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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第四卷)】(313)2u2u2u,C0M

    作者:hui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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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一十三章·王门哲嗣

    崇汇轩酒楼,飞檐斗拱,古朴典雅。

    雅间之内,丁寿对着一壶刚刚温热的陈年花雕,细品慢酌,自得其乐。

    「这酒虽柔了些,但酒香醇厚,不啻北地佳酿,仲卿兄,你我共饮一杯。」

    「啊?哦。」王朝立虽是举杯同饮,但坐在那里神色惴惴,跼蹐不安。

    「仲卿兄何妨自在一些,想你我泰山初遇之时,谈笑风生,把酒言欢,何其

    快哉!」

    「这个,彼时不识缇帅虎威,有唐突冒犯之处,还请海涵。」

    王朝立急忙站起赔罪,不是王大公子胆小怕事,实在是锦衣卫凶名太甚,眼

    前这位爷又恶迹昭著,方才在雨花台一点不给林泉山面子,天知道会不会记恨自

    己想联名上疏的事。

    丁寿轻叹一声,放下酒杯,「王兄不必拘谨,在玉皇顶你所遇之人是丁寿,

    今日坐在你面前的还是丁寿,别无二致,至于当得什么官,与你我交情无碍。」

    王朝立听得对方语意真挚,心中感动,「愚兄适才一时糊涂,盲从众意,也

    实在是不知贤弟你……」

    「适才的事仲卿兄不必在意,几个小丑跳梁,不自量力,最终不过蚍蜉撼树,

    徒留笑柄而已。」丁寿笑道。

    二爷是真的没把刚才那些人当回事,一帮科道言官上疏奏事,若是弘治皇帝

    那样耳根子软的或许还当回事,小皇帝可正是逆反心理强的岁数,再加上文武铨

    选,批红之权如今皆在刘瑾手中,二爷已经可以想见,刘瑾将竹林里那帮大头巾

    按在地上摩擦的盛况了。

    「小弟拉着仁兄出来小酌,一来叙旧,二来也是担心兄长身陷泥潭,为别有

    用心之人利用。兄长为王门长子,一举一动皆引人关注,不知情者若以为是令尊

    在后授意,引得圣人不满,贻祸家门,恐非人子之道。」

    丁寿一番危言,王朝立听得汗流浃背,他老子王琼就是在京城官场不顺,才

    窝到了南都,要是再因为自己缘故受了牵连,还不知又被贬到哪儿去,「贤弟一

    番苦心,句句金言,愚兄铭感于心,若非贤弟,愚兄我险些酿成大错。」

    「好在悬崖勒马,仲卿兄也不必自责。」丁寿突然笑得有些暧昧,「还有一

    事,干系令弟。」

    「舍弟又有何事?」王朝立纳闷。

    丁寿心中斟酌一番,顾及些王家人面子,觉得还是别明说的好,「教坊行院

    本是花花世界,其中三教九流,目迷五色,偶有闲暇吟风颂月,可说是文人雅趣,

    若是沉迷其中眠花宿柳……,令弟毕竟年纪尚轻,不说举止有碍门风,只怕会伤

    了元气,落下病根。」

    王朝立恍然,也是惆怅一叹,「朝儒年少无知,耽于风月,家严也怒其不争,

    我这长兄本该良言规劝,奈何京师千里迢迢,鞭长莫及。」

    丁寿一晃脑袋,「不是说顺卿,顺卿兄在京师所为也的确……咳,招摇了些,

    可好歹身子长成,偶尔放纵一二,也是水到渠成,小弟是说另外一个……」

    「另外一个?你说朝翰?他沉迷女色?绝无可能。」王朝立断然摇头。

    ***    ***    ***    ***

    粉红色的霞影纱帐,雕花床头挂着刺绣香囊,床对面一张乌漆嵌珠的女子妆

    台,一切布置尽如女子香闺。

    丝竹阵阵,歌声不绝。

    「傻俊角,我的哥,和块黄泥捏咱两个。捏一个儿你,捏一个儿我。捏得来

    一似活脱,捏得来同床上歇卧。将泥人儿摔碎,着水儿重和过,再捏一个你,再

    捏一个我。哥哥身上有meimei,meimei身上有哥哥。」

    歌词靡丽多情,再配上席前唱曲人声音高低婉转,媚眼传神,将酒席上华服

    青年勾得目眩神迷,连声叫好。

    「称心这唱功又精进不少,情足感人,唱得哥哥我心里直痒痒。」

    唱曲的艳妆丽人眉弯嘴小,皮肤雪白,一身粉红底子的兰花对襟袄裙,满头

    珠翠,闻言放下琵琶,故作嗔状道:「这」泥捏人「艳词也只有翰二爷您喜欢听,

    旁人可说这词艳yin亵狎,不堪入耳呢。」

    「休听那帮假道学胡说八道,这本是越调,词意出自前朝才女管

    道升的,不加雕饰,直出肺腑,情真意切,故而朗朗上口,那群只知

    在故纸堆里做学问的老夫子怎晓得真诗在民间的道理。」

    丽人挨着青年坐下,纤长食指在他额头上戳了一记,「总是有歪理,奴奴嘴

    笨辩不过你。」

    「那就不要辩了,把我嘴堵上不就好了……」青年噘着嘴向红唇上印去。

    丽人雪白的手掌挡住青年前伸的脑袋,「二爷在奴家这里几日不归,不怕令

    尊王老爷震怒?」

    青年被丽人挡住,几次强吻也没得偿所愿,只得消了念头,没好气道:「老

    爷子这两天正在气头上,回去难免吃排头,还不如等他气消了,我也少遭点罪。」

    「哟,这是为什么,莫不是尊夫人把你给告了?」

    「她敢!」青年不屑地冷哼一声,没好气道:「是因为老三的事,别瞎想。」

    「府上三爷?那个风流种子又闯出什么祸来了?」丽人掩唇轻笑,玉指纤纤,

    红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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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有些吃味,「怎么,你还惦记上朝儒了?他可不吃你这一套。」

    「奴奴哪敢,心里有二爷您,怎么还装得下别人。」怕得罪了金主,丽人忙

    笑脸迎奉。

    「这就对了嘛,」几句话就哄得青年开怀,举起酒杯送到丽人唇边,嘻嘻笑

    道:「来,小宝贝,干了这一杯,咱们到床上颠鸾倒凤一番,也来个你泥中有我,

    我泥中有你……」

    丽人羞啐了一口,却还是依言捧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咽喉间突起赫然在

    目……

    ***    ***    ***    ***

    京师,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焦芳府。

    王朝儒神色不宁地坐在客厅,看向后堂的眼神多了几分迫切。

    伴随一阵爽朗笑声,头戴东坡巾,一身软烟色氅衣的焦芳由堂后转出。

    「小侄见过世伯。」王朝儒起身施礼。

    「老夫与令尊通家之好,世兄不必拘礼,坐。」焦芳一脸和气。

    王朝儒道了声谢,安坐后又向后堂瞟了眼,「焦兄不在?」

    「老夫有意让犬子应戊辰会试,特在城外选一书斋令其静心读书,故不在府

    内。」

    王朝儒「哦」了一声,面露失望之色。

    「犬子虽不在,世兄有何事与老夫说也是一般。」焦芳捻须笑道。

    「说来惭愧,小侄此番入京开销甚大,手头拮据,想着能否商借一些银两以

    解燃眉,待家中银两送至,当即奉还。」千难万难,借钱最难,王朝儒说完这几

    句话,脸上已是通红。

    焦芳不言不语,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王朝儒。

    王朝儒只觉脸上越来越热,终于绷不住道:「若是世伯多有不便,小侄这便

    告退。」

    「世兄且住,老夫这里有令尊一封家书。」焦芳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与王

    朝儒。

    王朝儒接过一览,便是脸色巨变,张口结舌道:「父亲他,他,他要断绝父

    子之情!」

    「世兄不必慌张,骨rou至亲乃是天缘,岂有说断即断之理,」焦芳安抚王朝

    儒道:「你速回留都,赔情谢罪,言辞恳切些,你父也非铁石心肠,还能真不认

    你这个儿子。」

    「可是我……」王朝儒有些吞吞吐吐。

    焦芳叹口气,道:「世兄,你年纪尚浅,有些话老夫本不当讲,但念着与德

    华多年相交的情分,又不吐不快。」

    王朝儒连忙垂手肃立,「世伯教诲,小侄洗耳恭听。」

    「烟花之地实是情天恨海,悲欢离合岂有定数?一味痴念,沉溺其中,退步

    不得,不过是烦恼自寻。唯有持身超脱,入则尽情取乐,出则抽身自好,方是士

    人风流本色。世兄以为如何?」

    王朝儒面红耳赤,满嘴苦涩,心道你老是不知,我把老王家在京中的三万六

    千两银子花个底儿掉,还欠了一屁股债,就这么回去怕得被老爷子活活打死,可

    这些话对着焦芳也实在说不出口。

    「世伯金玉良言,振聋发聩,小侄受教。」

    焦芳点头,「如此甚好,世兄若是返家,老夫自有呈仪赠送,若是别的缘故

    ……」

    焦芳没有往下说,王朝儒也明了老焦的意思,羞愧难当地拜别而去。

    「爹,您说顺卿能想通么?」本该在城外闭门读书的焦大公子突然冒了出来。

    焦芳冷笑,「朋友情分已然尽到,听不听就看他自己了,进得了温柔乡,又

    抽不出身来,非要在那一盆水里憋死,怨得了谁去!」

    ***    ***    ***    ***

    丁府,偏厅。

    王朝儒坐在客座上,看着眼前俏立的两个中年美妇,神情有些犹疑。

    作为户部侍郎王琼的三公子,王朝儒平日也不少出入豪门显贵宅邸,但如丁

    寿府上这般内外管事俱是女人的,实在是生平仅见。

    「丁兄不在?」

    「老爷领了皇差,出京已近两月。」谭淑贞笑容矜持有礼。

    「如此不巧……」王朝儒皱眉,一脸失望。

    「如今府中事皆由淑贞jiejie代掌,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可交待给她。」美莲

    经过这段时间滋润,肤光莹润,神采焕发。

    眼神在二女脸上转了一圈,王朝儒总觉得这个姓谭的女管事似乎有些面熟,

    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略带丧气地起身作别。

    「既然丁兄不在,在下便告辞了。」

    王朝儒来寻丁寿也是没有办法,他跑了一天,那般故交说辞大同小异,都说

    家里长辈得了自己老爹的来信,不能相帮,私下里十两八两地给塞了些银子,对

    王三公子来说杯水车薪,想着老头子肯定不会识得这位在京新识的朋友,便厚着

    脸皮过来打秋风,谁料正主儿不在,若是觍颜向两个女管事说明情由,这二位怕

    是没那么大的权力,反白丢一次脸皮,只得自叹倒霉。

    「公子爷留步,眼看天色不早,您不妨留下用顿便饭,免得老爷归来说婢子

    不识礼数。」

    谭淑贞的话让王朝儒大为意动,东挪西借跑了大半个北京城,早饿得前胸贴

    后心,在每个府上还都灌了一肚子茶水,三公子现在都能感觉到自己胃里咣当咣

    当的水声,想着与其回宜春院受一秤金的白眼,吃那些粗茶淡饭,反不如在这里

    饱餐一顿。

    「如此在下叨扰了。」

    谭淑贞当即将王朝儒延入花厅用膳,张罗完毕后低声对吴美莲道:「让账房

    封五十两银子,待这位王公子离开时送上。」

    「淑贞jiejie,这是何意?」美莲不解问道。

    「年节上门,却两手空空,想来这位公子手头并不宽裕,替老爷准备一份赠

    仪,免得在客人前失了礼数。」

    「jiejie果真细心,只是这银子……是不是少了些?」美莲支吾道。

    「少?」谭淑贞眼中充满疑惑,七品知县一年俸银也不过四十五两,五十两

    还少?这还是看在过年的份上呢。

    「咱们府上平日里少有客人上门,这位王公子既然寻来,想必与爷交情匪浅,

    若是怠慢了,怕是爷面子上挂不住。」

    谭淑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美莲垂首道:「若是jiejie以为不妥,便按您的意

    思办。」

    谭淑贞莞尔,「还是你想得周到,便一百两吧,权当为那位王公子过年做身

    新衣裳了。」

    「哟,淑贞jiejie这可是大手笔,都够扯上一匹大绒啦。」美莲眉花眼笑道。

    酒足饭饱的王朝儒心满意足地出了二门,没想这丁府膳食这般丰盛,南北鲜

    货齐全,灶上手艺也是不凡,早知道之前应多上门拜访几次才是。

    正当王三公子准备出府之际,那位姓吴的女管事从门房内迎了出来。

    「吴管事,还有何事?」

    「公子登门,老爷恰逢不在,实是招待不周,区区三十两纹银,仅作赔情,

    还请公子不弃收下。」美莲笑容可掬。