿子交给闺女看，非常放心。但是她不放心赵英子，生怕她再过来。

    李秀珍正在犹豫时，听到小姑子程燕飞痛苦地说：“三嫂，我羊水破了，可能要生了。”

    李秀珍一看小姑子的裤子都湿了，还想什么，自然是赶紧把她送回去。不过李秀珍怕三嫂杀回来，闺女和小儿子有危险，出门后直接把大门锁了。她就不信，赵英子能爬墙进来害她闺女和小儿子。

    李秀珍把小姑子送林回家后，让她婆婆赶紧去找接生婆，她等小姑子的婆婆回来后，没等小姑子生完孩子，先赶紧回家看闺女和孩子有没有危险。

    李秀珍开门后，问七彩：“你三大娘没再过来吧。”

    七彩摇摇头，“没有。”

    李秀珍回到家后，拍了拍胸口后怕地对闺女说：“你三婶跟疯了一样，竟然敢推你姑姑，她就不怕你奶奶知道后急眼，让你三叔跟她离婚？”

    七彩想起三大娘不正常的眼神，觉得她可能精神出问题了，赶紧警告她妈：“妈，我三婶先推了我姑姑一把，看见我姑姑摔倒了，还想拿脚踹我姑姑呢。我觉得她脑子不正常，以后可别让她上咱家来，我怕她伤着弟弟。对了，妈，你见了她也得注意点。”

    李秀珍没想到后面还有拿脚踹人的事，她浑身打了个机灵说：“哎呀妈呀，她真是疯了，到底咋想的，竟然敢这么做？要是你小姑真出了事，你奶奶能饶了她吗？”

    就是不出人命，恐怕也不能饶了她。

    七彩有模有样地分析：“可能三大娘想要的儿子没了，她也不想让别人好过。”也许真是怪奶奶偏心。要不她也不能冲姑姑去。

    李秀珍点点头，同意闺女的看法。三嫂要不是这么想，能做出这种事吗？

    李秀珍：“七彩，那你在家看着你弟弟点。你姑姑快生了，我去给你奶奶报个信。别怕，我会把门锁住，你把屋门也关上，应该没啥事。我跟你奶奶说声就回来。”

    七彩贴心地说：“妈，要不我去跟奶奶说声吧。我跑得快。”

    李秀珍想了想，又担心小儿子，所以同意了，她跟闺女说去哪里找婆婆，七彩听完后，立马去报信了。

    程奶奶听七彩说闺女要生了，把手头的活放下，立马跟队长请假。完了她也顾得上问七彩咋回事，直接去了林家。

    程燕飞早产，她婆婆觉得奇怪。还差二十来天才生，怎么就提前发动了，难道在她四嫂家出了什么事？燕飞婆婆满脑子问号，觉得刚刚该找她四嫂问清楚的。不过等生了再问也行，反正一个村的，也跑不了她。

    不过燕飞婆婆打算等亲家来了后，跟亲家好好说说这事。

    燕飞婆婆知道生孩子就跟过鬼门关似的，倒是没有在这节骨眼上文儿媳妇，更没冲程燕飞发火，救是怕耽误她生产。

    程奶奶来了后，看到闺女提前发动，不得问啥理由，可别是亲家欺负了闺女，导致闺女提前生。“到底咋回事，不是还有二十来天才生吗？”她问亲家话的时候，脸上带出不满意的神色。

    燕飞的婆婆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眉眼高低，“你别问我，问你闺女去。要不问问她四嫂也行，刚刚她四嫂把她送来就这样了。我忙着去找接生婆，回来还没顾得上问，她四嫂就说回去给你报信。反正这事你得问问你家人……”

    程奶奶一听，连忙进去问闺女咋回事。进门后她见闺女正在屋里慢慢走。原来，产婆来了让程燕飞下炕多走动，说这样好生产。程燕飞只好不顾疼痛，拖着沉重的身体下炕走动。

    程奶奶忙过去扶着闺女问：“我听你婆婆说，你从你四嫂家回来发动了，到底咋回事，路上磕到了？”

    程燕飞忍着疼痛说：“别提了，我三嫂见了我跟疯了一样，她推了我一下，还想拿脚踹我肚子，幸亏叫七彩给拦下了……”

    没等程燕飞说完，程奶奶和产婆，还有燕飞婆婆同时惊呼出声。

    燕飞婆婆气得立马想找人算账。好好的儿媳妇出门，却被娘家嫂子推到早产了，竟然还想拿脚踹，她能不生气吗？她立马跟程奶奶说：“亲家，你家老三媳妇疯了吧，咋能干出这种事？”

    程奶奶快要气炸了，“你三嫂敢推你，她这是干嘛？难不成她自己养不住儿子，还怪上你我不成？不行，回头我非得让老三好好教训她一顿。这么恶毒的女人，根本不配当程家的儿媳妇……”

    产婆也附和：“就是，还是我帮老三媳妇落的胎盘。当初看着没大事了，怎么她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产婆见过好多掉孩子的女人，这么歹毒的还是头一次听说。好歹是亲小姑子，至于这么恶毒吗？听话里头的意思，还是成心弄死小姑子的孩子。妈呀，多大的仇恨，程老三媳妇不会是疯了吧？

    要不是闺女眼看要生了，程奶奶恨不能立马去把三儿媳妇撕巴了。气死她了，就算她偏心引起三儿媳妇不满，她也不能这样做吧。这是想要闺女和孩子的命吗？老三这是娶了个啥玩意回来，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地，没想到心思这么恶毒，一出手就是最狠的。

    因为胎位不太正，程燕飞痛了大半天还没有生下来。最后程燕飞疼得受不了，让产婆给她转胎位。最后她忍着剧烈的疼痛生下一个小闺女。

    程奶奶看闺女平安生下孩子，总算是放心点了，脸上露出点笑容。她怕亲家看闺女生了个女孩不高兴，特意说了句：“这下燕飞儿女双全了。”

    程燕飞刚生的小闺女不如七彩弟弟重，只有四斤多。哭声也不大，跟小猫叫似的，看着不大好养活。孩子瘦弱，不能全怪程燕飞早产，更多是因为孕期养得不算好。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能平安生下来就不错了。

    幸亏婆家和娘家都出了力，程燕飞才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要是两家不给力，她也有可能跟赵英子一样流产。

    程燕飞生完孩子，一听说闺女没事，脱力的她迷糊过去了。产婆在收拾秽物时发现不对劲，程燕飞底下竟然在流血……天哪，不会是产后大出血吧？

    产婆赶紧喊人：“林嫂子，程嫂子，我看燕飞还在流血，情况不妙，不行赶紧送她去县医院。”产后出血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要命。

    燕飞婆婆一听着急了，“上回生完不是啥事没有，这怎么还流血了？”她考虑的事上医院又得花钱。产后出血不是小毛病，看病不得花好几百。

    程奶奶一听，立马着急了，她听说过产后如果大出血不及时送医院，很有可能要命。还等啥，必须赶紧送医院。

    “亲家，你赶紧让人喊立河回来送燕飞去医院，我得陪着一起去。”程奶奶着急忙慌地又说：“对了，亲家别忘了多给拿点钱看病。”

    燕飞婆婆一听拿钱不高兴了，马上提起那桩事，“要不是你三媳妇把燕飞推到，她能提前生产吗，我看这钱得让老三媳妇拿才对。”

    程奶奶何尝不知道，可她也知道老三家刚还完债，恐怕没啥钱，“这事回头再说，你先把钱垫上，回头我找她要去。”反正先给燕飞看病要紧，说完她就赶紧照顾闺女去了。

    燕飞婆婆回屋开柜子拿钱，磨蹭半天没出来。她总觉得这钱不该自家出，就算出应该让亲家出，这可是亲家的好儿媳惹出的事，咋也得让她掏钱？她怎么想都不是回事，在里面磨蹭半晌没拿出钱来。

    程奶奶考虑这是在亲家家里头，先让她把钱出上，回头该怎么算，实在不行自己给补上也行。她一时着急，可没想到亲家的小心思。

    “燕飞，你醒醒，我给你把衣服穿好。”

    程燕飞迷迷糊糊地问：“妈，让我歇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