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春误
杜洪睿看到来人,心里一块石头便落了地,连忙迎了过去:“江督察!” 赤焰盟再想生事,也断不敢在巡捕房面前当众闹事,一众人让开了一条道。 江朗,法租界新任巡捕房督察长,一身正装警服,头戴警帽,颇带点威风的走了进来,看了看僵持两边的向尧和谢钧,江朗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又看了笑得一脸灿烂的杜洪睿:“怎么,老板们这都站在门口不用招呼人么?” 杜洪睿立刻会意,上去拉了一把谢钧,谢钧见巡捕房的人进来,而厅里已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得欠身朝江朗施了个礼:“江督察长,今日开业,招呼不周,请见谅。” “谢老板是吧,常听杜三少爷提起你,今天见着真人了,果然气宇轩昂,仪表堂堂,这位是?”江朗看了一眼站在谢钧身后的翟欧玲。 “这是我太太。”谢钧说得波澜不经,那边向尧眼神已经是要吃了人。 你太太?向尧那沉藏两年的怒火与醋意,现下当场就要化作滔天烈焰扑将过来。 “奉渊!奉渊你和欧玲去招呼里面的人,那个商会的何会长还在雅间等你呢。“杜洪睿赶紧接话过来圆场,还朝着翟欧玲使眼色,翟欧玲也实在受不了这僵持的局面,拉了拉谢钧的衣袖。 谢钧侧身低头看了她一眼,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又朝江朗施了个礼:”那江督察长,您随意。“ ”行,谢老板忙你的。“ 谢钧一手牵着翟欧玲就往二楼去了,江朗转身看着向尧,看出来这厮现在恨不得直接掏枪就要上来干出点动静,索性靠在柜前,杜洪睿适时的递过来一枝烟给他点上。 江朗扯了扯嘴角:”二当家,这最近逛法租界逛得是不是有频繁?“ 向尧被他这么一问,心下怒火骤然压下去一些,警惕了许多:”江督察才上任,今儿我也才见着您这威风,怎么?这也叫频繁?“ ”向二当家的,我说什么你心里有数,这霞飞路上,还轮不到你赤焰盟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江朗吐了个烟圈,一脸不屑,杜洪睿这会因着江朗来撑腰,感觉自己腰板也直了许多,眼神也略带放肆的看了看周围赤焰盟的人。 “呵”向尧是有些冲动,昨儿何旗过来说和他查到谢钧要新开一间茶楼,就在霞飞路,他便忍不住要过来看看,现下对着江朗,他还是不能不有所顾忌。 明面上,江朗是这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而暗里,谁不知道,江朗是乔世观一路扶植上来的人。 明里,暗里,都还是不能得罪的。 “江督察有些多虑了,我和谢老板……还谢太太,都是旧相识,就是来贺个场的。” 杜洪睿觉着,这向尧说到谢太太三个字的时候,那是咬着后槽牙才能出的声。 “那杜老板你就不能慢怠了,人家二当家诚心来贺,你还不把礼金收了。“ ”啊?“杜洪睿觉着自己耳朵有点问题,江朗说什么?礼金? 江朗这话一扔,向尧那双鹰眼微微眯成了一条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向尧要发作的前兆,可是眼前这位,又是个不能动的主,一时间,左右兄弟也不敢轻举枉动。 僵持了一会儿,向尧突然笑了,伸手往怀里一掏,杜洪睿吓得往江朗身后一躲,却见向尧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数了十张出来,交给身边的兄弟使了个眼色。 那兄弟冲着杜洪睿就过来了,伸手一把拉过杜三少的手,把银票往他手里一搁:”恭喜了!“ 说得是恭喜,给的是礼金,可那表情却像是寻仇。 杜三少拿着那一摞礼金,看看江朗,又看看向尧,半天没吭声,心都吊在嗓子眼。 向尧扯着嘴角似笑非笑:“既然满,向某就不打扰了,兄弟们,我们走,改日来坐。” 也不等江朗回话,领着人出了门,只听得江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路远,二当家还是挑些个离家近的茶馆吧。” “哼” 人走远了,杜洪睿还有些愣,看着手里的银票:“这算个什么事儿?” “什么什么事,有人给你钱还不收着,开张大吉啊。” “这礼给得也是莫名其妙,要不你收着吧。”杜三少抬手就要往江朗口袋里塞, 江朗一闪:“你干嘛,当众贿赂啊,赶紧自己收着,你以为赤焰盟向尧的钱好得啊!” “就是因为不好得啊!”杜三少摸了摸自己的小胸口,最近受得惊吓还少么?不成,这向尧和谢钧到底有个什么事,这得问清楚去,别茶楼没开两天,这些强龙地头蛇天天光顾,生意还做不做了! 江朗看着杜三少一脸无语,拍了拍帽子上的灰戴起来就要往外走,杜洪睿嚷着:”你这就走?“ ”不然?我这也是上着班呢,你见过哪个督察长没事泡在茶楼里啊。“ ”不是,那你的礼金呢!“ ”刚刚不是给你了么!“ 杜三少一脸懵圈,看看手里的银票,又想了想江朗那句话…… 这死小子!借花献佛是吧,怎么当了督察长还是这么抠门! 江朗和杜洪睿论交情要谈到父辈,江家和杜家原是世交,江家原是做胭脂水粉生意,1937年日本人进攻上海,江家一家老小全部跑到了香港,偏生这江家旁系的这个侄子叛逆,死活不肯走,乱世里跟了乔世观,又因着身家算是清白,枪法又练得精准,很得乔世观的赏识,硬是一步步给抬上了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的位子。 江朗和杜洪睿从小就认识,当少爷的时候也常在一起厮混,不过这江朗是个胆大的,不像杜三少是锦衣丛里长大的,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夸张了些,但也是只识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少爷。江朗则不是,他原就爱习武,拳脚功夫不错,又得黑龙帮龙头老大的赏识,两个人行的路数不同,但是少年情谊难得还在。 谢钧也是楼上看见向尧和江朗前后脚都走了,这才下楼和杜洪睿说了句“抱歉”。 杜洪睿是忍不住开始碎嘴:“你们也是的,这和赤焰盟有什么过节到是提前支会我一声,今天是正巧江朗来了,要不然看向尧那个样子,是要来砸场子嘛!” ”他不敢!“翟欧玲恨恨的说道。 “……”杜三少看着“谢太太”如此理直气壮,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她,你这刚刚怎么不直接怼上去呢? “我说谢太太,您这刚刚怎么没这底气啊?“ 杜洪睿这句埋怨刚出口,这茶楼门口又一位人踏进了半只脚,不偏不倚,正正巧巧,听见了杜三少这句 “谢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